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何許人也

  第119章 何許人也

  心中的仙道之志,還剩幾分?

  還剩幾分?

  易書元的話音十分輕微,但在齊仲斌猶如天雷,振聾發聵!

  城中一些樓閣之中,有風雅之士和侍女美眷等等人群,如城中萬千百姓一樣,都看著漫天螢火出神。

  「今夜本是尋歡飲酒,不成想卻見此等美景!」

  有儒生手持酒杯,扶著樓閣欄杆看向天空,心神好似都隨著這一份美麗遨遊天際。

  「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同樓之中有人此刻亢奮難耐,沖向了內部抱著琴出來,旁邊有人見此,也趕緊沖了回去,再回來的時候有人抱箏有人持簫,也有人扶著琵琶

  一群人即興演奏,心中生出曲意,有人起了個頭之後,心中靈感隨著美景連綿不絕,合奏出一首新曲.

  墨府後院中,曲樂傳來,聲雖已弱,卻分外清晰。

  輕柔悠然又空靈舒心,好似映照此刻如若繁星的螢火,好似映照城中如痴如醉的視線,好似映照著齊仲斌的內心。

  齊仲斌眼角流出兩行略顯渾濁的淚水,世上是有真仙人的,而且就在自己眼前!

  曾經的老法師臨終之前,嘲諷地說過:世上哪有什麼真仙人,死了若能封神,那就是神仙,神就是仙。

  齊仲斌老淚縱橫,卻出不了聲回答眼前仙人的問題,或者說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易書元微微搖頭嘆氣,齊仲斌的樣子似乎是沒回答,但也等於是回答了。

  「這曲子,真好聽!」

  易書元帶著讚賞的語氣這麼說了一句,不過讚賞的也不只是曲子。

  天空的螢火蟲已經散向了城中各方,而當螢火蟲散去的時候,天上烏雲似乎也一起漸漸散開,露出了真正的星空。

  茗州城中很多百姓依然看著天空不願回家,這樣的奇特的美景這輩子都沒見過,誰又捨得馬上回去呢。

  更有孩童三兩成群,在各自的居民坊中想方設法抓螢火蟲,抓到的還不在少數。

  「走吧,我們回去看看娃娃,再不進去,一會墨家人回神了,就該衝出來找我們了!」

  「是,是!」

  易書元這麼說一句,齊仲斌用手臂擦著眼淚連連稱是。

  兩人從院中往回走,守在屋外的家丁僕從又快速讓開,不但不阻路也不敢隨便說話。

  果然,易書元和齊仲斌才重新進屋,已經在找尋仙人的墨老爺發現之後,直接就要對著門口跪下去。

  但易書元袖子一掃,墨老爺跪到一半的膝蓋就下不去了。

  「多謝仙人搭救我兒,多謝仙人搭救!多謝齊師傅守護,多謝兩位仙長!」

  墨老爺只能不斷作揖,不斷致謝。

  邊上的墨家下人和穩婆也趕緊跟著一起拜謝,就連墨夫人,若非實在是太過虛弱,都想要撐著身子起來拜謝。

  這謝意,易書元也欣然受了。

  倒是一邊的齊仲斌抹著眼淚稍稍有點不好意思,他想要躲易書元身後一點,結果被易書元一把抓到了身邊。

  易書元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也是比較特別,他以清朗和煦的聲音蓋過一眾主動或被動的道謝聲。

  「好了,謝意我們也受了,再客套就顯得生分了,今日之事也勿要多說了,諸位還是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這麼久茶飯不思,你們不餓麼?」

  墨老爺心思不亂了,心中也就恢復明鏡一般了,也笑了出來。

  「對對對,都餓壞了,阿德,吩咐廚房,快做些點心來!」

  「好嘞老爺!」

  門口的阿德高聲回應一句,憋了這麼久的他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然後沿著廊道匆匆跑向了廚房,見證了今晚的事,哪怕七老八十了和兒孫講都是妥妥的談資。

  廊道的那邊,阿德跑著跑著,就見到了匆匆過來的老夫人,後者一手杵著拐杖一手被人攙著,過來的樣子健步如飛。

  「阿德,這麼急幹什麼去啊,夫人和孩子怎麼樣?」

  「好著呢老夫人,我去廚房叫點心——」

  阿德歡快地喊著,聽得墨老夫人連連點頭,腳下的步子就更急切了一些,讓邊上的丫鬟心驚擔顫。

  「老夫人,您慢點.」

  ——

  產房內部,眾人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只是看向易書元的時候,所有人都免不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易書元走到了床邊,向著虛弱中的墨夫人點了點頭,隨後看向裹著薄娟躺在一邊的嬰兒。

  此時的嬰兒已經停止了啼哭,燈火之下,一雙烏黑亮麗的眼睛好奇地瞧著房間內的一切,看著這個在他眼中不同於母胎的新世界。

  「娃娃,還記得我麼?」

  易書元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著孩子,嬰兒蓮藕一般的小手伸出來抱住了易書元的十指,一陣嬰笑嬰語的嘻哈。

  不過這動作並非真的嬰兒還有記憶,不過是初生嬰孩靈覺明銳,感受到了易書元的仙韻氣息,覺得舒適自然罷了。

  但哪怕僅是如此,也惹得易書元露出自然的笑容。

  真可愛!

  這孩子不但遠比一般嬰兒有活力,也不似很多初生兒一樣皺巴巴的。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孫子——」

  墨老夫人此刻杵著拐杖被人攙扶著走得飛快,人還沒到興奮的聲音已經傳來了。

  庭院中的螢火蟲和桂香令老夫人側目,但在她心中這會容不下其他事。

  「唉,老夫人,是陰房啊」

  門口有家僕提醒著老夫人。

  「顧不了那麼多了!」

  墨老夫人常年吃齋供奉神的人,按理說要避諱產房,但這會墨老夫人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從白天生到晚上,又是狂風暴雨又是電閃雷鳴,其中兇險可想而知,老夫人求神拜佛祈禱了大半天。

  此刻聽到好消息的墨老夫人只想儘快親眼看看。

  易書元抽回手指,讓開床邊位置,對著周圍人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候,墨老夫人才跨進了房內,墨老爺趕忙過去攙扶,同時不忘笑著訴說喜訊。

  「母親,是個男孩!」

  「母親!」

  墨夫人在床上喊了一聲,墨老夫人趕緊走上去心疼道。

  「婉容,你躺好,躺好,辛苦你了!這一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邊走了一回啊」

  墨老夫人說著已經到了床邊,看到了健健康康活力四射的嬰孩,臉上已經笑開了花。

  「哎呦,真是個大胖小子!賞,穩婆,丫鬟,府中下人,全都重重有賞——」

  「多謝老夫人!」「多謝老夫人!」

  穩婆等人欣喜地回應著。

  今天的接生真是幾度大起大落,到現在只能說感慨良多,更是有種幸虧堅持到最後的慶幸。

  「點心,點心來咯——」

  阿德喊得很大聲,生怕別人聽不到一樣,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好幾個家丁和廚子。

  點心本就是時刻準備著的,這會不過是熱一下就好了。

  屋內屋外人人都有,就連易書元也拿了兩碗,一碗給自己,一碗給直至此刻還有些恍惚的齊仲斌。

  ——

  易書元帶著齊仲斌從墨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了。

  墨府的人已經都休息了,茗州城中也已經安靜了下來,而天上的螢火蟲也早就散盡,只是偶爾街頭巷尾還有兩三隻起起落落。

  齊仲斌這會有些患得患失,又有些後悔剛剛在墨家後院沒有斬釘截鐵地回答那個問題。

  「跟我走,剛剛鬧出這麼大動靜,這會塵埃落定,於情於理都得去拜會一下!」

  拜會?拜會誰?

  齊仲斌心中這麼想著,但嘴裡則恭敬地回了一聲「是」。

  反正只要易仙長不趕我走,那我就賴著!

  至於收墨家孩子為徒這件事,齊仲斌根本就不去想了,他現在腦海里已經塞滿了別的事,他自覺有些痴心妄想,卻又覺得有幾分那種可能,似乎,也許,或者.

  齊仲斌的無限遐想戛然而止,很快被一股興奮感所取代。

  因為齊仲斌發現,自己隨著易書元一起凌空虛渡,被一股清風托著飛了起來。

  如果不是強行克制著,齊仲斌這會怕是會大叫出聲來。

  飛天,每一位追仙者心中的某一種標誌!

  「唉,沒叫出來!」

  易書元肩頭的灰勉顯得有些垂頭喪氣,它本來覺得齊仲斌鐵定會和它當初一樣大呼小叫的。

  而聽到這迥異的聲音,齊仲斌心頭一驚,看向易書元那邊,見到了探出頭來的一隻小貂。

  這隻貂齊仲斌認識,沒想到居然能口吐人言。

  妖怪?

  「哼,算伱識相,沒有張嘴大喊妖怪!」

  齊仲斌下意識捂了捂嘴,他差點就喊出來了。

  易書元側目看看這一大一小,俗話說老小孩老小孩,這會的齊仲斌還真有點這種感覺。

  「不敢不敢,在仙長身邊的,自然也是仙修!」

  灰勉眼睛一亮,是啊,我現在修的也算是仙道,怎麼不能是仙修?頓時它看齊仲斌就順眼了起來。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噗嗤.」

  灰勉放文屁,易書元就笑出了聲,展袖一掃,已經帶著齊仲斌一起落地城隍廟外。

  就像是早已等候在此一樣,茗州大城隍隻身一神就站在廟外。

  齊仲斌看不到,易書元拿扇子朝他額頭一點,度入了一股特殊的靈氣。

  在齊仲斌的眼中,此刻安靜的城隍廟外,眼中色彩幾度模糊又清晰,漸漸浮現出一個頭戴冕冠的高大身影,其人神光熠熠不怒自威。

  「鄙人易書元,見過城隍大人。」

  「灰勉見過城隍大人!唉.姓齊的小子,快行禮.」

  「呃啊!齊仲斌,見過城隍大人!」

  茗州大城隍,同樣不敢怠慢,鄭重向易書元回禮。

  「原來城中久負盛名的說書先生,是仙道中人,茗州城隍簡充,見過易先生!」

  易書元收起雙手解釋一句。

  「今夜事發突然算是驚擾了,特來致歉!」

  「易先生言重了,此番美景莫說是凡人難聞,我等也是久不可見,談不上什麼驚擾!不知先生的仙號為何?」

  這是想了解易書元的來歷了,只可惜易書元自修仙以來就是自修自悟,所以報出了「易道子」這個興之所至的號,城隍也只是多記一個名字而已。

  本也就是禮節性地過來見見,見禮過後也沒什麼事,便道別離去。

  隨後易書元二人又到了土地廟前,這廟外等候著的不只是土地公一神,還有華光朦朧的一名女子。

  易書元一眼就瞧出對方就是順天娘娘,這廟宇遍地之神居然法身在此,也是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

  之後不過是客套寒暄罷了。

  今夜事了之後,易書元才帶著齊仲斌直接回了自己租住的城郊小屋。

  而城中鬼神則在心中細思著今天所見的仙人。

  易書元·易道子,何許人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