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生
直播間裡的觀眾,在看見三夭面板出現變化的那一刻,激動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深夜的環境讓他們不敢造作,只能選擇在評論區發出一聲聲狂嚎。
打賞和點讚的圖標刷屏了整個評論區。
「我以為她死了,結果猝不及防的一招穢土轉生。」
「等於重新登入吧,一切從零開始?
他們估計追不上隔壁本的進度了,遺憾。」
「不,準確說這應該是借屍還魂。
【認真】」
「啊?
就一會兒沒看,怎麼世界全變了?」
「大佬把三個嫌疑犯都給摁下了,兩個送進了局子,一個守在醫院裡親自監視,導致謀殺劇情進行不下去,被三夭系統強制修正數據。
遊戲直接跳入二階段,重新開始了。」
「大佬:是不是玩不起?
我只是個新人罷了。」
「對不起,我錯了,但是站在Q哥的角度想想,這是一段什麼劇情?
『你終究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就算我死了也不行。
』。」
·
穹蒼身形佇立在落地窗前,目光落在精緻修葺過的花園裡一瞬不瞬。
刺眼的日光照進她的眼睛,帶來微微的澀意。
等涼風從玻璃窗的縫隙中穿過,撲面打在她的臉上,她才稍稍動了下手臂。
她身後的技偵人員見她一直站著發呆,走過來問道:「老大,你怎麼了?」
穹蒼抬手按住太陽穴兩側,感覺頭部的經脈在隱隱發疼。
她閉上眼睛,吐出口氣,說:「好累。
明明才剛開始遊戲,卻有一種熬了大夜的感覺。」
「昨天又熬夜了吧?
還讓我們回去好好休息呢,你自己都不講究。」
年輕男人捏著手裡的證物袋,遺憾道,「今天這又是個大案子,估計最近都沒法休息咯。」
穹蒼轉過身,看向不遠處正面躺在地上的男性屍體。
那人穿著一件白色襯衫,此時衣服已經被剪開,露出裡面密集的傷口。
如此猙獰的刀傷,地上卻只留下了少量的暗黑色血液,而在周圍噴濺了不少細小的肉末。
他的屍體已經經過馬賽克處理,穹蒼只能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偶和一串文字描述,並沒有那麼強烈的視覺衝擊性。
三夭系統不可能讓玩家直面過度血腥的場面,在直播間裡,觀眾甚至連白色人偶都看不見,只有一個寡淡的火柴人。
系統用輔佐線的方式,在人偶各處標註出屍體所受的刀傷跟寬度。
一行小字漂浮在旁邊,又快速消失。
【死者:吳鳴。
死亡時間:凌晨1點至2點。
】
穹蒼朝著吳鳴的屍體走過去,蹲在法醫的旁邊。
那位中年男人稍稍歪過頭,讓出一點位置,給她講解。
「具體死因,等待解剖才能確認。
但是這些傷口,都是死者死後留下的。
具體有多少道,我還沒有數清楚。」
法醫指向幾個部位,示意給她看,說,「死者身上的刀傷凌亂錯落,大部分集中在腹部跟手臂。
刀口並不平整,刀鋒也不鋒利。
像手肘這個位置,從傷口的截面來看,兇手多次以相似角度進行剁砍,然後用力拉鋸,於是留下了一個非常深的傷口。」
正在記錄的警員呲了一聲,說:「這得多恨啊?
跟要挫骨揚灰似的。
不至於吧?」
法醫換了個半蹲的姿勢放鬆肌肉,聞言說道:「兇手可能是對死者抱有強烈的恨意,所以在他身上留下那麼多殘忍的傷口用以泄憤。
但是也有可能……」
穹蒼接過他的話音道:「也有可能,兇手原本是想要分屍轉移視線,結果錯估了分屍的難度,對人體關節也不夠了解,就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法醫點頭。
「啊?」
年輕警員說,「那聽起來這像是一場沒有足夠準備的激情犯案。
可是,兇手在吳鳴的身邊特意留下了指向性的紙條,這種舉動又感覺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復仇啊。
或者說,是污衊?」
警察小哥將相機里的照片往回翻,一面說:「兇手在破壞屍體的時候,死者應該還沒有出現屍僵,屍體被擺出了特定的姿勢。
當時死者右手握著一把西式菜刀,那把菜刀就是造成他身上各種傷口的兇器,他把菜刀對準了自己的腹部,且在半米遠的位置留下了一張紙條。
這些細節,都跟之前的幾起案件很相似。
另外,我們剛剛確認確認過了,死者吳鳴,也是當年指證寧冬冬的人證之一。」
寧冬冬,就是范淮在這個副本中的化名。
穹蒼沉默著,沒有出聲。
「唉,這都已經是第四個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再不抓到兇手,感覺媒體都要拿我們點燈祭天了。」
警察小哥懊喪了一句,說,「不過,昨天我們有兩位兄弟一直守在寧冬冬的樓下,確認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住所,所以這一次真的不可能是他犯的案。
難道是模仿犯?」
另外一位現場勘查人員走過來說:「兇手很明顯是故意將場景布置成這個樣子,想偽裝成跟前三起案件相關聯的謀殺案。
但是,兩者的感覺很不相同。
一個精細,一個粗糙。
完全不像是一個兇手所為。」
他歪過頭細看地上的屍體,說:「可是,你要非說全是模仿的吧,裡面又有那麼一點味道是模仿不出來的。
有些細節我們還沒有對外公布過,它卻奇怪地對上了。
這不是普通的模仿犯能做出來的吧?」
「也有對不上的。」
年輕小哥說,「紙條上的內容我們沒有對外公布。
前面三位死者手上拿的紙條,寫的是『謊言』兩個字,而吳鳴這張紙條上寫的是一句話。」
穹蒼說:「給我看看。」
年輕小哥:「好的,我去找劉哥拿。」
「應該跟前三起案件不一樣。
雖然看著有點相似,但作案水平完全不一樣。
前三起案件現場打掃得很乾淨,這一次,卻留下了很多的線索。」
眾人循聲望去,痕檢提著箱子走過來道:「這次的兇手作案並不謹慎,或者說,不夠專業。
他從後面的花園翻進來,鞋底踩到了泥土,進屋後沒有脫鞋,留下了大片的鞋印。
後開他應該發現了,試圖進行擦拭,但是因為心急,沒有擦拭乾淨。
我們在現場提取到了一個完整的腳印。
跟死者家裡的所有鞋子做過比對,確認沒有匹配的尺碼,應該是兇手的。」
年輕警員拿著一個裝紙條的證物袋回來,激動猜測道:「會不會是寧冬冬知道自己被監視,抽不開身,於是買兇殺人,讓對方偽造成一樁類似的兇殺案件,來轉移我們的視線?」
穹蒼接過他遞來的證物袋,隔著塑料捏了下裡面單薄的紙張。
袋子裡放著一張用紅筆書寫的紙條,頂部站了一點血跡,落款的位置按了吳鳴的手印。
紙上寫的話是:「我將刀尖對準了別人,並深深刺了下去。」
穹蒼仔細看過之後,將東西交還給那名警員。
年輕小哥問:「老大,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
他的這個第一人稱『我』,到底是指兇手,還是死者啊?」
穹蒼掀起眼皮從他臉上晃了一圈,又再次垂下視線。
年輕小哥得不到回應,依舊說個不停:「老大,你今天怎麼一直不說話啊?
你平時話不是挺多的嗎?」
穹蒼問:「死者家屬呢?」
年輕小哥抬手一指:「李毓佳?
她正在院子裡,被嚇到了,王姐在給她錄詳細口供。」
穹蒼順著方向望去,正好看見了安裝在牆角的攝像頭,問道:「監控視頻調出來了嗎?
有拍到什麼?」
年輕小哥說:「調出來了,我拿給你看。」
他準備轉身離開,穹蒼又開口道:「交給你一個任務。」
他馬上折了回來:「你說你說!」
「兇手既然想把案子嫁禍給寧冬冬,那麼,他留下的這張紙條,以及現場給出的線索,很可能不是隨便寫寫的。」
穹蒼費力多解釋了一句,說,「你去幫我查一下,時間在十年前,寧冬冬那起兇殺案件發生前後,地點在案發現場附近。
當時局裡有沒有接到過跟持刀傷害有關的報警記錄。」
年輕小哥點頭:「好。」
·
穹蒼坐進車裡,手裡端著平板電腦。
她調整了下姿勢,把平板夾到椅背上,兩手環胸觀看上面的視頻。
屏幕里正在播放吳鳴別墅中安裝的幾個攝像頭裡,所存儲的最後一段視頻。
28號晚上10點多,吳鳴從外面回來。
看他當時通紅的臉色與趔趄的腳步,他晚間應該有大量飲酒。
吳鳴進門的動靜影響了屋裡的另外一個人,很快,李毓佳從二樓臥室走了出來。
李毓佳看見他,尖聲叫了出來。
她罵道:「吳鳴,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吳鳴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醉醺醺地往樓上走。
李毓佳繼續破罵,只是咒罵的聲音里除了憤怒以外,還混合著沙啞的哭腔。
她罵吳鳴忘恩負義,還提到了他的母親和醫院。
到最後甚至說要報警。
吳鳴全程沒有理會她,上了樓梯之後,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進了臥室。
李毓佳緊跟著進去,並將門用力一甩,合了上去。
那木門的隔音效果很好。
穹蒼將背景聲音開到最大,但由於臥室附近沒有安裝攝像頭,沒能清楚收到音,無法探知他們兩人之間爭吵了什麼。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李毓佳推開門倉皇沖了出來。
她拎起沙發上的手提包,連鞋也沒有穿好,直接出了門。
別墅里一片安靜。
穹蒼將監控視頻快進。
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吳鳴捂著腦袋,從臥室走出來。
穹蒼坐正身體。
嘿?
她還以為這位朋友已經死了。
吳鳴情況很不好,半個小時的時間沒能讓他酒醒。
他走在樓梯間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腳,好在及時蹲下身,才穩住身形。
吳鳴就著姿勢,在樓梯上蹲了許久,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去了廚房。
穹蒼切換了監控攝像頭的畫面。
吳鳴進了廚房之後……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紅酒,繼續在桌邊喝了起來。
喝到神智迷糊的時候,吳鳴開始大哭。
他雙手抱住頭,嘴裡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呻吟,似乎很是痛苦。
隨後他拿起手機,似乎是要在上面搜索什麼。
可能是因為看不清楚,他惱怒地把手機砸到了地上。
在監控時間跳到12點半的時候,吳鳴起身。
他糊著一臉的淚漬,主動切斷了監控攝像頭的電源。
最關鍵的畫面,就這麼沒有了。
穹蒼:「……」
她要這監控有何用?
·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佬曾經賦予厚望的監控……她信誓旦旦地說肯定能留下證據的。」
「我去,從緝兇者的角度看,這個案子這麼迷惑的嗎?」
「我真的以為李毓佳是兇手啊,結果偵破階段開場就被否認了?
80%的線索探索度,不應該有那麼大出入才對。」
「這麼看的話,這個兇手模仿得並不高明。
媒體當時還說是一模一樣,還說范淮在死前跟蹤過死者,但警方不作為,結果跟蹤吳鳴的根本不是范淮。
【撇嘴】」
「好奇。
有現代科技的幫助,大佬要用幾天的時間,才能找回之前的線索?
怎麼感覺這個角度更難了?」
「嗯嗯嗯!大佬是不是要去審問Q哥了啊?」
·
在觀眾瘋狂猜測的時候,穹蒼已經下了警車,走向別墅附近的一處涼亭。
這個地方很安靜,邊上就是一片景觀湖,女警正與李毓佳坐在長凳上,小聲地說話。
穹蒼踏上石階,對著那張跟監控錄像里相同的面容,疏離又禮貌地說了一聲:「李女士,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