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庭前月(一百二十八)

  第708章 庭前月(一百二十八)

  薛凌看他難過,續勸道:「生疾,丸藥可解,可若已潰於血肉,當去腐生肌。剜骨去毒,難免要將一些好肉也刮下來。但不剜這一刀,不知何日要毒發身亡。」

  宋滄急道:「莫不曾現在就已經到了深入骨髓,非得剜骨去毒的地步?還是僅你十指處疼痛難忍,就想將整條胳膊砍下來。

  人臂上有毫毛萬千,一毀則盡毀。何不以湯熨輔之,針石觸之,火齊療之,雖苦痛稍久,不失為萬全之法。」

  「啊凔你們別吵了」。李阿牛扯了扯蘇凔,偷眼看了薛凌,又看著蘇凔道:「薛姑娘不一定就是那個意思。」

  他搓了搓大氅水一樣的毛皮,飄忽其詞道:「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究竟什麼意思,但是我.我聽得薛姑娘薛姑娘的意思,她以前救過你的命。

  她救了你的命,肯定不會害你.你.你跟她吵什麼。」

  蘇凔怒斥:「阿牛哥,而今你也在朝為官,豈可以一人生死,論是非對錯。」

  李阿牛是真沒見過蘇凔對他發這麼大脾氣,還當是自己勸架惹惱於他,當即有些訕訕:「你這話你這話說的,那不講生死.人死了,論.對錯也沒啥用啊。」

  薛凌朝著李阿牛一笑,語氣稍緩道:「罷了,浮名都是無憑事,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們要如何,我也做不得主。只希望有朝一日,勿要信人而誤我。」

  李阿牛忙道:「我信你的,我信你的。啊凔說的對,當年那事,你跟我一樣,都是被人所害。要你救我父母也不現實。人都只生一雙手腳,又沒三頭六臂,哪擋的住.擋的住.那麼多人。」

  他沒親眼得見當年霍雲昇的人燒村是個什麼樣子,也就無從得知究竟是人多還是人少。他本想說的是,哪擋得住那麼多官爺。

  在巡城時,他可是見識了御林衛拿人的情景,誰還能以一當十,不都是一擁而上。以前霍雲昇是御林衛統領,必然帶著一大批人去的。

  他仍沒太明白過來薛凌與蘇凔二人究竟在吵些啥,但他十分明白現在自己離薛凌不得。這親誰疏誰一目了然,畢竟大家現在是在桌子上,說兩句酒話也當不得事。

  蘇凔看薛凌罷休,也將心中堅持稍放,道:「我自也是信你的,只是.」

  「莫說只是,今日就點到為止。湯煨也好,針石也好,無非是你我所知出了偏差。你說僅十指疼痛,可聽過十指連心。窺一斑而知全貌,未必不是他已心肝俱喪,醫無可醫。

  你道我壯士斷腕,又怎知我不能兵不血刃。你見我劍指胸口,又怎知我不是直切要害,替他換一顆心來。「

  「世上哪有換心之術,比干無心尚不得存,你我無心焉有命在?你若當真能兵不血刃,我.」,蘇凔遲疑片刻,道:「我我不會阻你.可你若要兵連禍結我不不同意的。」

  許是覺得這語氣沒啥力度,話落又忙不迭補道:「便是你我家中長輩在世,定不會有此異心,生.」

  李阿牛搶著道:「薛姑娘都說點到為止,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啊凔你還爭什麼」。難得抓到個他聽得懂的詞兒,又賠笑對薛凌道:「我就聽不懂你們這些道理,乾脆你二人都有道理。

  大家倒霉到一條河裡,怎麼說著說著還吵上了。我看已經很晚了,啊凔與我明兒還要上朝,不如早些回去,哪天有空了哪天再吃頓飯就是。」

  說著話,李阿牛對蘇凔使了個眼色。以他的看法,現在是在薛凌的地盤上,莫說人家本來也沒做啥,一直好話哄著。就以薛凌的本事,真箇要做啥,你不服個軟,難道還跟她對刀對槍?

  以後的事情遠了,非得在今晚爭個面紅耳赤做什麼,還不趕緊走了才是正理。他無法理解蘇凔,蘇凔卻是對李阿牛多有了解,知他雖存了逃避的心思。但更多的,可能是不知道事態嚴重,當下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薛凌卻早已多了幾分開懷,先前蘇凔所言,若能兵不血刃,他便不會阻攔自己。足夠了,她本也沒打算占山拉旗喊反。

  好端端的,誰打仗啊,當然是.捅死魏塱就夠了,這不就是兵不血刃麼。

  事成之前,也用不著蘇凔太多,可能李阿牛還要緊些。只要這兩人不給自己添亂,一朝事成,憑雙方情誼,總不會去幫著旁人再來對付自己。

  文有蘇凔,京中御林衛分付李霍二人,再將西北那塊兵符合起來。自己坐皇位不太現實,丟個太子上去,該不會有人說要打進京來吧。

  得了李阿牛這一勸,薛凌跟著道:「李大哥說的是,今日就點到為止。」

  「且慢。」

  「啊凔.」。李阿牛拖長嗓子恨鐵不成鋼,啥時候這人固執至此,吵啥呢吵。

  「姐姐言之灼灼,我不敢等閒視之。你我皆無慧眼,不過瞧得十指生瘡,如何姐姐就一口咬定別人是心肝俱喪,非得換一顆來。」

  薛凌想了想,道:「我今晚說了很多事,可還有一些,是說不清的。你既然不信他是心肝居喪,也不信我先前所講,不若如此,煩請李大哥做個見證。

  我與蘇凔今日立誓,就以黃續晝之死為注。我賭當今聖上會藉此一案,將黃家權柄削去大半。他日塵埃落定之時,若結局並非如此。我薛凌願賭服輸,自回平城,再不踏入梁京半步。

  可若結局如我所料,你要如何?」

  「我」,蘇凔輕搓著指尖,還妄圖爭辯:「即便如此,而今黃家外戚勢重,本就.再說了,沒準真有兩三害群之馬也未可知。」

  「啊凔,你講這話好糊塗」。李阿牛真開始看不過眼,質問道:「如果薛姑娘說的是真的,那她就是對的。如果你是對的,你為什麼不跟她作賭。」

  「阿牛哥,世上並不是非黑即白,人生在世有許多不得已而為之,你」。蘇凔轉向薛凌道:「我非為誰開脫,我只是說」

  他越急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像李阿牛說的,誰都有理,所以分不清誰無理。許是看他難言,薛凌笑著接了話頭,溫聲體貼道:「你不必多說,我知你所想,並未生怪罪之意。以前宋將軍在時,總說」

  她忽而閉了口,臉上笑意在蘇凔面前一片片碎開來,半晌才道:

  「罷了,他.他不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