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還珠(二)

  第204章 還珠(二)

  既不用操心霍雲昇那頭,薛凌就放鬆了很多。一邊收拾著去鮮卑的行李,一邊抽了個時間到了蘇凔處,想等李阿牛下值。她放了一卷絲線在身上,想著要是方便,可以把魯文安的劍拿來纏一纏。上次蘇凔與薛凌算是不歡而散,這會見了,難免稍許尷尬。沒想到薛凌是為李阿牛而來,他不知倆人之間有何交情,多嘴問了句:「找阿牛哥何事。」

  薛凌隨便編了個由頭,說是上次李阿牛拖她尋的劍譜,又找著幾本新的特意送過來。

  蘇凔是記得李阿牛的劍是薛凌給的,倒沒起疑。只是李阿牛已經不住在這了。他自入了御林衛當值,一心要闖出個名堂,好容易抓了幾個賊,卻人人不服說他是沾了狀元爺的光。兩人一合計,就分開了。如今薛凌找上門來,蘇凔便提議將劍譜留下,他明兒上朝時,帶給李阿牛即可。

  薛凌身上哪有什麼劍譜,只得編了個謊說想去看看李阿牛的劍練的怎麼樣,忽悠著把地址拿到了,找將過去,發現比老李頭住的地方還破,且這會李阿牛還沒回來。

  門上的鎖爛的不成樣子,手碰上去,一手的鐵鏽,這東西掛與不掛半點分別也無,難為還能在上頭晃蕩。薛凌推門走進去,看著裡面也是烏煙瘴氣,似乎不止是住了一個人。男人的衣褲哪哪都是,她把平意滑出來,挑起一件舉在風中看。

  後頭一聲大喝:「什麼人。」

  並不是李阿牛的聲音,薛凌將劍上破布一揚,回身就刺了過去,劍尖擊中硬物,「叮噹」一聲脆響,應是同類之物相撞才有。來人也是拔了兵刃的。腦中念頭流轉,卻並沒立即抬頭去看是誰,她剛剛的位置刺的是腰身,被擋即往上挑,下身也不忘躍起,防著對面順勢砍過來,刀劍寬總不過兩三寸,來者既是橫當,應是胸前大開。

  眼隨劍走,對上一張鬍子拉渣的臉。她無心殺人,平意並未刺入皮膚,只挑破衣襟。不過刺進去了也不要緊,來人反應極快,刀來不及收上來,左手刀鞘立馬擋在上方,看樣子,薛凌不收的話,胳膊會被直接砸中,只要力道夠大,當能讓平意脫手,造成不了太大傷害。

  薛凌翻身落地,將平意收到背後,冷冷的看著來人,應該是和李阿牛住一起的,身手倒是過的去。

  郭池卻看著自己胸口一指長的破口有點不可置信,剛剛背影即知是個小姑娘,他當是找人的,只是習慣大聲說話,沒想到才一問,就碰到硬茬子。女飛賊也不是沒見過,但這就一狗窩,有啥好偷的。幸虧他身上帶著刀,巡街慣了,拔的也順手,再慢點,腹部能被戳個窟窿出來。

  「我來找李阿牛」。薛凌先發制人,沒工夫跟這人廢話。

  郭池扯了扯破掉的地方,他就沒幾件完整衣服,實在心疼。聽說是來找李阿牛的,又不太好為難,只能訕訕道:「那你可還得等好會,他白日輪值,天頭還早呢。」

  薛凌挑了挑眉,道:「你是他什麼人。」

  「能什麼人,都是一起當差的,搭個地方過日子,你又是他什麼人。」郭池暗自嘀咕,不是哪家的小姐追到這地兒來了吧。

  薛凌卻不再答話,撿了塊乾淨的地兒坐下來。郭池撓了撓頭,他晚間輪值,這會該拾掇著吃點東西。城門卒子一個月沒多少錢,吃的自然比較糙,幾個冷饅頭並著點鹹菜,他拿碗盛了三四個,離薛凌遠遠的蹲那自己啃。

  底下人吃的東西不精細,面也偏土黃色。不知是不是天太熱,早上新買的,這才傍晚,有些地兒就長了霉。郭池捨不得全扔了,就把壞的地方摳下來繼續吃。薛凌一開始沒注意,晃眼看到,就再也沒辦法移開眼睛。她好久沒見過這種發霉的饅頭,一忍再忍,仍是站到了郭池面前。

  郭池剛狐疑的抬起頭,手上碗就被踹翻,剩下倆饅頭滾了一地。他那會知道薛凌沒威脅,把刀解下來擱屋裡了。此時再看,薛凌眼裡全是戾色。

  傲然睥睨道:「你就這麼喜歡吃這個饅頭?」

  那夜她坐在樹下,將一包乞丐放了好幾天的饅頭往嘴裡塞了十之八九,塞的嗓子眼都堵住了才罷休。

  郭池莫名被嚇了一跳,他抓的宵小也不少了,垂死掙扎的難免碰上幾個,但是這等惡相的從來沒見過。最令人恐怖的,不是老虎吃人,因為誰都知道它兇險。最可怕的,反倒是白兔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青面獠牙來,光是那股子詭異都讓你遍體生寒,就像眼前這位姑娘。

  「吃….只有這個吃啊」。他下意識愣愣的答。他跟李阿牛都是一發餉銀就胡吃海喝的主兒,這不到了下半月,捉襟見肘。

  薛凌看著眼前人呆若木雞,又冷靜下來。不是,不是當晚城門口的狗,此時並無人追自己。她深吸了幾口氣,將目光從地上饅頭移開。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塞給郭池道:「隨便你去哪吃,趕緊走。」

  郭池反應過來要去拿刀,捏著銀票覺得還是先問問再說,他跟李阿牛意氣相投,八拜之交。萬一是兄弟什麼人,自己得罪了日後難堪。何況憑白得……他一看銀票,合他兩三年的俸祿。深怕薛凌反悔,問也不問了,捏著銀票拿了刀一溜煙沒了影。

  李阿牛回來之時,就看見薛凌坐檯階上,手裡捏著半個饅頭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臉色不太好看,試探著喊了一聲:「齊三…..小姐?」

  薛凌沒有應答,直到李阿牛走到她面前才回神,看向李阿牛,勉強笑道:「阿牛哥。」

  李阿牛倒是很高興,道:「真的是你啊,啊凔說齊大人舉家搬走了,我還以為你也走了」。這會已經是夜色朦朧,他又沒見過幾次薛凌,剛剛看不真切都不敢認。看到薛凌手上還捏著半個饅頭不放,尷尬的笑笑道:「你什麼時候來的,郭大哥不能讓你吃這個吧。」

  薛凌也笑了一下,將饅頭丟在地上拍了拍手道:「不是,我來看看你,你可用過飯了?」

  「你來看我」?李阿牛不敢相信的問道,把手裏劍抓緊了幾分道:「還沒有,我跟郭大哥兩個人吃的隨意,我請你…」.他記起自己沒錢,只得道:「我請你去啊凔那吃飯。」

  「不用了,走吧我請你。你喊那個人郭大哥?」

  「那我發了月銀再請回你,郭大哥跟我在同一處當值,大我幾歲,我倆拜了把子,一同住這,他沒為難你吧?」

  薛凌摸出那捲絲線捏在手裡,走在前頭道:「沒有,我是想來看看你劍練的如何,天晚了也沒什麼好看的。你是蘇凔的大哥,自然也是我大哥,請你吃個飯怎麼了」。這地兒實在是破,味道也濃的很。不過李阿牛搬離了蘇凔那裡,她倒是很開心。雖然蘇凔行事很難讓人起疑,但一邊是商,一邊是御林衛。難免魏塱沒太多心思。李阿牛的生世也是個經不起查的。如今雖然不能把跟蘇凔的關係完全洗掉,好歹沒那麼惹人眼。

  李阿牛跟在後頭也很開心,道:「下月我就是晚上輪值了,你再過來,我耍給你看看」。他對習武感興趣,重劍順手,薛凌給的劍譜中有基本也稱的上精妙,加之天天的靠著劍吃飯,勤學苦練,自然小有成就。一眾當差的中,算是出挑了。說完覺得自己讓薛凌過來有些逾越,又道:「不知三小姐居於何處,原該我上門拜訪的,就是不知方不方便。」

  薛凌聽他突然文縐縐的,升起些怪異之感,且自己住的地方並不方便與人走動。萬一此次把李阿牛放到了魏塱面前,以後來往尤其要注意些,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為好,便扯了個謊道:「我隨大姐姐住在陳王府,等著與江府的親事,確實不便阿牛哥過來。」

  後頭好久沒了聲音,李阿牛都忘了,齊三小姐是和江家定了親的,幸好他一直也沒什麼非分之想。人貴自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齊府搬走了,兩人也還是相差遠了點。只是心中隱隱有落寞,男女多是要避嫌,待成了親,怕是更加見不到了。

  薛凌沒聽到李阿牛回答,還以為他聽出自己誆人,又胡謅了些,說自己有空便會過來。李阿牛除了稱好也別無他話。

  兩人循著人聲走著,薛凌是直直往臨江仙,李阿牛卻是跟著她,壓根沒注意路。到了發現是京中顯貴才進的地兒,還被領上了二樓雅間,難免有些侷促。薛凌卻並未發現。正如江閎所言,她愛恨太過濃烈,愧也深的很,在李阿牛面前儘量自控,仍是難以平常心。

  待酒菜上來,二人說了些趣事,又飲了幾杯薄酒,情形才稍微好些。話題從蘇凔扯到抓賊,最後順利的被引到習武的事兒上。薛凌道:「今兒看見鋪子裡又來了基本劍譜,本想買與阿牛哥的,可惜不知道你練了哪些,怕買來無益,阿牛哥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親自去看看,撿著喜歡的買。沒準還能看看有沒其他趁手的東西」

  李阿牛一聽就來了興趣,道:「當真,現在就可以啊」,說著又面露難色,道:「就是我身上沒帶錢,你能不能先幫我代付一下。明兒我去問啊凔借點還你。」

  薛凌道:「說什麼錢不錢,只是這會鋪子已經打烊了,去了也瞧不著,怕是要等你晚間輪值的時候才行。」

  「這樣啊,那真是得等等,可惜了,你給我的我都大致翻過了,就是想找點新的。」

  薛凌不急不躁道:「那阿牛哥學的怎麼樣?」

  「嘿嘿,應該還行吧,幾個一道巡街的兄弟都不是我對手,也虧了你伯父那把劍,比官刀順手,什麼時候帶我去看看你伯父,我也好當面說聲謝謝。」

  薛凌捏了捏那捲絲線,不動聲色的又塞回了袖子裡。李阿牛到底不是魯伯伯,東西既然給了出去,何苦痴痴念著呢。道:「伯父早就不在京中,你能用好,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愿」。她夾了一筷子芽菜放進嘴裡,假裝漫不經心的說著明日的事:「突然記起下個月,我怕是不在京中,要不我明兒陪你去瞧瞧那家的劍譜?」

  「我倒是想去,可明兒當值。」

  「阿牛哥真是老實,你是巡街的,不就是在街上走動麼,你且在那尋著,待我快到了,你就巡到那家鋪子周邊來,進去瞧瞧又耽誤不了多久。」

  李阿牛一拍腦袋,道:「你說的對啊,是哪家鋪子,我們巡街有地盤的,差太遠也是不行。」

  「鎣華街,陶記。」

  「這是京中最熱鬧的街啊,那就沒事了,日常我們都在這交接,一天去好幾次呢,你什麼時辰過來啊。」

  「酉時一刻左右吧,太早出門惹人閒話,阿牛哥可要等我。」

  「沒問題,那個點我們都快輪值了,去那裡上頭不會責怪的。」

  「菜涼了,快吃吧」。薛凌捏著手腕,笑著勸道。

  婉拒了李阿牛送自己回府的好意,看著街邊燈火,回到薛宅,那捲絲線已經被捏的有些變形了。薛凌拿出來丟桌子上,看到霍雲婉給的路線圖還沒在。順手拿起來移到燭火之上。該做的,她都做了。至於結果是什麼個樣子,多想無益。

  牙床錦緞紅羅帳,顰柳聽龍駕,隔花吸鳳笙。雲雨之後,魏塱躺著淺眠,只覺身邊人輕手起了床,睜眼看是拿簪子去挑燭花。回身面如桃,眼含春,似乎是被自己睜著眼睛嚇了一跳,那半點驚慌更是誘人。夜色倒還長的很,他拍了拍半邊床。

  雪色低著頭走到床邊,先雙膝跪到床上,才緩緩倒下,任青絲滑下來遮住眉眼。

  魏塱卻故意道:「罷了,朕明兒還要早朝。」

  雪色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迫不及待的拿手撥開發絲,剛看到魏塱神色,立馬就紅了臉,把自己埋到被子裡不說話。

  魏塱納了雪色多久,就寵了多久。喜歡的,剛好就是這麼一點任君採擷的意思。正要伸手進去。裡頭的人忽而把被子一掀,猶豫道:「臣妾有一事想求陛下允准」。魏塱突然就沒了興致。

  只是這些天的歡快也足以讓他問問「何事」。問完又覺得蠢的人,提起要求來都讓人覺得有意思,估計沒哪個女人這麼不識趣的來床上要東西。

  雪色將頭往魏塱懷裡靠了靠,道:「明兒就是夏至節了,在民間,也算個小日子,我想,給娘親燒些紙錢。」

  魏塱剛放下的興致突然又來了幾分,他並未過分關注懷裡的人身份,只知道是個被人賣進宮的,今兒一聽,合著大概是家裡頭人死絕了。後宮是不許燒紙錢,來求自己也算懂規矩。人就那麼奇怪,她要的,你反而不想給。她不要了,你倒認為可以獎勵一些。

  恩寵雖甚,但魏塱並未給雪色多高的位分,這會還以為她是要給自個兒訴訴苦處,求求富貴什麼的,沒想到就是要燒點紙錢。色字當頭,多憐愛了幾句,才知道相依為命的娘死了沒多久。乾脆大發慈悲讓去墳前燒。嬪妃是不許私下出宮,不過,皇帝送個人出去誰知道呢?挑個晚間的點兒,再派個人跟著就是了。

  陶記對面的客棧老闆一大早樂開了花兒,不知哪來的一群客商將整個店都包下來了,一包就是十天,銀子砸的櫃檯砰砰作響。

  薛凌好久沒這麼仔細的穿男裝,喉結縛帶,為了身子看起來更硬朗,還不忘在鞋子裡花功夫。待束好發冠出現在江府,江玉楓亦嚇了一跳。難怪這麼多年無人知道薛家秘密,他一直在想當年是不是晚間天太黑了,今日一瞧,根本沒有半點破綻。莫說身形動作,連神色口音都無一不像,像都不足以概括,根本就是。

  薛凌卻覺得自己生疏了,假音這種東西,一日不用,就容易露餡,何況她這麼久沒用,只能儘量刮著嗓子說話,讓聲音沙啞些。午間時分,跟著江家的人化作商旅混入了客棧樓上,眼看快到預算的時辰,一行人套上黑衣,貌似領頭的一個人遞過來一枚藥丸。

  薛凌不知何意,狐疑的看著沒接。旁邊年輕些的掃視了一圈,笑著對薛凌道:「小兄弟這是第一次幹活兒?吃吧,對你有好處。」

  薛凌經歷齊世言那碗銀耳羹之後,下意識的抗拒這些,道:「有什麼好處?」

  拿藥的那人,飛快的伸手捏開她嘴巴,強塞了進去,扔下一句:「主子叫你來做什麼。」

  他伸手之際,薛凌是來得及反應的。只是習慣了滑平意去擋,今天滑了一下沒滑出來,才記起袖子裡沒東西。去殺人,當然是長劍好,只是剛換衣服擱在了一旁。耽誤了一下,藥就進到肚子裡了。

  年輕的那個看她吃癟,惡作劇的笑了下道:「好東西,一般人還出不起錢呢。」

  吃都吃了,薛凌只能服個軟問道:「究竟是什麼?」。要是有什麼不對的東西,她先把陶弘之給的保命神藥吞下去。

  「好了好了,別問了,人估摸著快來了。你果然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不就是逍遙死麼,以後吃它的機會多了去了。」

  薛凌從未聽說過這東西,名字似乎也不是什麼好玩意,追問道:「什麼是逍遙死。」

  領頭的人似乎是嫌她聒噪,對那個年輕人道:「不用理他,不是我們的人。」

  「我看他挺好,沒準以後就是了」。年輕人站到薛凌身邊道:「就是毒藥,不過毒性發作要兩個時辰之後,在這之前,它能讓你心肺加速,更厲害哦。」

  薛凌捏著陶弘之給的那枚藥丸,道:「兩個時辰之後呢?」

  「若事情順利,兩個時辰早就回了,自然有解藥。若事情不順利,你最多也就被人折磨兩個時辰,你說,是不是逍遙死?」年輕人笑兮兮的問。

  薛凌將手從藥丸上挪開,站到了窗邊盯著樓下大街。還真是逍遙死,她以前竟不知道刺客這麼辦事。倒確實思慮得當,如果被人抓了去,死是種解脫。兩個時辰足夠了,且今天不過就是個幌子,這群人,應該只會逍遙活。

  街上光景與平常相差不大,只是夏至節,開始有陸續有店家燃些香燭在牆角祈求年豐災消。陶記今兒也熱鬧,陶弘之應是剛回來,難得居然在大堂站著。

  薛凌已經看到了李阿牛帶著四五個人在陶記周圍來回溜達,覺得好笑。進來個人低聲道:「正主來了」。房間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薛凌亦收了心,看向街頭,一輛馬車徐徐而來,並不十分顯眼。三四個跟著的家丁也尋常,只是車門的兩個穗子別出心裁,做成了雪花模樣,與霍雲婉約定的一模一樣。

  稀奇的是霍雲昇在後頭跟著,不遠不近,薛凌不知道霍雲婉怎麼編排的。但是看霍雲昇小心翼翼,似乎對馬車裡頗為忌憚,不由得多了心眼,萬一霍雲昇呆會假裝沒看見就完了,早知道還是自己親自去騙穩妥些。

  薛凌將長劍抓在手裡,跟其他人一起等著馬車行至樓下。她原是不必參與動手的,只是當日霍雲婉多了句嘴「不好哄魏塱出去,盡力而為吧,也未可知。」

  她問了好幾次出宮的究竟是誰,霍雲婉都避而不答。越神秘就越好奇,萬一真的是魏塱在裡面。在江府商議的結果是假戲真做,霍雲昇不救人,就索性殺了乾淨。既然如此,機會這種東西,有一次,就多一次,何必白白浪費。

  馬車上雪花穗子已經能看的清細小紋路,四個人飛身而下。跟著馬車的幾個侍衛瞬間反應過來,當即打作一團。四周行人驚叫著四散,李阿牛幾個人這會隔著數十步遠,先是一愣,立馬大喊「什麼人,敢當街行兇」!小跑著往這邊靠近。

  孤星暗道不好,馬車裡的人,出宮原是大忌。此地又身處鬧市,要是漏了身份,回去交代不清,但刺客來人不少,一下子被纏住也無計可施,只希望裡頭那位主有點腦子。

  薛凌臉上笑意稍縱即逝,將布往上拉扯了一下蓋住口鼻,直取馬車,長劍將車廂一分為二。裡頭抱成一團的主僕二人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拼命大喊,一張側臉已經足以顛倒眾生。薛凌只是愣了一下神,劍鋒未改,直取那位嬌美娘子的喉嚨。

  李阿牛已經趕到了,正來得及將薛凌的劍架開。一把將面無人色的雪色拉到身後,指著薛凌道:「何方歹人」。巡城的已經跟了上來,牢牢圍住幾個人。

  小丫鬟似乎有了底氣,大喊:「我家夫人是宮裡的雪娘娘,這些人是行刺皇室,你們快點拿下。」

  薛凌不知梅娘屋裡的雪兒如何搖身一變,坐在這馬車之內。只是,霍雲昇沒出場。幾個小卒不值一提,倒是李阿牛,還真學了些東西。

  小丫鬟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拼命大喊「來人」。可惜孤星被纏著分不開身,不然他先把這丫鬟砍了。

  薛凌試探完畢,手上動作突然就急了起來。李阿牛終不過幾月之期,如何能比得上薛凌十幾年功底。轉眼就被逼的節節後退,做戲就做足,薛凌心一狠,長劍透胸而過,李阿牛血如泉涌倒在地上。

  薛凌已想到了霍雲婉的目的。若霍雲昇出來,就送他回去,讓魏塱起疑,若霍雲昇不來,就讓雪色死在當場,徹底絕了霍家回去的念想。剛剛那個丫鬟喊的如此大聲,大概也是霍雲婉安排的人。

  整條街都知道了馬車裡是位娘娘,霍雲昇近在咫尺卻不救,就算不死,也斷無可能再拿回御林衛統領一職了。以霍雲昇的性格,出現在街上,大概不會賭別人發現不了他在附近吧。

  薛凌踏了一腳李阿牛,這個傷死不了的。要麼殺了雪色,要麼霍雲昇立馬出來她就走。來得及。

  丫鬟還在大喊「這是宮裡娘娘,你們要被株連九族的」。薛凌劍上還帶著血,一面之緣,僅僅就是一面之緣而已。她閉了一瞬間的眼,希望自己不要看到太多東西。

  劍沒砍傷血肉,霍雲昇還是攔在了面前,幸好薛凌睜的快。不然免不了受傷,她不想在此處跟霍雲昇交手,退的飛快。加上已經有大批的御林衛開始圍過來,跑路也很正常,一吹口哨,叫幾人走。

  正如薛凌所想,霍雲昇觀望了片刻,還是決定出來。他沒料到爹的消息是錯的,那就是說雲婉的消息是錯的。

  平白無故他肯定不可能跟著宮裡出來的馬車,但一早爹接到書信說皇帝貌似要偷偷出宮見一個人,還特意找了位妃子作掩護,帶的人也不多。於霍家而言,現在魏塱的所作所為皆值得提防,最終還是決定霍雲昇親自來看看。

  主要是想著魏塱既然不方便大張旗鼓,就算被發現了也不會太難堪,畢竟京中來往總能碰上,皇帝沒理由深究,他甚至故意穿了便服。這一路都很正常,情況也與信上所說一般無二,簡裝,三四個隨從,一路往郊外,不由得讓他更好奇,皇帝這是往哪兒去。

  沒想到途中竟然有刺客,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出現,赫然發現車內不是皇帝,只是位妃子。后妃單獨出宮,實屬渾水。出了什麼岔子先不說,但自己不方便參合,最近霍家與皇帝之間已有嫌隙,爹又主張態度強硬一些,他怕拿著此事做文章,龍顏更怒。

  想再看看再做打算,沒想到幾個隨從只有一個身手不錯,巡街的那幾個不必提了,眼看所謂的娘娘就要死在當場。思索再三,不得不站出來。街上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認出自己,徹底無法洗清。兩權相害取齊輕,只要抓住一個刺客,拷問出幕後主使即可。

  他看薛凌幾人要走,道:「留一個即可。」

  孤星認識霍雲昇,並不避諱,道:「聽霍少爺的」。反正丫鬟喊的那麼大聲,再遮掩已經毫無意義。

  薛凌順勢滾入陶記,嚇的幾個夥計四散奔逃。她希望霍雲昇來追自己,這次卻沒能如願。霍雲昇護著雪色,孤星纏住了一個人,幾個侍衛便一擁而上,不管其他逃走的。

  等了好一會,薛凌見身後還是沒人,只能先行離開。

  霍雲昇收拾好殘局的時候,李阿牛果然還有氣,那幾個跟著一起巡街的已經給他止了血。孤星掏出一袋銀子丟下來道:「抬回去看看。」

  出了這檔子事兒,自然沒法接著出城了,馬車也壞了,孤星遣了人去買,將雪色主僕二人扶到旁邊已經被御林衛圍住的客棧。丫鬟拉著霍雲昇不鬆手,滿臉驚恐道:「霍少爺,你一定要護送我家娘娘回宮。」

  孤星站一旁看著御林衛抓著客棧老闆問話,那一隊商人自然也悉數被趕到了樓下。一時半會的的,也問不出來什麼。好在還有一個活口可以交差。暗衛總是什麼活兒都干,包括給皇帝看著女人。他看了一眼雪色,不知道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好的話,碰不上這事兒,不好的話,起碼在這沒丟命,回去大概也丟不了。皇帝是個好面子的人,許了自己女人出宮,自會想辦法遮掩。倒是那個小丫鬟,蠢而不自知。

  薛凌找了個僻靜地脫下外套,本想快些回薛宅,但一路口舌發熱,記起自己胃裡還有一顆逍遙死,只能先去江家。

  江玉楓已經在等著了,卻並未見到那幾個人。薛凌不知道是否全部走掉,服藥之後問了一句。江玉楓指了指桌上盒子道:「還有一粒。」

  薛凌一看,和剛剛她服下的解藥一摸一樣,一時語塞。她根本不疼惜人命,何況拿人錢財,只是和面對雪色一樣,腦子裡總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要去克服。

  至今也不知道這種習慣是為什麼,明明,她不在意的。

  「將你府上的丫鬟衣裙尋一套來吧」。薛凌伸手去拆發冠,京中無人認識自己,但女兒身份總是更安全些。不如就在江府換了再回去。

  江玉楓亦深知其然,出門對著下人吩咐了兩句。回來道:「你覺得魏塱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薛凌將黏在喉嚨處的那塊假喉結也摳了下來,隨手扔桌子上道:「我猜魏塱那狗內心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表面卻要把霍雲昇供起來。」

  「接下來你要去鮮卑麼。」

  「是的」。薛凌解了腰帶,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些,看著江玉楓道:「不過不急,我總要等等結果,看看今日效果,也好讓霍准先與拓跋銑多親近親近,免得日後生疑。」

  江玉楓差人拿來的並不是下人衣服,而是一套做工精緻的女兒家衣裙,也不知道哪來的,就是不太符她身量,略微小了些。薛凌在裡屋折騰了半會,覺得裹在身上喘不過氣來,便沒工夫留在江府吃飯,自然也沒碰上薛璃。但走出江府大門,她突然想到霍雲婉的事情,心裡就慌的很。

  皇后的位置好不好呢,只怕大多數人都是說好的,可霍雲婉偏偏覺得不好,不僅覺得不好,還恨不能悔之而後快。今日自己自以為一心幫著李阿牛,卻沒問過他到底想不想要。萬一他不想用那一劍來換平步青雲可怎麼辦。薛凌越想越急,不顧身上衣服不合身,繞路趕到李阿牛的住處。裡面卻空無一人,也不見那個郭大哥。她想自己下手應該不致命,可情急之下竟然不敢確定了。不管傷在哪,流血過多也是會要人命的,那群人到底來沒來的及救李阿牛?自己後頭踩那一腳是不是重了點。

  她突而覺得自己回了明縣漁村,看著大火燒的漫天通紅,卻無能為力。

  霍雲昇隨著馬車已經到了宮內,他本不太想跟著,奈何小丫鬟一直要求,他不過為人臣子,妃嬪之命也違抗不得。另外那個侍衛也一在哀求,說是路上再出了問題擔待不起。他沒見過這個護衛,也不知是哪個宮的,總歸是皇帝的人,得罪了也沒啥好下場。無可奈何硬著頭皮往宮門裡走。

  小丫鬟自然是霍雲婉的人,並無半點犯蠢,有些人知道要死,也樂得去死。虧孤星辦了這麼久的差,今日竟沒轉過彎兒來。

  而孤星拖著霍雲昇,自然是希望多個擔責任的了,被人刺殺並不是什麼過錯,暴露了身份才是過錯。多拉一個人,自己身上的過錯就小一些啊。何況這事兒擺明了蹊蹺,誰花大功夫刺殺個後宮妃嬪,還是個無關緊要的娘子。

  陳王一死,魏塱和霍雲昇已是很久沒見了,這會照面,兩人心中滋味不提,面上仍是一片和煦。魏塱道:「雲昇別來無恙」。

  霍雲昇答「陛下萬壽無疆。」

  魏塱假裝說:「做了一回昏君,見笑見笑」

  霍雲昇求著告退,言「陛下家事,臣子不敢妄議。只恐來人並非意在娘娘,好在有個活口,待審理之後自會水落實出。」

  魏塱小有吃驚,沒想到居然有活口。剛底下來的人報時,他才聽了幾句就在想事情,大概是聽漏了。

  雪色是霍雲婉宮裡的宮女,雖然最近留意了一下,倆人之間似乎沒什麼牽扯。但是,這宮裡總有眼耳不能及的地方。那麼巧,皇后送出來的人要出宮,那麼巧,有人行刺,那麼巧,皇后的哥哥剛好就在場。還喊的全天下都知道霍家的少爺救了個娘娘。這麼多巧合都讓霍家趕上了。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真的。

  但有活口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牢里七十二道刑具嘗遍,總能問出點啥。難不成還真是那麼巧?

  讓霍雲昇退了,扣了兩下桌子,孤星冷汗涔涔的站了出來。他一回來自然就來向主子復命了,只是霍雲昇來的也快,他還沒來及一一上報。不管怎樣,今天的事兒砸的很徹底,自己生死難料。

  魏塱先問了一句:「有活口?」

  孤星道:「是,霍雲昇下的令,不要追其他人,抓活口即可,來人武藝不弱,小的對付其中一個已是艱難….。」

  他還要繼續說,魏塱打斷其話道:「你推的倒是快,怎麼暴露的身份。」

  「刺客在娘娘身邊殺了個人,小丫鬟想是受了驚嚇。」

  「死人了?」

  「該是沒死,小的臨走看還有氣,但流血過多,也很難說。」

  「剛好有巡街的,霍雲昇剛好在。」

  「小的已吩咐人去查了。活口也審問著了。就怕會不會是有心人以為主子您在馬車裡。」

  「罷了,朕大意了,去把那小丫鬟也查查,你去辦吧」。魏塱難得認錯,一來活口的供詞沒出來,二來假如是有人存心算計,手底下人沒防住也正常。

  孤星長出一口氣,剛倒是漏了那丫鬟,現在回想起來,是喊的有點刻意。幸好主子沒為難自己。正要去辦,急匆匆跑進來個小太監,驚慌道:「皇上,不好了,雪娘子宮裡人被太妃盡數賜死,娘子也…」

  「太妃?」魏塱急忙趕往瑤光殿,雪色位分低,自然不能分宮。當初防著皇后霍雲婉,就隨便選了個妃子偏殿賜居。剛剛還在猜是不是霍雲婉為了霍雲昇連手霍准做的局,這會卻不知他那位好娘親湊什麼熱鬧。他直覺那個小丫鬟有問題,皇宮裡頭的人不會不知道妃嬪私自出宮的罪過,還在大街上嚷嚷,怕是沒那麼簡單。這會就說要死了,說不是有人想滅口,三歲小兒大概也不會信。可這動手的人,怎麼也不該是太妃吧。

  魏塱還是到晚了一步,雪色宮裡的幾個下人已經全部屍身青紫,七竅流血而亡,屍體還沒處理。雪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見魏塱前來,只用哀求的眼神看了一眼,連喊也不敢喊。淑太妃坐在殿中央,端著一碗茶水,目不斜視。魏塱恭著身子請安了半天,才懶洋洋的喊「免禮了,哀家要是真能安,這大晚上,也不來這看這些腌臢東西。」

  魏塱看了看一旁跪著的雪色,先不管她是否與人串通,但這會總不能交由別人處置,說出去,皇帝的威嚴何在?道:「原是兒子的錯,與雪色無關。」

  淑太妃面有怒色,道:「你倒是心疼她,皇帝納妃,娶德娶閒,可後宮子嗣凋零,你又喜歡,哀家也不攔著,今兒倒好,跑到大街上去,叫萬民看皇家笑話。明兒個上朝,還不知道諸位大臣怎麼個非議法,我有何面目去給先帝上香呢。」

  「母妃教訓的是,是兒子糊塗了。」

  「糊塗?皇帝怎麼會糊塗,還不是這些後宮婦人惹出來的禍事,那些個不停話,哀家替皇帝收拾了,這皇帝自己的人,哀家留著讓皇帝自己來處理。是毒是綾,皇帝選一個。早些了結了,明兒哀家丟丟臉面,認個治理後宮不力的罪,也免得史書說皇帝荒淫無道。」

  魏塱深知這一年一來因為黃家的事兒,母子之間多有失和,可也不至於今晚這樣咄咄逼人。何況事關行刺,應該調查清楚才是,母妃卻只想讓當事人一死了之,甚至趕在自己來之前,把底下人全給殺了,單為「名聲」二字,實在難以說通吧。

  他還非得先把人保下來,道:「母妃,雪色也是一片孝心,兒子不忍。」

  「一片孝心?她有一片孝心,皇帝可有啊,後宮出了這檔子事,哀家還在,怕是沒人說皇后治下不嚴,倒說哀家失德,皇帝叫哀家如何自處?」淑太妃重重將茶碗放在身旁桌子上。

  此時尚有下人在側,縱然是自己的生母,也要稱一聲皇帝。淑太妃公然發怒,魏塱的口氣也應了些,道:「母妃,有人膽敢行刺皇家之人,兒子不得不細查之後再做定論。雪色是朕允許出宮的,罪不在她,還請母后容兒子幾天,定會給母妃個交代。天色已晚,還請母妃先回吧。」

  淑太妃頓了頓,道:「好,皇帝大了,哀家也關不了了,明日便把後宮大小事務一併給了皇后,找個佛室呆著,落的清淨」。說罷拂袖而去。

  魏塱嘴型動了動,一句「恭送母妃」都沒發音完全,身子更是站的筆直。

  待到淑太妃走遠,雪色顫抖著喊了一句「皇上」。

  魏塱吩咐跟著的太監把地兒清理了,讓雪色起來一併到了屋裡,一改往日柔和笑意,冷著臉道:「你出宮的事兒有誰知道。」

  雪色又跪倒地上不敢抬頭,顫抖道:「沒…沒人知道。」

  魏塱加重了語氣:「你確定?宮裡下人呢」

  「昨夜皇上許了,臣妾心裡歡喜,想多給娘…娘親準備些…今天都不曾出過瑤光殿,從沒見過任何人。也不曾對下人說起過,一道出門的芳青…..」。雪色哭的不能自抑,芳青剛剛第一個被賜死,自己既不敢攔,也攔不住。「芳青….都不知道…要去哪。」

  這種事一查便知,看雪色也不像說謊,魏塱思索了片刻,會不會是雪色之前提過,讓有心人留意到了,他問道:「在此之前呢?可與人說過此事?」

  「也…也不曾。宮裡姐姐妹妹都…都不喜臣妾。」

  雪色身份太低,最近自己寵的又多,後宮光景,魏塱也知道一二,找不出什麼疑點,就只剩霍雲婉那了

  「皇后呢?你最近可有去她那,說過什麼?」

  「去過好些次,是皇后賞了東西來,臣妾又曾是她的奴婢,過去謝恩,便再也沒有了。」

  「你先好好想想,有什麼遺漏的明兒再說與朕。」魏塱看在雪色這也問不出什麼,這蠢,有時候也要命。

  他要走,雪色卻爬過來抓住衣角道:「皇上,我不敢留在這裡」。說著驚慌的看著門外。

  外頭的屍體其實已經搬走了,什麼也沒有剩下。但雪色第一次見這麼多死人,這瑤光殿又空蕩蕩的,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眼前帝王,唯恐他要把自己丟在這。

  魏塱心裡厭煩,他喜好美色不假,要說沉淪,未免就太嚴重了。若此事並非雪色與人串通,他當她蠢,忍忍就過了。要是查出來,只怕讓太后賜死還痛快些。但不管怎樣,今晚他都沒心情在這哄一個蠢貨,再美也不行。連話都沒給一句,直接就離開了瑤光殿。

  永春宮裡燈火未熄,霍雲婉擺弄著一個精緻的盒子,撈出一把金瓜子慢慢灑落回去,聽著噼里啪啦的聲音格外悅耳。正值風口上,還要過段時間才能灑到該灑的人手裡去。

  死人不會說話,但是會咬人啊,得找個道行高點的去封印才行,這宮裡頭最高的,只有淑太妃了。不過,還好她還沒長生,就差著這麼個死人作丸子吃下去,就圓滿了。

  薛凌要的消息來的飛快,霍雲昇雖未官復原職,但只多了個副字,現在的御林衛統領也是霍家的人,所以沒什麼差。

  而那位鬧得沸沸揚揚的娘娘,非但沒有打入冷宮,反倒成了百姓楷模。無他,唯孝字爾。

  魏塱從雪色處回去時,底下人來報活口已死於毒發,巧的是霍少爺也在場。自此人證物證死了個乾淨。宮外頭客棧老闆和商隊並沒什麼問題,關了幾日也只能放了。

  不管怎麼看,都是霍家有問題,偏偏,太妃參合了進來。更重要的是,第二日上朝,魏塱以為當屬霍家的人鬧得最凶,大抵是逼著自己把御林軍之權交還給霍雲昇。這樣也能解釋這件事緣由。

  不料居然是黃家,眾口一詞說雪色失德,禍亂後宮,不可留。實則不過暗指他沉迷美色,敗壞超綱。天下當前,魏塱少不得要自辨幾句,百善孝為先。一介孤女不顧清譽,為母弔孝,朕亦身為人子,深感其心,一時不曾考慮周全,致有心之人從中作梗,禍梁千古名聲。也唯有這個解釋能堵住悠悠眾口了。

  畢竟那群人,行的是孔孟之道,崇的是禮儀仁孝。

  果然面面相覷一片,再無人發聲說不是,都言人之常情,倒也難免,最後提出倒不如乾脆開誠布公,以免民間以訛傳訛。魏塱深以為然。

  如果,沒人說太后之位空懸三年有餘的話。

  既然先皇后已去,自該奉當今皇上生母為太后,享天下福澤。皇上既有心推孝道之舉,倒不如以身作則。

  「准,讓禮部擬了封號來,再擇個良辰吉日,請淑太妃為太后。居德壽宮。」

  太監高呼:「無事退朝~」。

  底下人跪了一片,魏塱在上頭只能看見朝帽頂,黃家的人,應是有五分之一。

  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啊。怪不得當晚急著賜死瑤光殿一宮的下人,合著在這等著?今兒逼著拿了太后的位置,明兒是不是得想個招兒垂簾聽政來?

  典禮自是要好好準備些時日,但禮部的動作快,下午就送了好幾個封號給淑太妃挑。都是吉祥富貴的好字,最後定了聖慈昭淑。第二日早間後宮妃嬪來請安時已經改了口。

  聖慈昭淑太后在上頭伸了伸手道:「都起來吧,也不必都道,六宮之事,到底是皇后看著的,哀家,享個清福。」

  薛凌收到個盒子,極名貴的赤金沉水木,自帶馥郁,手指放上去都能沾著好大一股子味兒,經久不散。上頭又欠了美玉寶石,統統價值不菲。打開一看,裡頭卻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張最廉價的草紙,上書「還珠」二字。

  買櫝還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