第589章 時光荏苒
易書元望著原景思遠去的遁光,以他的通感,能覺出對方並不是惺惺作態,而是真的來去坦蕩。
「所謂仙道赤誠便是如此吧!」
聽到師父的話,齊仲斌撫須望著已經幾乎看不見的遁光,又回頭看了看師父手中的《劍虹分雨圖》。
「此人畫作意境非凡,雖然是藉助了師父的劍意,卻也足以說明其人境界絕不尋常,他竟然是一名劍修,可他來此的時候我卻感覺不出來,仿佛是一個儒雅文士來訪.」
齊仲斌說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越是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展露真本事的時候也往往越驚人。
灰勉站在易書元肩頭,見先生收回視線之後,臉上帶著歡喜之意欣賞著畫卷,忍不住開口道。
「先生,您不留他一下麼,這樣的人值得結交啊!」
易書元看看灰勉,點了點頭。
「原道友確實值得結交,君子弄如墨,君子之交亦淡如水,對於他,其實不必刻意去留!走吧.」
師父都這麼說了,石生便也不多說什麼,和師弟相視一笑,駕馭法雲向著東方飛去。
雖然原景思好像沒有和易書元一行有多麼熱切的交流,只是將畫卷相贈罷了,但不論是易書元還是門中之人都深刻地記住了他,並且印象極好。
這比很多挖空心思來尋易書元的人要強太多了,而這樣的人,之前在南海龍宮裡也有不少。
原景思當時在龍宮的時候明沒有一門心思湊到易書元面前來顯眼,只是用心整理典籍,輔助各方道友將三十部丹道經典梳理出來,其後眾人散去再尋來贈畫。
易書元等人的法雲飛走之後,原景思所在的位置,其身邊童子卻一直在看著後面。
「哎呀師父,仙尊他們飛走了我還以為他們會攔下我們,給我們幾顆仙丹吃吃呢」
童子顯得極為失落,傳說中易道子乃是現世丹道絕仙,所謂絕仙,既是站在丹鼎一脈絕巔之處,也是指絕無僅有的一位。
說著童子的臉都鼓了起來,嘴也嘟囔起來,以埋怨的眼神看向身旁的師父。
「師父,都怪您,您剛剛為什麼不向仙尊討要仙丹呢,仙尊明明看起來很高興的,您要他可能會給的吧?」
原景思看著身邊的孩子直樂,看他憋著氣的樣子更是笑得開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琦兒你很想吃仙丹是吧?」
「您還笑,還笑!」
童子伸出手不斷捶打師父,後者笑著笑著才止住笑意,隨後回望一眼早已經看不見仙光的天邊。
「如果我開口,不是可能會給,而是一定會給!仙尊有感畫中真意,確實是喜歡,也讓為師覺得沒有白畫。」
「那您為什麼不開口啊?」
原景思又笑了笑低頭看向身邊的童子。
「我觀劍虹分雨得悟,一同彙編丹典得法,已經是占盡便宜了,得盡機緣了,此畫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當然,我也並非沒有私念.」
說著,原景思伸手揉了揉童子的頭。
「琦兒,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為師今日為什麼不開口,仙道中人並非無欲無求,真若如此,修仙也定了無生趣,卻也要知曉,明心念動而起,有欲適可而止!」
「而且」
原景思話音頓了一下,身旁的童子皺起眉頭。
「而且什麼呀?」
原景思笑了笑。
「沒什麼!」
遁光一閃,原景思已經飛向了遠方落日的方向,他沒說完的話是,雖然沒開口求丹,但小童子總有一天會明白,今日不求遠勝於求,雖然原景思本意並非如此,但今日與易道子一接接觸,他卻能略微感覺出來。
不過這些事還是不要告訴小童為好,免得心性還不成熟的時候想入非非。
「對了師父,人人都尋不到易道子,為什麼您就能找到仙尊呢?那以後您是不是隨時能帶我去找仙尊呀?」
「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孩子」
童言天真,但原景思還是耐心解釋起來。
「我能尋到仙尊,全因為《劍虹分雨圖》上的那一縷劍意所系,如今圖都送給仙尊了,我自然也尋不到了,仙尊若是這麼容易被人尋到,那還不被求丹的人給煩死.換我想想都覺得麻煩.」
「也是哦」
童子顯得頗為失落——
天色入夜又見東方泛白,石生朝著一邊盤坐的師弟使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
師兄弟共同轉頭看向後方,見易書元又打開畫卷欣賞起來。
易書元確實很喜歡《劍虹分雨圖》,他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將自己當時一閃而逝的劍意呈現得如此完美,更是加入了一些對方自己心境理解上的修飾。
這一點並非畫蛇添足,反而錦上添花,哪怕是易書元這個當時的出劍之人再觀此畫,心中也是略有新的領悟。
若說邵真之畫乃是人間之極,那麼原景思可謂是仙人中的妙筆。
似乎是知道兩個徒弟在看著他,易書元忽然淡淡的來了一句。
「若是帶原道友去會一會邵先生,應該會挺有意思的吧?」
灰勉原本仰躺在易書元肩頭打盹,聽到這話一下子清醒過來,笑嘻嘻說著。
「邵真?我都差點忘了這個人了,不過邵真還拿得動筆麼?」
灰勉一句話,點透了人間最無情之處,那便是永不停歇的時光。
求仙之人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最初的動力也不過是讓這時光「慢一些」罷了。
易書元收起了畫,從雲頭站了起來,師父起身了,石生和齊仲斌兩個弟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因為法雲在高天之處的緣故,地面上或許還見不到太明顯的天光,還處於黎明破曉前夕,而在他們的視角里,天邊的白肚皮已經泛出一些金色。
漸漸的,易書元等人的臉上也被揮灑了朝陽的金輝。
天陽之火若細潤流水,微微燃燒著拂過眾人的面龐和身軀
「日升日落,年復一年,邵先生或許已經封筆,但身體應該還算硬朗,時光流逝之中,種種感懷欣慰,種種遺憾情仇,所影響的又何止是他呢.」
這些年易書元很多時候遁於世外,非是他所想,而是確實事出有因。
可再想想人間也有許多事已經許久沒有過問,情誼深厚也好,點頭之交也罷,曾經的諸多故人,如今可曾安好?
或許有人已經故去,也不知是否留下遺憾?
思緒至此,易書元看看那邊陷入思索的石生,這一趟石生離家將近四年,對於他而言,墨家或許也會也許多變化吧,而齊仲斌也是望著東方陷入神思。
雲頭一時間靜了下來,只有周圍的風聲在耳邊划過。
「對了師父,來見您之前還遇上了一件好玩的事呢!」
石生一提這一嘴,灰勉和齊仲斌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
「對啊對啊,先生,我們遇上長發鬼了,這其中一定有故事,以後也一定會有故事的!」
「哦?說來聽聽!」
易書元果然產生了興趣,而兩個弟子外加灰勉則繪聲繪色描繪著此前所遇。
從灰勉和齊仲斌到墨家尋石生開始,追尋那一枚化作天星的星羅丹,隨後又到了嶺東,偶遇已然轉世的長髮鬼,最終撞見魚鱉爭丹.
就如同學易書元說書一樣,兩人一貂講得極為透徹,也十分細膩,更是顯出幾分「書中人」的情感。
等易書元聽完露出笑意的時候,法雲也已經到了熟悉的地方,經過長途飛遁,已經到了原本的大晏上空。
這倒不是石生駕馭法雲開小差,是易書元心念影響,以至於法雲周遭風雲相應,帶偏了方向,而石生有所察覺也不會刻意去變。
當然,如今這裡或許已經不能被叫大晏了,畢竟諸侯割據的局面早已經形成,莫說當年南晏還在的時候就早已不是盛世,就是現在還記得南晏的老人,活著的又有多少呢?
「師父,徒兒這便先回家了!」
石生行禮辭行,如今長大了,也不是什麼事都想著跟在師父身邊的。
易書元揮了揮手,石生直起身子之後,看了一眼齊仲斌,師兄弟相互點頭,隨後石生便向南御風離去了。
「石生,記得給我準備好吃的,後面我會去找伱的——」
「知道了灰前輩——」
聲音來去的時候已經遠了。
齊仲斌倒是也沒說什麼,隨著自然而然將法雲化去的師父牽風而走,飛向下方大地山川.——
夏日的江河之上,黎明晨光揮灑到江面帶起一片水波流光,在這裡有一艘小舟停靠,舟上有一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老者正持竿垂釣。
一邊的岸上,一追一逃兩方人馬正在廝殺,刀光劍影鮮血飛濺,卻仿佛影響不到那釣魚翁。
追逃雙方有人義正言辭慷慨激昂,有人憤恨不甘,也有人言露嘲諷.
似乎也不只是江湖仇殺,但這樣的事,這些年在這塊土地上,亦或是所有土地上發生得都太多太多了。
釣魚翁只是手持魚竿看著魚漂,聽著身後岸上慘叫,輕輕嘆息一聲,卻也始終沒有回頭。
易書元與齊仲斌化作清風吹過附近,人群的廝殺聲自然也就傳到了耳中。
打得很熱鬧,不過雙方其實勢均力敵,追的一方人多但略顯混亂,跑的一方人少,但身手高出一籌,雖然這會被追上了,但撐一會不成問題。
易書元和齊仲斌落到岸邊,先是看過那邊打鬥的人,隨後視線看向那邊小舟。
縱然是蓑衣遮身,但那股淡淡的熟悉感就像是從當年透到現在一樣,從青澀到成熟,再到如今釣魚翁,阿飛也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