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夜裡探宅這事我們幹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我心裡還是打了一下退堂鼓。【記住本站域名】上次宗祠的事情弄得我實在是有些頭大,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這到嘴的鴨子總不能不咬吧,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照例,我又跟著秦一恆去準備了一下晚上要用的東西。不過,這次要買的東西很少,他只是帶我去超市買了一把筷子一個碗,然後我們就找了個飲品店耗時間。白天過得還挺快,等到吃過了晚飯,天也黑得差不多了。我們又等了一會兒,他就從包里掏出一張黃紙,然後要了杯水調了墨汁,在黃紙上不知道寫了些什麼。我對此也沒多大興趣,也就沒細看,等到他把字寫完,墨跡干透了,我們才動身去了宅子。
到了地方我們才想起來,這一片都是飯店,這個點都還在營業呢,來往的吃客還不少。我們沒轍,又在車裡坐到差不多晚上11點,等旁邊的飯店都打烊了才開了宅子的門進去。這個宅子白天看起來滿屋狼藉,讓人很不舒服,這深更半夜的,那感覺就更甭提了。我進了屋就渾身止不住地發涼,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入了夜,氣溫降低了。
秦一恆倒是若無其事地按部就班準備東西,也沒吩咐我幫他,我只好在旁邊坐著抽菸。他在地上鼓搗了一會兒,看起來好像是用一根線把筷子一根一根地連了起來,然後把線的兩頭都用透明膠粘在了牆上,筷子就全部大頭朝下被掛了起來,看起來跟晾衣繩上的夾子似的。我在旁邊看著也覺得挺新鮮,就問他這是幹什麼的。
秦一恆沖我微微一笑,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說著,他就從兜里掏出之前寫的那張黃紙給我,告訴我一會兒要大聲朗讀紙上的字,他說停才可以停,否則要一直念下去。
店裡還是有一些光線的,店外面有路燈,只是因為距離的原因,還是很昏暗,加上他的字也不是很工整,我舉著紙認了半天,愣是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麼。我掏出手機照了一下,一看把我給逗樂了。我本來還以為他叫我念的多半是符咒、密語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寫的內容居然跟飯店後廚的採購單差不多,都是什麼生豬半扇、蘋果幾斤、鴨血幾碗,等等。我就很詫異,尋思著他必是給錯我紙了,這種場合讓我念這些不是耍我嗎?
我找他確認了一下,結果秦一恆很嚴肅地沖我點頭,說,沒錯,這些是貢品的詳單,我們今晚是來勾引以前晚上在這兒的小鬼的!
他這麼一說,我立刻覺得這事一點也不可樂了,瞬間就開始緊張。按他的意思,今天晚上我們倆要跟那些小鬼來一次親密接觸?這麼一想,我就不敢怠慢了,趕緊對著紙把上面的東西順了一遍,生怕一會兒語塞卡殼或是念錯了。又過了差不多十分鐘,秦一恆看了看時間,說時候差不多了,就掏出之前買的碗,用繩拴好倒掛在門上,然後把捲簾門拉了下來。
屋裡瞬間一片漆黑,我的心跳也跟著怦怦怦地開始加速。秦一恆在旁邊安慰了我一句,又點了根蠟燭,我這才平靜下來。他見我不那麼恐慌了,就低聲說了句「開始」,我趕緊借著燭光念了起來。說實在的,這比我大學畢業時論文答辯還緊張,弄得我滿頭大汗,所幸並無口誤。可是念了半天,我都口乾舌燥了,也沒見店裡有什麼特別的跡象。我想歇一下,秦一恆又沒說要我停,我只好挺著繼續念。又念了幾分鐘,我忽然聽見他在那邊「嗯」了一聲,然後整個宅子就陰了一下。這種陰森森的感覺很難形容,但我知道是有東西進來了。跟這些東西打交道這麼久,即便已經有些適應這種和它們共處一室的壓迫感,但人本能地還是有些腿軟。我想回頭看看身後是不是有東西,又怕分神念錯了字,只好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讓自己面向秦一恆這邊,心裡多少還能有一些安慰。
秦一恆倒像是對現在的狀況挺滿意,停了一下,居然憑空問道,是東南西北哪個方向?我心知這句話肯定不是問我的,可屋裡並無人回答,聽動靜像是掉了一根筷子在地上。
秦一恆又「嗯」了一聲,繼續問,是男是女?很快就又掉下了一根筷子。
這下我終於明白他掛這麼多筷子是怎麼回事了,合著他用這個跟小鬼對話呢。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無誤的,秦一恆接著又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不過,這些問題聽起來都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儘是些跟這個宅子無關的問題,但每一個問題問過後,都會有一根筷子應聲落地。問了三四分鐘,他就沉默了半晌,又問道,不是你們?依舊掉下一根筷子。
秦一恆嘖了一聲,繼續問,是犬靈嗎?筷子繼續落地。然而,問過這個問題後,秦一恆卻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他這一安靜我就開始著急了,我在旁邊念得都要吐血了,什麼時候停啊?無奈嘴上沒辦法說話,只能跺了一下腳提醒他。他這才像是想起我來了,嘀咕了一聲「我靠」,然後快步走到我旁邊對我說,他忘了買掃把了,這下小鬼送不出去了!
要不是我嘴上不得閒,我肯定當即就罵出來了。這他媽的性命攸關的事他怎麼能掉鏈子呢?可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忍著滿肚子憤慨用眼神詢問他該怎麼做。秦一恆琢磨了一下,在我耳邊告訴我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他現在出去找個掃把回來;另一個就是我們倆就這麼一直耗到天亮。我想了一下,覺得第一個辦法可行一些,這要是讓我這麼一直念到天亮,恐怕我的舌頭都得累斷了。我當即就伸出一根手指,比畫著要他用第一個辦法。秦一恆見狀「嗯」了一聲,又囑咐了我一句「小心」,就開門出去了。
他出去後並沒有把捲簾門重新拉下來,這樣我倒是心裡安穩一些,起碼出點什麼事我還來得及逃出去。只是沒想到沒過多久,外面就開始颳風,風不是很大,但剛巧能從外面吹進來,吹得燭焰搖搖曳曳的。我生怕蠟燭被吹滅了,一時間卻也沒什麼法子,只好不停祈禱秦一恆趕快回來。無奈估計是上帝也管不到我這一片兒,越祈禱那燭焰就越不穩,搖晃了兩下,居然真滅了。房間瞬間就黑了,外面的路燈燈光倒是能探進來一點,可也只能照到門邊的位置,我所站的地方已然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這下,我額頭噌噌噌地開始冒汗,先不說這屋裡的東西凶不凶,主要是光源這麼一消失,我這單子鐵定是讀不了了。我憑記憶又勉強接了那麼幾句,到最後實在是接不上了,只能閉了嘴趕緊往門邊挪。可是剛邁出一條腿,我就聽見身後「啪嗒」一聲,聽動靜是又掉了一根筷子。這下我是徹底慌了神,秦一恆不在跟前,這哪怕出了再小的狀況我都是應付不了的。我趕緊又細心聽了一下,除此之外卻也沒什麼特別的動靜。我心說,難道是剛才那陣風吹下來的?當時也沒見秦一恆是怎麼拴的這筷子,沒準他只是稍微系了一個活扣,拴得並不嚴實,稍微有點震動就掉了下來,這倒是可以理解。這麼一想,我倒沒那麼害怕了,乾脆走到門邊向外看了看,正巧看見秦一恆快步往這邊走,我連忙招呼了他一聲「快點」。
他見我出現在門口,也感到納悶,直衝我皺眉頭。我就湊上前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他聽後嘀咕了一句什麼,就又把我拉回屋裡,拉下捲簾門,重新點起了蠟燭。進了屋我才注意到,他拿回來的並不是掃把,而是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一把破拖布,而且還是頭都快爛光的那種。他把破拖布倒立在了靠門的牆角,又左右看了兩眼,才回頭問我,剛才真掉了一根筷子?本來我剛才聽得是真真切切的,但經他這麼一問,我倒是有些猶豫了,生怕剛才聽錯了。
秦一恆見我猶豫,也沒接著問,而是自己走到他掛筷子的地方,低頭數了一下,嘖了一聲,回頭對我說,地上筷子沒多啊。
筷子沒多?合著剛才我幻聽了?我回憶了一下,那聲音太真實了,就想叫他再確認一遍。秦一恆恍然大悟般地用手指給我看,說,媽的,誰放到桌子上一根!我立刻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根筷子。
我看秦一恆驚訝的表情,很顯然,這根筷子不是他誤放在這裡的,而且這張桌子還是之前我們為了擺蠟燭方便,特地從地上扶起來的,就更不存在筷子是之前遺留在這裡的可能了,看這意思,恐怕還大有來頭。
秦一恆想了一下,說,如果按照你剛才所說,這根筷子肯定不是小鬼弄下來的,而且你當時聽到的聲音,筷子明明是落在地上,現在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桌子上,想必也是對方有意為之,來提醒我們什麼。說完,他又指了一下滿地的筷子,告訴我這個局叫「壽連」,原本是古時候用來推算家族成員壽命的,這一根筷子代表的是七年,多半都是用招魂的辦法把自己已故的長輩引出來,然後焚香上貢,最後,全族的人背向「壽連」,等到長輩的魂魄歸去,再回過身來數落在地上的筷子。不過,這個局可應用的範圍倒並不是這麼局限。其實說白了,「壽連」只是一種能與這些鬼魂打交道的媒介和方式,並沒有硬性要求一定要問什麼,所以,他今晚就尋思著先用貢品的單子把小鬼勾過來,看看能不能問出有關這個宅子的一些線索,詢問的結果並沒有太出人意料,之前的老闆並不是這些小鬼所害,也不是犬靈來復仇。
秦一恆說完,就又走到桌邊,盯著那根筷子想了一下,才說,如果他猜得沒錯,這根筷子想必就是已故的老闆放在這裡的,這樣說來,恐怕那個老闆的死因是另有隱情的。不過,這個還需要我們天亮之後測試一下。倘若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那麼,這根筷子用新刀是斬不斷的,必須要用切過肉或是殺過雞的那種沾過血的刀才行。
聽了秦一恆的分析,我反而更迷糊了,難不成這宅子背後還牽扯著一起兇殺案?不過,回憶那個老闆娘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也不像是裝的,我就想詢問一下他的看法,他卻在旁邊一心擺弄那個破拖布。我這才反應過來,他不是說去找掃把的嗎?怎麼弄回這麼一個東西?問過後才知道,這個時間想找個掃把實在太難了,就這拖布還是他實在沒轍去一個公共廁所偷回來的。秦一恆說,這污穢場所里的東西,其實是能辟邪的,這跟我們平時的印象恰恰相反。我們常人多半是受了那些鬼片的影響,總是會把這些污穢之地尤其是廁所與鬼魅聯繫起來,事實上並非如此。鬼魅對污穢是有著本能的抗拒的,民間很多地方至今還有用臭魚爛蝦驅邪的習俗。而在門上掛掃把,說白了就是送客的意思,倒並不是方術上驅鬼的手段,所以他估摸著,把拖布掛上去,估計那些小鬼也是可以看明白的。
說著,秦一恆就叫我退後,用幾層透明膠把拖布粘在了門上,然後舉起蠟燭在屋裡環視了一下,最後把蠟燭放到門邊上,囑咐我一會兒蠟燭要是滅了,叫我千萬別驚慌,那是證明小鬼已經出門了,也別急著往外跑,留神不小心混進小鬼的隊伍,再把我引到別的什麼路上去。
這句話說完,他就又走回到桌邊,把那根筷子裝到包里,然後就站到我身邊,盯著那根蠟燭。我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挺凝重,就也把目光移到那根蠟燭上面。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工夫,那根蠟燭就滅了。
秦一恆提醒了我一句「別動」,我們兩個人就繼續在黑暗裡耐著性子耗時間。差不多過了有十分鐘,他才說「可以出去了」,我趕緊跟在他身後出了門。這裡面的黑暗實在是讓人感覺壓抑,我出門後連喘了幾口大氣才舒服一些。
忙活了大半宿,秦一恆卻沒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而是叫我跟著他在大街上閒逛,說是叫我散散陰氣,否則就這麼回去睡覺,人很容易生病。反正我也不困,而且時間差不多也快天亮了,索性就跟他溜達了幾圈。最後兩個人吃了早飯,才回了賓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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