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醫院

  第35章 醫院

  審訊室里傳來一陣高勝一陣的刺耳尖叫,那猶如毛糙玻璃一樣聲音不停在走道迴響,伴隨著沉悶的摔打聲音。

  周琅秀跟個發狂的人一樣肆意宣洩,靠著傷害別人和傷害自己來迴避現實。

  進去想將她帶出來的警員也被她尖銳的指甲劃傷,然後開始冷著臉進行警告。

  穹蒼在外面駐足了片刻,淡然轉身離去。

  「你說這叫什麼事?」

  警員再回憶整件事的經過,依舊覺得這像是一出諷刺意味十足的荒誕小品,「周琅秀也就算了,她沒有文化,不懂醫學。

  吳鳴好歹是個知識分子,居然也會落到今天的境地。

  他要是能把對母親和對妻子的心平衡一下,我看他向天再借個二十年不難吧?」

  穹蒼說:「只可惜。」

  只可惜,人心不可預測。

  兩人走到開闊的大廳,同事問:「老大,接下去,我們要準備逮捕李毓佳嗎?

  現在我們還差一個破壞屍體的犯人,如果不把他找到,媒體跟大眾估計很難相信吳鳴是死於意外。

  我們會很被動。」

  單單知道吳鳴的死因,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如此受關注的案子,打著「人證被報復」、「青年富豪」、「官方瀆職」等各種標籤,就應該有一個「跌宕起伏」的過程——這是大眾潛意識裡對「真相」的期待。

  他們又不了解吳鳴,他們的熱情只是源於感興趣罷了。

  當發現事件發展平平無奇的時候,他們就會偏向於「陰謀論」的腔調。

  「我們沒有證據。」

  穹蒼搖頭說,「沒有證據證明那個偽造兇案現場的人跟李毓佳有關。」

  從作案的手段來看,李毓佳是個比較謹慎的人。

  雖然最初她因為吳鳴的死亡而亂了分寸,但是在她離開別墅之後,很快就冷靜下來。

  她對吳鳴已經徹底的失望。

  一個絕情的女人會有脫胎換骨的改變。

  當她已經無所顧忌,她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從她抵達好友小區的時間來看,在開車的途中她已經快速思考好利弊,並策劃好整個過程。

  她將鑰匙留給犯人,教那個人如何避開小區和家中的所有監控,並用最容易吸引大眾目光的方式,對現場進行掩飾。

  而從別墅離開之後,她一直在忙著處理吳鳴遺產的事。

  如果警方幸運地沒有發現她的罪行,那麼她的人生就能迎來無比光明的未來。

  如果最終她的計謀暴露了,那麼在警方勘查案件的幾天裡,她也有機會能夠完成財產的轉移和隱藏,為下一步做打算。

  她冷漠、冷靜,且目標明確。

  她已經身患胃癌和HIV,卻仍舊那麼激烈地想要獲取財產,很可能只是不希望將吳鳴的遺產留給周琅秀,那個她無比憎恨的女人。

  這個理由讓她有十足的動力。

  「確實,我們現在沒有證據強制傳喚她。」

  同事有點心急道,「可是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破案越不利啊。

  犯人有潛逃的風險,李毓佳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李毓佳已經有一天一夜的時間用來處理證據,必然不會給自己留下太多的破綻。

  就算現在警方把李毓佳抓回來,恐怕也問不出什麼。

  何況對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他們只能請求配合,不能強制傳喚。

  同事問:「我們一定要先找到那個犯人嗎?

  我們要去哪裡找呢?

  從街道監控一一排查?」

  穹蒼說:「李毓佳既然能夠考慮到小區監控和家裡的監控,說不定也會考慮到附近街區的監控。

  那麼為了拖延時間,她很可能會讓對方做好準備,附近區域的監控或許拍不到嫌疑人的正臉,那排查的範圍可就大了。」

  同事虛脫地嘆了口氣,最怕就是「範圍大了」這四個字,導致眼淚開始自然而然地分泌。

  他抬手擦了下眼角,將莫須有的淚光揩去。

  穹蒼說:「李毓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聯繫那個人的呢?

  在誤以為自己殺死的吳鳴的時候?

  還是在一個人住在醫院,孤苦無依的時候?

  亦或者是,被確診胃癌,卻發現身邊沒有人關心她的時候?

  再或者更早一點,在發現自己確診了HIV,人生陷入黑暗的時候?」

  同事偏過頭,期待地看著她。

  穹蒼沉聲說:「人類是很脆弱的,越在脆弱的時候,越會需要別人的關心。

  一個願意幫她頂下罪行、偽造現場的男人,對她來說應該很重要。」

  相比起吳鳴的死亡,清楚認識到吳鳴的冷酷無情,才是最讓李毓佳傷心欲絕的事。

  在接受這個結果之後,吳鳴死了,就不是什麼難過的事了,對她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李毓佳一個人忍著疼痛在醫院躺了兩天,她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在這期間,她不會忍不住向別人訴苦嗎?

  穹蒼說:「去醫院看看。」

  同事立馬點頭:「好。」

  ·

  李毓佳接受治療的是別墅區附近的一家私人醫院。

  這家醫院綠化環境好,監控設備也架設得齊全,平時住院病人不多,服務相對完善。

  她當時住的是三樓。

  兩人穿過安靜的就診樓,來到後方的住院部,並順著指示牌直接上了三樓。

  空曠又明亮的走道里,一名護士從不遠處的病房裡出來,推著車輛在各個病房間確認病人的體溫。

  穹蒼過去叫住了她,抽出證件表明身份,說道:「你好。

  我想知道,前兩天住在316病房的李毓佳,你有印象嗎?」

  護士幾乎沒有思考,點頭說:「我知道。

  那個被家暴,又確診了胃癌的女士對吧?

  我們當時聯繫她的家屬,結果她的家屬都沒有到場。」

  穹蒼將證件塞回胸口的兜里,一面問道:「那你記不記得,有什麼朋友來醫院看過她嗎?」

  護士搖頭:「好像沒有吧,反正前台應該是沒登記來著。

  她一直是一個人,連出院手續都是我們幫忙辦的。」

  穹蒼的搭檔抿了抿唇,說:「你再想想。

  男性,鞋子44碼,身高1米83左右。」

  「真的沒有。」

  護士語氣肯定起來,「起碼沒進住院部里看過,否則我們會知道。

  就……我們對她,印象還是挺深刻的,何況最近她家裡出了點是對吧?

  我們都互相確認過了。」

  年輕警員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穹蒼保持著微笑,繼續問道:「那李毓佳不在病房的時候,一般會去哪裡走動?」

  護士有點不好意思直視她的臉,聲音小了下去:「這裡的病人家庭背景都挺好的。

  何況李女士心情非常不好,她出去清淨的時候,不喜歡我們跟著。

  不過肯定沒有離開過醫院,否則我們會知道。」

  她說完沉吟片刻,補充道:「不過一般的病人都是在樓下的花園散心。

  我們後面有一片草地,陽光挺好的,風景也不錯。」

  穹蒼問:「請問那邊有監控嗎?」

  「有的,還裝了不少。」

  護士說,「你可以去我們的保安室拿。」

  「謝謝。」

  穹蒼對她粲然一笑,「感謝你的配合。」

  護士臉色微紅:「能幫到你們就好啦。

  我先去忙了。」

  說完她低頭匆匆離去,急促的步伐像是羞怯而逃。

  同事用手肘撞了下穹蒼,擠眉弄眼地曖昧道:「哎呀老大,魅力不小啊。」

  穹蒼:「……」魅力是不小,可她又沒作案工具,就算了吧。

  ·

  雖然這是一家私人醫院,但工作人員對警方調查配合積極,管理員很快應他們要求,將這兩天的監控提了出來。

  只不過,穹蒼也不知道李毓佳會在什麼時候出門遛彎,又去哪裡見人。

  只能盯著住院部的大門先確認相關時間,再讓管理員按照時間,以及李毓佳的行動軌跡,調出具體位置的監控。

  監控室里的工作人員主動幫助他們分擔工作,守在屏幕前尋找李毓佳的身影。

  這一段過程被拉得特別漫長,直播管理員乾脆將監控畫面放大到半個屏幕,讓在線的觀眾也能一同感受這種快樂。

  用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穹蒼順利還原出李毓佳在醫院裡的經歷。

  第一天中午的時候,李毓佳獨自坐在長椅上發愣。

  她先是干坐著,然後捧著臉開始哭,到最後又用手背不斷擦拭自己的眼淚,讓自己保持冷靜。

  那一段無聲的畫面,訴盡了她的孤獨和傷痛。

  到了傍晚,她又出門了一趟,去附近的食堂里買了一碗粥,坐在花園下的涼亭里吃了。

  隨後干坐在原地,一直等護士來喊人才回去。

  第二天,李毓佳再次來到花園,坐在一個角落裡。

  沒多久,一個身材健壯的成年男性朝她靠近,坐在她的身邊。

  兩人說了一段話,似乎發生了爭吵,最後男人氣急敗壞地走了。

  但男人並沒有真的離開,過了大約三刻鐘,監控中的男子提著一袋外賣走了回來。

  李毓佳伏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來。

  男人來醫院並沒有防備。

  他穿得很單薄,臉光明正大地露了出來,被監控拍得一清二楚。

  「就是這個人。」

  穹蒼按住自己的鼻頭,閉著酸澀的眼睛說,「麻煩將這一段監控交給我們,辛苦你們了。」

  那位熱情的中年大叔笑道:「沒什麼,為人民服務嘛。」

  ·

  穹蒼拿著監控急著趕回公安局,直播間的網友發出一陣被救贖的感嘆。

  「我在直播間裡看監控,看得我眼睛快要瞎掉了,何苦呢?」

  「三夭再這樣我就不愛它了。」

  「雖然是高清的鏡頭但我覺得那麼遠的距離拍攝出來還是挺模糊的,他們到底是怎麼在第一時間看出那個是李毓佳的?」

  「我以後再也不會輕易說出『去查監控』這四個字了。

  才兩個小時而已,我已經受不了了。

  酷刑啊這根本是。」

  「這個角色藏得好深,都要結束了才出現,很有BOSS的風采了。」

  「每一個劇情轉折都是以我沒有預料的方式。

  可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