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惡路岐(四十三)
瞧來哀怨的很,甚是小女兒心思。這幾日一直在下雪,說「不見日」倒是很應景,至於不知春麼逸白抿嘴,跟著退出屋外。
前頭薛凌已過了好幾個走廊,薛瞑雷打不動跟在她三步開外。逸白腳下頓了頓,看見薛凌手舞足蹈像是在比劃什麼,還不時回頭與薛瞑面對面,顯是兩人正在說些趣事。
可惜離的太遠了,聽不見她究竟在說啥。
這會子太陽倒是好,他笑了笑,念及那紙上才寫著不見日,出門不就見著了麼。
午膳用在自己院裡,含焉臉上淚痕還未見干,吃喝間畏畏縮縮問薛凌明兒個蘇夫人下葬,去還是不去。
去的話,大家可以走一路過去。依著她的想法,蘇夫人既能受薛凌之託照拂自個兒,那兩者之間,必然情誼匪淺。
不料薛凌聽了混不當回事,吧嗒吧嗒就著口裡米粒子嚼了半天,才滿不在乎道:「去不去的,還沒想好,你要去讓薛瞑先備著馬車。」
話落朝著旁兒薛瞑一努嘴:「聽見了吧,明兒你送她去。」
薛瞑忙接口稱是,含焉尚不肯罷休,輕道:「你,你跟她怎地就不去送送。」
薛凌咬著筷子歪頭沒答,含焉以為她在想,然片刻後薛凌目光還在桌上碟子來回猶疑,嫌棄道:「今兒是怎麼做的飯,沒一樣給人吃的。」
話落又扒了幾口飯在嘴裡,都沒正眼瞧含焉,邊嚼邊嘟囔:「我與她怎麼著,我得去給她陪葬不是。你要去就去,我去不去再說。」
含焉垂頭再未勸,道是旁兒薛瞑唯恐薛凌吃不好,忙張口道是今兒個是年二十,古來有天穿補倉的說法,是以中午做的粗糙了些,不然再叫丫鬟添幾樣合口的來。
薛凌捏著筷子又想了片刻,她是決然沒聽過這玩意兒,往日蘇家那麼多講究,也沒見年二十里有個子丑寅卯。
她停住了念頭,不願再想蘇府。天穿也好,地陷也好,吃不吃的都好。隨口抱怨,一頓飯還不值當她掛在心上。
當下念叨兩句算了,反倒催著薛瞑快吃,吃完趕緊往李敬思處去看看,畢竟去了還得繞遠往蘇凔處走。這兩日雖開了城,宵禁卻是極嚴。拖沓久了,大晚上在外晃蕩總是容易出問題。
丟下碗筷,她瞧著含焉還在數米,喘了口氣捧出些耐心哄道:「我見慣了生死,體會不來你那些兒女情長。若是明日無事,我就與你一道兒去,若有旁事,就罷了。」
含焉大喜,抬頭先道:「薛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薛凌抬手止住她話頭,道:「不過,我有旁的問你。」
「嗯?」
「你是信我?還是信旁人?」
這問題奇怪的很,含焉先側目瞧了瞧薛瞑,才看著薛凌道:「我當然是信薛姑娘你的。」
她當是薛凌為著方才那些話置氣,續道:「薛姑娘,便是你不去,我也知道你人極好的。只是,我想著.」
「行了行了,你信我就成,等我回來再與你細說」。薛凌起身,仍是個不耐煩的抱怨:「一天天的,事兒多死了。」
言罷匆匆離了席,又吆喝薛瞑快點。後者自是不顧吃沒吃完,緊趕著丟了東西去追薛凌。含焉瞧著兩人皆是著急忙慌,好笑的很。才咧了嘴,又記起蘇家事,趕緊撤了笑意去擦眼角。
信不信的,根本不知道考慮為啥,這世上不信薛凌她信誰呢。倒是蘇夫人那麼好的人,說沒這就沒了。
壑園大門也有好幾日沒開過,往來底下人出入都是走角門。難為薛凌今日開了個張,守門的小廝才聞得一縷新鮮空氣。
路上行人也多了些,到底養家餬口都是需要外出。馬車吱吱呀呀到李府門前,看見是薛凌,下人一蹦三尺高迎上來道:「姑娘怎不遣個人通傳,也好派人去接,哪有壑園駕馬過來的理。」
薛凌笑笑,一面往裡走一面寒暄道是知李大哥舊傷難耐,本該來多瞧瞧,也是京中亂鬨鬨的,不敢出門,不然早來了。
下人跟著附和兩聲,也道天時不太平,又說天子腳下,大人守著,叫薛凌只管放心些。
走到里院,下人告了個罪請薛凌稍後。不忘賠禮道:「非是小人怠慢,實乃大人正臥榻,姑娘進去,萬一」
他嘿嘿笑,話沒說完,進去不多時,跟著李敬思一起迎了出來,一副衣冠不整的樣子,確實像剛從床上爬起來。
薛凌毫不避忌,上下打量兩眼,笑道:「李大哥這是怎麼了,日頭高照,你在床上躲懶。」
李敬思並無羞赧,說起來,他在明縣時,還曾赤裸上身見過薛凌,又豈會因衣衫沒穿好而慚愧。只是薛凌貿貿然闖來,他終有手忙腳亂之感,尤其是自個兒本在裝病。
原是前兩日宮裡來了皇帝口諭,說是讓李敬思有傷就先歇幾天,不必上朝。他拿不定主意,還是決定先順著皇帝,乾脆就整日趴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沒下地。聽見薛凌來了,才堪堪爬起來。
李敬思道:「你來了,來的正好,我舊傷處疼癢難耐,都上不了朝了。」
薛凌一聽即明,忙道:「怪不得,我說李大哥怎不去壑園找我,那趕緊回屋躺著吧,外頭風大。」
話落幾步走上前,跟著李敬思一道兒進了屋。姑娘家不便入寢居,就在外廳坐下下人忙不迭搬了個軟塌來供李敬思靠著,比個懷胎九月的婦人還要講究。
這廂茶還沒上,又一男子捧著個大藥碗急急衝進來,頭也沒抬喊:「來了來了,阿牛」
說著話才看見屋裡有人,目光在薛凌身上掃過一眼,沒拿她當回事,還是捧著碗衝到李敬思面前道:「藥來了要來了,快趁熱喝。」
李敬思笑道:「郭大哥歇歇吧,怎勞你做這些事與我。」
那姓郭的男子頗為爽朗,責道:「說的什麼話,快喝快喝,你都這樣了,我不來瞧著些,對的起你喊我一聲大哥嗎?」
不等李敬思喝要,他忽然記起什麼似的偏頭,目光在薛凌身上狐疑盯了兩眼,奇道:「你是.你是」
話沒說完,薛凌也跟著記起來,她跟此人見過。李敬思還住在城郊處時,這人跟他住一起,貌似還拜了把兄弟,叫郭什麼。
郭什麼她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這蠢狗拿著個爛饅頭啃的分外起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