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朝腦海里浮現好多與寧婆婆過往相處的畫面。

  那三年裡，師父總會時不時的下山。

  一走便是數月。

  可有了寧婆婆的相伴，唐朝朝孤獨的心，也慢慢的暖和起來。

  星空下，寧婆婆會同她講山下的故事。

  大雪紛飛時，寧婆婆會給她穿上親手做的冬衣。

  悶熱的夏夜，寧婆婆會坐在床頭，用蒲扇為她驅走熱意。

  ……

  這麼好的人，唐朝朝突然沒有勇氣去聽真相。

  也在這時，一隻布滿皺紋的手，緩緩在唐朝朝的眼角拂過。

  一抹熱意被那手抹去。

  唐朝朝立刻撇過頭，將眼中又要擴散的熱意忍了回去。

  耳邊卻傳來寧婆婆溫和的聲音。

  「小朝兒，怎麼哭了？

  是怪婆婆沒去看你嗎？」

  唐朝朝落淚在別人看來，或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寧婆婆卻覺得再正常不過。

  小姑娘雖然人前要強的不行，可心卻是個柔軟的。

  特別是對她在乎的人。

  想到此，寧婆婆腦海里浮現起大小姐唐暮暮。

  與唐朝朝對比起來，二者卻又正好相反。

  唐朝朝控制好情緒，才轉頭看向寧婆婆。

  聲音有些僵硬道。

  「那婆婆為何沒來看我？」

  從唐朝朝出現的那一刻，寧婆婆便知道唐朝朝為何而來。

  畢竟最後一次從將軍府離開後，她想回雲霧山看看唐朝朝的。

  但大小姐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說道。

  「寧婆婆，以後不要再去見小妹了。

  若有緣以後自會相見。」

  雖不知道大小姐為何這般要求，但寧婆婆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無論是之前答應唐暮暮，前往雲霧山照顧唐朝朝。

  還是後來聽從安排來京城養老，皆是如此。

  畢竟寧婆婆還是向著唐暮暮多些。

  小姐如何安排，她便如何去做。

  而之所以不曾歸家。

  寧婆婆也有自己的顧慮。

  她自小便同父親遊走在販馬的路上。

  後雖嫁了人，但夫家生活拮据。

  因此寧婆婆決定繼續跟父親做老本行，來補貼家用。

  哪知喬裝被西戎人識破，父親為救她，被人活活打死。

  而寧婆婆在受盡百般屈辱後，還懷了身孕。

  趁著生產不久，西戎看守她的人放鬆，這才僥倖逃了出來。

  一路上也受到不少西戎普通百姓的幫助。

  歷時三個月才逃回康國。

  寧婆婆失節產子，更無顏回家面對親人。

  這才說自己是一路逃荒來了京城。

  至於那孩子，寧婆婆對其心情也十分複雜。

  因為他既是自己的骨血，卻也是抹不去的仇恨。

  可能是老天爺，也察覺到寧婆婆的無助。

  這孩子因為先天不足，又一路顛簸早夭了。

  至此寧婆婆來到了將軍府。

  給唐暮暮做起了奶娘。

  也在唐暮暮九歲那年，要隨同父母前往淮城時。

  突發奇想，要寧婆婆去雲霧山照顧小妹唐朝朝一段時間。

  給出的理由是，小妹好久不曾回家書。

  也不知妹妹過的好不好，希望有人替自己照顧她。

  寧婆婆認為大小姐是擔心二小姐，便答應了下來。

  大小姐唐暮暮還特意交待，不許她說出身份。

  理由給的也十分合理。

  提起了當初自己與唐朝朝出生時，那救人老道所言。

  十六年，不允許家中的任何人去見小妹。

  若是父母知曉此事肯定不會應允。

  寧婆婆還記得唐暮暮當時討巧道。

  「婆婆就當作陌生人。

  這樣也不算壞了那道長的交待。

  有婆婆這般善良的人照顧小妹，我也就放心了。」

  唐暮暮自小便聰慧，寧婆婆也就順了她的意。

  二小姐確實是個苦命的，若不是唐暮暮告知，她也不知將軍府還有個二小姐遠在深山。

  本打算到了雲霧山，只留一段時間便走。

  卻不知不覺，一住便是三年之久。

  因為比起大小姐，寧婆婆覺得都是將軍府嫡出的小姐。

  二小姐才是最讓人心疼的那個，也是最需要自己關懷照顧的那一個。

  小小的孩子，年紀不大，卻總將自己偽裝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沒人的時候，她又蜷縮的坐在角落，對著天空發呆。

  將軍府寄來的家書，小朝兒總是當作不在意，或是不予理會。

  可寧婆婆讀的時候，她又偷偷豎起耳朵。

  但卻對回信一事隻字不提。

  唐朝朝安靜聽著寧婆婆的敘述。

  她的心也在此刻，緩緩的落地。

  寧婆婆見唐朝朝緊繃的臉放鬆下來。

  才說道。

  「當年之事，大小姐也有交待。

  婆婆也是擔心一旦多嘴，反而害了你們。

  畢竟鳳陽真人的本事婆婆也知道的。

  這段時間，婆婆一直想啊，念啊，是不是婆婆我。

  才害的你們姐妹陰陽兩隔。」

  至於大小姐唐暮暮為何不讓寧婆婆回去見唐朝朝。

  寧婆婆自己也不知道。

  但大小姐唐暮暮對此很是堅持，說是時候到了。

  唐朝朝自會來見她。

  當時的唐暮暮才十三歲，可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堅定。

  寧婆婆當時便被唐暮暮派人送來了京城養老。

  從此一直住在此處。

  卻不曾想，還未等到唐朝朝回將軍府認親後來尋她。

  便先收到了唐暮暮的死訊。

  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這樣的消息。

  讓寧婆婆瞬間蒼老了許多。

  她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寧婆婆後來想起大小姐對自己的安排。

  總覺得大小姐好像早預料到了什麼。

  才會刻意讓她遠離。

  可人都死了，寧婆婆想要刨根究底，也無法知道真相。

  寧婆婆之後獨自去過一趟淮城。

  不過她並未露面，只在無人時祭拜了唐暮暮。

  也沒有因為大小姐身故，便去主動見唐朝朝。

  畢竟這是唐暮暮交待她最後的一件事情。

  唐朝朝聽到這裡，眉頭已經蹙的很深。

  她疑惑道。

  「那婆婆從雲霧山回將軍府後，阿姐可有什麼不對勁之處？」

  牛毛針的事情，從李雪瑩死後便徹底斷了。

  雖然時間點對不上，唐朝朝還是想從細節上來找出不同。

  寧婆婆聞言回憶半晌，搖了搖頭道。

  「回去後，大小姐除了總是讓我講起，和你在雲霧山的事情。

  其他的並沒什麼不同。」

  唐暮暮很喜歡聽關於唐朝朝的事情，各種細枝末節都要聽好幾回。

  「那婆婆可認識慕容清？

  這些年還有人，一直在往您家中送銀錢。

  今年派人送銀子的便是他。」

  寧婆婆的話，唐朝朝是本能的相信。

  不僅是三年相處的了解。

  更是一種親情羈絆。

  對方照顧自己三年，從細枝末節便能深有體會。

  那麼由此可以肯定，送銀子的絕不是寧婆婆本人。

  若銀子一直是寧婆婆送的，又何必刻意隱瞞來路。

  果然寧婆婆聽到唐朝朝的話，第一反應也是一愣。

  這麼多年，無論是將軍府還是大小姐，皆待她不薄。

  寧婆婆積蓄並不少。

  但她是準備等自己不行了，再送回老家。

  因為西戎遇到的事情，讓她一直無法面對家人。

  這般回去，要是他們開口留她。

  寧婆婆根本找不到說辭。

  還不如讓家人，就當她已經賣身為奴身不由己的好。

  更何況她答應大小姐要等二小姐來尋自己。

  「一直有人送銀錢？這事情婆婆也不清楚。

  他為何會替我送銀錢回家？

  可是大小姐安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