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往明眸腫成一條縫,最後縫也合上,嘴裡話成了吐字不清的咕嚕,薛凌只聽得「三姐姐」還算清晰。
最後那截黑炭無力往下垂,連咕嚕聲也消失殆盡,薛凌沒看床上,只垂著頭問薛暝:「是不是死了。」
薛暝輕點了下頭,她咧嘴笑:「那太好了。」
她想她問得是拓跋銑,薛暝肯定是知道。清霏和拓跋銑在同一時間中毒,這個沒救了那個肯定也活不了。
那真是,太好了。
她起身往外,撞著在門外等的霍知,問:「傷著哪了,房間備了藥。」
薛凌充耳不聞往院裡走,霍知只恐她去生事,小跑兩步把人拉住,輕道:「我們初來乍到,與齊家姑娘素無淵源,小少爺不必太過.哀痛。」
薛凌看了看他手,緩緩抬頭紅眼盯著人。霍知面色不改,續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況現在是兩軍交戰,天命而已。」
「素無淵源,她抓箭做什麼。」
霍知頷首微笑道:「齊家姑娘年幼心善,不知兵不厭詐,看見小少爺在下方,一時情急爾。此乃陰差陽錯,非人之過。」
「這話你信嗎?」
「諸人都是信的,現在是..」霍知看著薛凌,目光不閃不避,仍抓著她沒放:「小少爺你信不信。」
屋裡薛暝走了兩步到窗前,把齊清霏的手放回褥子裡,轉身追出來便看見霍知拉著薛凌不放,忙上前揚劍逼著霍知鬆了手。
再看薛凌腰間斑駁點點,果然是在滲血,薛暝輕道:「回屋上個藥再說。」
霍知朝著薛暝稍躬身,復與薛凌道:「現城中戰事焦灼,各人都是弓上弦緊,稍有差池,就要斷開。
還請三思。」
外院陳澤大吼:「放我出來,你們把門打開放我出來。」
薛凌指了指齊清霏房間,問薛暝:「你看過沒,她怎麼了?」
「她她回去了。」
一聲悽厲狗嚎從角落冒出來,眾人看過去,卻見平日那倆親兄弟一樣的畜生不知如何翻了臉,倒也沒開腸破肚,只那豹子將狗死死按在了爪子下齜牙咧嘴,「嗬嗬」作勢欲咬。
薛凌嘆氣要過去,薛暝攔著她道:「小心,是不是.」
薛凌將人撥開,幾步路毫不遲疑。豹子見有人來仍不收兇相,牙露的更利,涎水只往下滴。
薛凌伸手,緩緩伸過去。豹子聞了兩聞,似乎平靜了些,漸收了牙齒。薛凌手落在頭上,輕道:「你回去吧,等我找個人,把你送回去。」
薛暝劍劍跟過來,卻見豹子嗚嗚兩聲放了爪子,狗一躍而起往齊清霏房裡跑。豹子瞪著薛凌,轉而也翻身竄了去。
她站在原地,手還沒收,呆愣許久才捂了自己腰上傷口回房。外屋桌上有傷藥布條,這些東西原行囊就有備著,不必特意花功夫找,另有個銅盆盛了大盆清水。
還是痛,忍一忍倒也能過去,但還是痛。薛凌上前,手浸入水裡慢慢搓著,想是要洗洗再上藥。
薛暝跟進來,輕道:「她不然,選塊地.」
薛凌撈出手甩了甩要解衣扣,薛暝心分男女,忙轉身走遠了幾步,只聞身後窸窸窣窣瓶瓶罐罐,等了些時候,聽得薛凌道:「好了。」
確實是不嚴重,主要是早間行馬顛簸回來又奔走導致裂開些許,拿沾水的帕子擦乾淨,灑上藥粉,纏一纏,三五天就可以癒合。
薛暝轉回身,看薛凌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正將腰帶系回去。他猶豫不能開口,又磨蹭些時候,薛凌起身道:「你看清楚了嗎?」
「嗯。」
她剛來那晚上怎麼也記不起的緣由今天突然湧入腦海,不是宋滄,不是宋滄,當時齊清霏要離京
自個兒分明不是為了宋滄,自個兒是是為了成全她當個將軍。
所以..所以是為了她得償所願,非一己之私,就算就算有那麼一點點,也是求著二者兼得,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是了當時是想兩全其美
薛凌抬手指了指外頭,道:「這樣,我知道城外有個義塚,她死沙場,就該埋在那。」
去歲還去祭拜過,肯定是有這麼個地方,有松有柏,和宋滄院子很像。那地方也挺好,歲月青苔齊世言在水,齊清霏在山,魯文安說,山水有相逢。
她哽咽,又咳嗽掩飾,笑與薛暝道:「太熱了,回不去。」
薛暝搖頭:「出不去的,現在」
薛凌似沒聽到他說話,自顧道:「回去了也沒什麼,齊家又沒人在京中。」
薛暝上前兩步,輕道:「太亂了,咱們出不了城,就算能出去.帶著她,會被」
薛凌在努力分辨齊清霏那些咕噥,那蠢貨從來就前言不搭後語,她根本就不能聽清她到底說了啥。
大姐姐.大姐姐,她看著薛暝,奇怪道:「齊清漪不是離京了麼,怎麼就死了。」
薛暝知陳王妃,卻對其閨名不熟,一時不知薛凌問的誰。回神又想,這會問誰也無所謂了,他道:「世事..說不好來,我們還是.在城中尋個好地方。」
他頓了頓:「剛才.剛才我看她回去了。估計..城牆上.沈元州也下不來,這事兒,我們去處理就好,不然,我先遣個人去告知一聲。」
「好。」薛凌木然看往別處,薛暝要走,她又急急拉著他道:「你是不是,我是不是,是不是沒說過.為什麼送她過來。」
薛暝搖頭,薛凌道:「是她自己想來,是她自己求著我送她來,她說她想當個將軍,是她想來。
我是但我也是想著兩全其美,是她自己要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