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推論

  第65章 推論

  穹蒼二人坐在車裡,青年弓著背出去,快速跑回樓上,找附近的住民求證。

  穹蒼拿出手機對了下時間。

  現在這個點,很多人還在家,或者正準備去上班。

  賀決雲一手搭著方向盤,努力回憶了一遍之前所有的細節,說道:「這樣想的話,沈穗的表現好像的確有點奇怪。

  她渾身肌肉都很緊繃,眼神閃避,對你大為戒備。

  比起難過,緊張的情緒更多一點。

  而且還好幾次打斷了她兒子說話,是不是怕丁希華向他們透露出什麼?」

  穹蒼跟他聊了幾句,過了十來分鐘,年輕警察回來了。

  青年因為過於心急,明顯是一路衝刺回來的,以致於開口的時候,氣息還有點不平穩。

  青年掏出筆記本,說道:「我問了下附近的居民,剛才給我開門的是一個保姆,她說她平時要五點多起床去買菜,然後過一段時間帶小孩兒出門逛一逛公園。

  從她往常遇見沈穗的時間來看,沈穗一般會在十點鐘左右才出現,每次出門都會化妝,打扮得很漂亮,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根據她化妝所需要的時間來推測,她平時應該是在八九點起床。

  對吧?」

  穹蒼說:「可能吧。」

  青年說:「那她今天會在六點半之前起床,甚至換好衣服,就顯得很反常,仿佛在等著我過去通知她一樣。

  難道她預料到了丁陶的死亡?」

  穹蒼不置可否,問道:「還有嗎?」

  「哦,另外,丁希華前幾天回來過,那個保姆說,她昨天傍晚出來散步的時候,還碰巧看見他了。」

  青年扒拉著椅背,討好地問:「隊長你覺得呢?」

  賀決雲側過身,狐疑道:「那他房間打掃得那麼乾淨?

  好像沒有人住一樣。

  是刻意清掃過了嗎?」

  穹蒼說:「這兩天也不是節假日,學校一般有課,他怎麼會突然回來呢?」

  賀決雲手指不停敲動,鬱悶道:「怎麼這一個個,都那麼可疑?」

  「撲朔迷離比滿頭抓瞎要好。

  發現疑點,是件好事。」

  穹蒼淡定道,「找個合理的邏輯將它們起來,就可以先確立一個調查方向。

  所以,大膽假設吧。」

  車內無人出聲,路邊已經有行人來來往往。

  安靜了不到片刻,後排的年輕警員按捺不住又開始躁動。

  他像倉鼠一樣地將頭伸了出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賀決雲被他那張大臉嚇了一跳,深刻懷疑他是自己手下某位員工強行塞進來的分身代表。

  「難道說——」年輕警員握拳在手心用力一捶,因自己腦補出的大型家庭倫理劇而震撼得臉頰泛紅,他大膽猜測道,「丁希華會不會不是丁陶的兒子?

  這件事被丁陶知道了,丁陶十分生氣,決定將他們二人掃地出門。

  所以沈穗心下發狠,決定殺人滅口!」

  警員呲牙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又或者,沈穗出軌,丁陶要與她魚死網破。

  她設計殺死了丁陶,而丁希華因為父親已經身死,又沒有決心告發母親,只能幫忙掩護。

  所以在剛才詢問口供的時候,沈穗幾次三番想要阻止丁希華說話,就是生怕他意志力不堅定。

  我說的對不對?

  !」

  穹蒼撓了撓眉毛,有點好笑。

  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青年積極舉手道:「我可以申請給丁希華做個親子鑑定。

  我現在就去他的學校看看,試試能不能找到鑑定用的毛髮皮屑。」

  「收著點兒吧!」

  賀決雲哭笑不得道,「丁陶跟丁希華那就差共用一張臉了,需要做親子鑑定嗎?」

  青年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賀決雲說:「而且洪俊也很可疑啊。

  他也同樣說謊了。

  他的動機可比沈穗靠譜多了。」

  穹蒼好笑地瞥向後視鏡,想看看年輕人的反應,說:「是啊,洪俊也很可疑啊。」

  年輕警員再次陷入頭腦風暴,兩手抵住太陽穴,跟發功似地尋找信號。

  穹蒼見狀,決定先給眾人安排工作,說:「儘快核實洪俊和沈穗其餘口供的真實性。

  洪俊說他昨天晚上一直待在家裡,當天推遲了一個半小時出門工作。

  沈穗說她昨晚在家看電視。

  要把丁陶的屍體搬到郊區,肯定是要車的。

  一查兇案現場附近的監控,二查小區昨晚的車輛出入記錄。

  現在直接去找物業要監控吧。」

  賀決雲低頭嘆了口氣。

  後面年輕警員突然一拍座椅,高聲道:「隊長,我知道了!」

  穹蒼對他追求獵奇的腦迴路充滿了期望:「你不會想說,沈穗的出軌對象就是洪俊吧。」

  年輕警員煞有其事地推理道:「不是不是,我的猜想是,沈穗想要殺了丁陶,於是主動找到洪俊。

  兩人動機相同,一拍即合,就決定連手作案。

  互相掩護,提供信息,構成完美犯罪。

  其實兩個人都是兇手!」

  穹蒼心說這個案子跟完美犯罪差得有點遠啊。

  這孩子老跟不上節奏是怎麼回事?

  年輕警員還問:「你覺得呢隊長?」

  「隊長想交給你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穹蒼說,「你去把小區監控篩選一下,看看昨天傍晚到凌晨一點之間,沈穗有沒有開車出去。」

  年輕警員重重點頭:「好!」

  他精力十足地走下車,站在路口判斷了一下方向,然後大步邁向物業。

  賀決雲鬆了口氣:「他終於走了。」

  穹蒼笑說:「挺可愛一小孩。」

  賀決雲身形滯住,緩緩轉過身,揚起眉毛問道:「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

  穹蒼也緩緩轉過身,滿臉嚴肅道:「賀決雲,你的想法很危險啊。」

  賀決雲指著自己:「我?」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穹蒼斥責說,「他還是個孩子!」

  賀決云:「……」

  「他還是個孩子」最……最好聽的用法?

  賀決雲乾笑道:「我以為你們這些高智商的人,真的會比較喜歡傻白……我是說比較單純的男生。」

  穹蒼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點頭說:「呵呵,也算吧。」

  賀決雲敏銳地察覺到有那麼一點兒不對。

  品味著,看穹蒼的眼神帶上了譴責。

  你特麼是不是在內涵我?

  穹蒼轉移話題,一身正氣道:「再回兇案現場看一下,或者回局裡查一查資料。

  順便催一下法醫跟痕檢。

  走吧。」

  賀決雲快速切換狀態,盡責地發車啟程。

  不想車才剛開出五十米,兜里的手機再次響起。

  他的褲子比較緊,不好意思叫穹蒼幫他拿,只能重新停靠在路邊。

  還沒來得及摸出手機,穹蒼那邊的設備也響了起來。

  二人動作一致地低頭查看信息,沉默地閱覽完裡面的內容,抬頭對視一眼。

  「很重要的線索。」

  賀決雲說,「絕大程度上能確定兇手是誰。」

  「我也是。」

  穹蒼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說。

  賀決雲道:「剛才讓基層的人去丁陶的公司詢問,已經有了發現。

  丁陶昨天中午,出現在工廠視察,當時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西裝。

  設計師給他拿了新一季的畫稿,還給他端了一杯咖啡,結果兩人因為衣服布料的問題吵了起來,設計師不小心地打翻杯子,將咖啡潑到丁陶身上,所以丁陶才換上了備用的藍色西裝,就是他遇害時穿的那件衣服。」

  穹蒼點頭。

  賀決雲說:「另外,根據丁陶的秘書說,丁陶平時辦公不穿藍色西裝,他覺得那種顏色太過艷麗,只有在招待客戶,或者參加晚會時,才會換上。」

  沈穗在說謊,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二人心裡都有數。

  從沈穗能夠在穹蒼提問後下意識地回答出,丁陶昨天穿的是藍色西,說明她昨天必然見過丁陶,且是在中午以後。

  而當她回答完這個問題,自己也馬上意識到不對,又開始刻意地找藉口進行解釋,顯得倉皇又可笑。

  她為什麼要極力否認這件事情?

  見過自己的丈夫,是什麼不能為人知的秘密嗎?

  過於欲蓋彌彰了。

  穹蒼說:「這些不能作為直接證據。

  沈穗完全可以反駁。」

  「但是能幫我們確認調查方案。

  不是你說的嗎?」

  賀決雲問,「你那邊呢?」

  穹蒼靠在車窗上,單手扶住額頭:「法醫在丁陶的襯衫里,發現了一顆白色藥丸。

  確認是安眠藥。

  另外,他們還在丁陶的嘔吐物中,發現了少量未融化完全的白色碎粒。

  雖然現在具體的血液濃度檢測還沒出來,但法醫有足夠的理由認為,丁陶是在深度醉酒後,被人餵食了過量的安眠藥導致死亡。

  他被送到案發現場時還活著,是在深度昏迷中慢慢停止呼吸死去。」

  賀決雲疑惑:「安眠藥?」

  穹蒼點頭,看著手機屏幕,繼續道:「他們查了洪俊的病歷,確認洪俊有長期失眠的病症,一直在服用安定。

  最近一次從醫院領取藥品,就是三天前。

  他們建議我馬上申請一張搜查令,去洪俊家裡看看,是否還有剩餘的藥片。」

  「我幫你打申請吧。

  不過我不認為,安眠藥會是洪俊的。」

  賀決雲知道憑直覺斷案不對,可是……「他的反應總讓我覺得他不是兇手。」

  穹蒼說:「另外,現場初步的足跡鑑定出來了。

  地上有一個43碼的新鮮腳印,從邊緣的位置一步步走到丁陶的倒地現場,將他放下,然後轉身離開。

  從鞋底留下的花紋進行比對分析,確認那雙鞋子,是街道給環衛工人統一發放的鞋子。

  而洪俊的鞋恰好是43碼。」

  她手上快速按動,編輯信息,讓技術人員幫忙再做一個腳印的受力點分析,找洪俊做實驗比對,確認那腳印是否真的來自洪俊。

  賀決雲沉默片刻,說:「你贏了。

  你的證據比較硬。

  巧合點太多了。」

  「照這麼看,應該是那個孩子贏了。」

  穹蒼說,「他兩個全壓。」

  這種時候,賀決雲竟然覺得她的冷笑話有點令人感動。

  ……人間慘劇。

  他竟然是要習慣了。

  賀決雲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

  「別的案子是找不到兇手,這個案子是,看誰都像是兇手。

  可真有意思。」

  賀決雲一頓,問道:「你也覺得,他們兩個人會是合謀嗎?」

  穹蒼放下手機,抬手擦了把臉,提起精神說:「這誰知道?

  把洪俊叫到局裡來吧,我親自問他。」

  賀決云:「那沈穗呢?」

  穹蒼:「先不。」

  ·

  一個小時後,密閉的審訊室。

  穹蒼提著文件進來,在桌邊坐下。

  洪俊還穿著工作用的黃色小馬甲,低頭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眼神空洞,臉上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仿佛已經失去了情緒的波動。

  穹蒼問道:「早飯吃了嗎?

  肉包還是菜包?

  甜豆漿還是咸豆漿?」

  洪俊抬起頭,眼神落在她臉上。

  穹蒼笑道:「沒意見的話,我就讓人給你都帶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