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申請

  第83章 申請

  男人張開嘴,想要斬釘截鐵地告訴何川舟「不行」,聲音都發到一半了,想起對面這人執拗的性格,又趕緊憋了回去。

  對待下屬就應該要循循善誘,動之以理。

  吵什麼吵,沒必要的。

  老者問道:「梁隊呢?

  他是你們組長,怎麼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何川舟說:「他支持我的決定。」

  「那應該是由他來跟我請示,他人呢?」

  老人罵罵咧咧,一面去摸自己的手機,想要打電話叫人過來,「真是的,什麼事情都丟給你處理,那要他這個隊長幹什麼?

  不像樣!我讓他馬上過來。」

  何川舟緊盯著他,面無表情地說:「他精神上支持我,行動上服從您。

  一切指令由您決定。」

  對面的人聽著笑了,怎麼還有想的這麼美的人。

  「慫貨。」

  何川舟說:「請您批准。」

  老者表情嚴肅起來,不自覺緊繃的嘴角為他增添了兩分凶厲。

  他搖頭道:「不可能。」

  何川舟:「為什麼?」

  「我們不應該把無關人員牽涉到案件中來,尤其是這麼危險,又需要保密的案件。」

  已經上了年紀,不想繼續在刺激邊緣蹦迪的公安局局長,咽下喉間的酸澀,苦口婆心道,「我已經替你們頂了很大的壓力,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誰來擔這個責任?」

  何川舟冷靜反駁道:「我想,做一個決定最需要考量的,不是最終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又或者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而是它有沒有必要,可不可行,需不需要。

  這也是以前您教給我的。

  您對公義的信仰和對真相的執著,一直都在激勵著我。」

  「你不要給我戴高帽,我就認真和你講。

  我可以給你三個理由。」

  李局長比出手勢示意道,「第一,穹蒼沒有任何的職務,她現在是一個無業游民。

  她所擅長的專業領域對我們的偵查也沒有太大的幫助。

  如果我們需要尋求幫助,有更多更好的顧問人選。

  局裡跟許多專業人員都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為什麼要再加一個穹蒼?

  有必要嗎?」

  何川舟點頭。

  「第二。

  她是范淮的老師,最基本的避嫌我們應該做到。

  她的動機和立場過於有偏向性,她給出的分析很可能會誤導我們。」

  老者說,「我知道你們偏向於范淮是無辜的,但目前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在法律上,他還是一個罪犯。

  我們應該以儘量中立的角度去調查案件,不要預設太多的立場。」

  「第三!」

  老者聲音突然加重,用力拍了下桌面,滿臉寫著滄桑,內心的鬱悶幾乎無法掩飾。

  「你還沒被罵夠嗎?

  如果現在把穹蒼拉進來,你讓幾位死者家屬怎麼想?

  讓先前的受害者家屬又該怎麼想?

  你這是在向公眾表態啊。

  輿論這把刀是很鋒利的,只要你揮出去了,它就一定會傷到人。

  我都能想像得到媒體到時候要怎麼帶風向帶節奏。

  誰來寫報告?

  誰去開會做檢討?

  要是再出一個江凌該怎麼辦?

  我們要考慮社會影響!」

  何川舟:「我覺得……」

  「還有!」

  李局長說,「穹蒼之前還是我們的懷疑對象。

  她的分析里寫什麼?

  大學教授。

  她以前也是大學裡的講師,雖然不是教授但符合了一半。

  你把她請過來,你的隊員都答應嗎?」

  何川舟頷首,說:「我也可以給您三個理由。」

  對面的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講。

  何川舟徐徐道:「第一,穹蒼很聰明,不是一般的聰明。

  您手上拿著的,就是她遞交給我的案情分析。」

  李局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報告,鬆開手,不著痕跡地將它放到一旁。

  何川舟視若罔聞,繼續道:「她比我們更了解兇手,更接近真相。

  她的天賦比許多專家顧問更加有用,而能力跟職業,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李局黑著一張臉。

  何川舟:「第二,她不能算是完全的無關人士。

  至今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圍繞在她身邊,也是她幫助我們,捕捉到了最關鍵的線索。

  根據丁希華的證詞推測,穹蒼很可能會是他們下一個目標,或者一直是他們的目標。

  如果穹蒼可以加入我們,能為我們提供巨大的幫助。」

  李局張口欲言,卻又語塞。

  因為愁眉思索,眼角的皺紋變得更加深刻。

  何川舟說:「第三。

  穹蒼的個人信息已經暴露了,她的出現,讓對方長久以來隱在暗處的動作被人察覺。

  三夭的內側公告發布之後,網上幾乎都在討論她和范淮的案件。

  如果我是那個人,我會對她非常戒備。

  對方有鋌而走險的可能,我們有保護她安全的責任。

  既然如此,不如乾脆讓穹蒼加入,方便大家同步調度。

  我相信以她的素質,不會要求過高的酬勞,且會嚴格履行保密的義務。」

  李局嘆說:「這不是酬勞的問題啊。」

  他呆坐原地,久久不語,目光沉沉地落在一側的文件扉頁上,隨後用手撥開堆積起來的文件,看著被他夾在玻璃層里,已經有些發黃的舊照片。

  淡淡秋風吹了進來,夾著樓下花壇里的桂花香味。

  李局嘆了口氣,說:「穹蒼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一些。」

  何川舟見他感慨,說道:「您認識她父親吧?」

  「認識啊,以前也是我手底下的人。

  你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我沒帶過啊?

  他比你要早一批。」

  李局說,「那當年,他可是警校的校草。

  半夜的基層任務我都不敢隨便派他出去,局裡的宣傳片都是派他去拍的。」

  他聲音低沉下去:「後來出事故,受了傷,就離開了。

  本來是大好前途的,真是天妒英才啊。」

  何川舟說:「那麼多年了您還記得他,說明,學長以前是個好警察。」

  李局贊同點頭,漸覺不對,問道:「這跟穹蒼有什麼關係啊?」

  何川舟說:「人情社會嘛。」

  「人情你個頭啊!」

  李局罵道,「少給我打馬虎眼!」

  何川舟正經道:「那您看?」

  「嗯……」李局喉嚨里發出一聲沙啞的嘆息,他端過手邊那個已經用了幾十年的老舊瓷杯,說道:「穹蒼這孩子,我其實不是很了解。

  你在支隊做了那麼長時間,是吧,應該知道要怎麼協調隊員之間的關係,不要一意孤行。

  有些人還年輕,你得多帶一帶,給他們安排清楚。

  如果直接忽視他的想法,他可能會覺得自己被孤立。

  你說呢?」

  何川舟想了想,道:「如果您是指謝奇夢的話,我相信他是可以理解的。

  那時候穹蒼還很小,他們之間的芥蒂,可能只是源於某種誤會而已。

  我認為穹蒼這人性格其實偏向溫和,這點看人的信心我還是有的。」

  「不單單是指某個人,我是在提醒你。」

  李局說,「你確定,你對穹蒼足夠了解嗎?

  你把這種了解告訴其他人了嗎?

  你手下的那幫小子都是怎麼想的?」

  他說:「穹蒼的履歷擺在那裡,她童年時期家庭不健全,青年時期性格有缺陷,她整個成長經歷都不健康,大家懷疑她不是沒有道理的。

  范淮逃跑的時候你們不是自己調查過嗎?

  有時候誤會是糊弄不過去的,不要留下能讓人攻擊的把柄。」

  何川舟若有所思,點頭道:「我知道了。」

  李局嫌棄揮手:「行了。

  出去吧。」

  何川舟腳步後退,不忘問道:「所以您是同意了對嗎?」

  李局眼睛一瞪,勃然怒道:「你還要我怎麼說!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告訴你——」

  何川舟迅速合上大門:「再見!」

  「低調——」老者的聲音在門後吼道,「你做事給我低調一點!」

  ·

  何川舟標誌性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

  隊裡一個正在查資料的警員聞聲抬頭,問道:「怎麼樣啊何隊?

  李局同意了嗎?」

  另外一人笑著插嘴:「沒有你何隊辦不成的事。

  你問這話簡直是在侮辱。」

  眾人鬨笑:「你這馬屁拍的真是臭不要臉。」

  何川舟朝幾人點了點頭,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

  她拿出手機,在通訊錄里翻找。

  然而她的通訊錄名單實在是太長了,她茫然翻了半天,終於想起穹蒼那位心理評估師的名字叫什麼。

  方起,想要放棄的時候就一定會想起來的名字。

  她媽給他起這個名字可真是良苦用心。

  何川舟撥打過去,聽著系統撥號的聲音,將頭靠在椅背上放鬆。

  「餵?」

  對面的男聲很輕快。

  何川舟:「方醫生。」

  「是我。」

  方起說,「何隊嗎?

  稀客啊。

  不知道找我是有什麼事。」

  「這件事情還沒有決定,希望你能暫時保密。」

  何川舟說,「我們內部討論了一下,想請穹蒼作為顧問,協助我們參與調查。」

  方起那邊安靜下來,明白了她的意思。

  幾聲呼吸聲過後。

  「她的測評報告你需要嗎?」

  方起笑說,「最新一期的昨天剛剛寫完,當然如果你想要她過往所有的測評記錄,我這裡也有存檔。」

  何川舟說:「我不需要那些東西,我需要直白的解釋。」

  「什麼叫直白的解釋?

  讓我列舉一下穹蒼做過的好人好事嗎?」

  方起插科打諢道,「那這個你們可以去學校里問問,我還真不了解。

  據說A大的學生還挺喜歡她的。

  只是不知道你們用來證明好人的證據是什麼,達成多少贊才行?」

  何川舟對他的諷刺不以為意,她打開面前的電腦,語氣平淡卻極有壓迫感:「方起醫生,我看過穹蒼的三夭副本記錄,根據他們後台的數據監測顯示,穹蒼很可能有應激性創傷綜合徵。

  這一點,你沒有在任何報告中寫明。」

  方起沉默。

  何川舟說:「你的報告沒有可信性。

  所以,你是沒有認真評估還是,其實你也不了解她?」

  電話對面的聲音冷了下來:「我只是不想過多暴露別人的隱私。

  事實證明,即便是在面對恐懼的情況下,她依舊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希望如此。」

  何川舟說,「我們需要真實、有效、可靠的測評結果。

  如果你們有意願的話,我希望下周三之前,你能來局裡做一個完整的解釋。」

  方起說:「我問一問她。」

  何川舟:「好。」

  方起看著被乾脆掛斷的電話,瞥了瞥嘴。

  他手指熟練地一滑,點中最上方的名字,撥了過去。

  「喂!」

  單單一個字就透露出他不善的情緒。

  穹蒼說:「看來你心情不好,我們下次再聊。」

  「等一下!」

  方起簡直被她搞得沒脾氣,問道,「你想參與警方對范淮案件的調查組嗎?」

  穹蒼不假思索道:「當然。」

  方起說:「他們要拉我過去問話。」

  「祝你考核順利。」

  穹蒼聲音高了起來,顯然很有興致,「祝你萬無一失馬到成功!」

  方起:「你是不是沒有心?」

  穹蒼說:「我給你發個紅包吧。」

  方起:「行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