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袍笏(五十七)

  第499章 袍笏(五十七)

  平城呆了幾年,霍慳別的本事沒長,唯獨和這些人廝混的蜜裡調油,聞著唾沫味就能知道胃裡裝了啥。

  眼見眾人唱白臉,立馬就站起來吼著道:「都說什麼,說什麼呢」,又回身對著方徊賠笑道:「底下人不動規矩,您大人又大量。」

  陳飛河等人深諳作戲精髓,立馬換了個委屈腔調,哀哀怨怨的衝著霍慳喊爺。說是「連夜跑來平城,一口氣沒喘勻,就被叫到這。好不容易等爺回來,怎麼著這是,連茅廁都不讓去了,等會還不得跟著一塊躺城門口去啊。」

  霍慳似乎兩頭都勸不住,只對著方徊為難道:「大人您看,這事兒鬧的」,說完又覆手在嘴邊,壓低嗓子道:「大人您這是何必呢,孟將軍也不希望這個點出亂子啊他」。說罷對著陳飛河一努嘴,催促道:「滾滾滾,趕緊滾,懶驢上磨屎尿多。」

  陳飛河一點頭,繞著方徊瞬間竄出屋外。方徊被霍慳那句話一提醒,到底是沒顧上拉人,且霍慳還扯著他衣襟不鬆手,便是要去拉,也未必拉的上。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他一個人要盯著這麼多人,本就不現實。不過平城的節度使是霍慳,不管底下人怎麼折騰,終究要霍慳應聲起文蓋印才能生效。孟行既是遣了他一人來,方徊自然知道自己盯死霍慳即可。

  剛才不許陳飛河走人,頗有殺雞儆猴的意思。然正如霍慳所說,這個點出不得亂子。所以放個人走,就算是自己退了一步,而今再要有人走,就是得寸進尺了,料來霍慳不至於這麼不識相。

  方徊將霍慳的手從自己衣襟上拿開,退後兩步擋在門口,冷道:「城內出了事,諸位已經知道,而今孟將軍正嚴查幕後黑手,事態緊急,不能以常理待之。還有哪位要急著要上茅廁的,就在屋內委屈一下,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害怕破了身子嫁不出去麼。」

  霍慳手又伸上去,連連道:「沒了沒了」,說罷回頭衝著眾人道:「聽方大人的,聽方大人的。」

  人皆不情不願乾瞪眼,有的當場就解了褲帶,霍慳連忙上前喝止,屋內吩嚷怪相不足列舉。而陳飛河出門剛過拐角,就被一隻手猛拽過去差點摔一大跟頭。

  腳底還沒站穩,就聽得魯文安道:「你怎麼才出來啊,再晚佛祖都來不及了。」

  陳飛河唯恐後面有人跟著,先扭頭伸出個腦袋頂往原門口瞧了一眼,這才飛快縮回來拉著魯文安道:「去茅廁說,站這顯眼。」

  魯文安一點頭,連喊了兩聲「對」,腳步未停,跟著陳飛河繞了幾個廊子,到了一偏僻棚子處。說是茅廁,實際就是新遮了個頂的荒園子,給他們這些平城的人圈塊地。

  陳飛河手腳功夫不錯,跑的急還有力氣問魯文安「寧城上頭是什麼意思」。魯文安以為這些人還不知霍雲暘已死,先道:「霍雲暘死了。」

  陳飛河一個激靈,急道:「你小點聲」,說完才道:「都知道了,上頭來傳過了。死了就死了吧,左右不過是替人賣命,你跟爺大半天的去哪了,一回來就這幅樣子。」

  前方就是茅廁,恐裡頭有人,陳飛河示意魯文安先噤聲,自己進去轉了一圈猶不放心,出來輕聲道:「一旁去說。」

  魯文安善於人前伏低做小,人後偷摸卻是極不順意,看陳飛河躡手躡腳,只能勉為其難的一邊跟著一邊嘀咕道:「別繞那麼遠啊,我們得快點回去。」

  好不容易等著站定,不等陳飛河催促,魯文安急道:「我長話短說,且先說好,你要是聽不明白,也別繼續問,問了再多我還是說不明白。」

  說著他指了指牆外,道:「霍雲暘死了這事你也知道了,我親眼看見那蠢狗的屍體躺在北城門下,而且不是摔死的,是被人抹了脖子。」

  「怎麼會這樣」,陳飛河大驚,然魯文安並沒回答,反倒是想起孟行的話,忘了他要「長話短說」,下意識抱怨了一句:「是他媽的娘們來的。」

  陳飛河張口要問,一時卻不知道為啥,他是知道霍雲暘死了,然上頭傳來的話是:霍家勾結胡人,所幸陛下聖明,早有決斷,奸賊已被就地正法,餘下爾等大可安心,盡忠職守,固守疆域,論功行賞等等。

  對於陳飛河等人而言,那會喊著的「出大事」,顯然不是將軍死了,而是這將軍姓霍,且寧城裡頭,能勾結胡人的霍家,只有這一位。

  而平城上下無人不知,他們喊的「爺」,跟這位霍將軍是什麼關係。

  因此霍慳回到屋裡時,這些人才格外焦急撲上來。這會聽魯文安嘴裡又是一番說辭,陳飛河完全不清楚孰真孰假,只能愣愣站著盤算裡頭利害。

  然他沒想到,這才哪到哪,魯文安抱怨完霍雲暘之死,隨即畫風一轉,正色道「先別說這個了,我有大事囑咐你。稍後我們要拔營出城前往鳥不渡,孟行身邊有個叫袁歧的人跟著一道前往,爺會被扣在平城。」

  「去鳥不渡作甚,為何是你我去」。陳飛河疑惑道。他亦知道鳥不渡這地兒,在位幾年,又是近處,輿圖城志總翻過一些,只是對個中情況不如魯文安了解罷了。魯文安還沒來得及答,他又驚道:「爺被扣在平城?扣是什麼意思。」

  雖先前魯文安說了讓他別多問,可這種情況,哪能就輕易點頭稱是,何況魯文安在平城時一直是下位者。突而成了個掌控者一般,若非今日卻非尋常,陳飛河都不見得能與他站在一處。

  好在魯文安並非是不耐,而是切切實實的覺得自己說不清楚,陳飛河問了也白問。現被其打斷,並無慍怒,只道:「陳爺,多了我是當真不知道,你找個功夫問問爺去。我知道的我都在說了,您先安心聽著。」

  「一會出了城,你找機會和旁人一道拖住袁歧,護送我逃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