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操縱人心的困惑

  第424章 操縱人心的困惑

  楊樹雨看到了慕正光的答容,這個笑容能證明一件事:雖然他很傷心,雖然他的笑容不太真實,但他並不懷疑徐臨終前所說的話,他願意按照徐所說的話做事。

  再多給他一段時間,他能放下悲傷,徐的死亡,不會讓他墜入遺憾牢籠。但崔勻清肯定不甘心落敗,她必然會嘗試使用別的辦法打擊慕正光。

  那些無關緊要的挫折,不在她和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接下來要用的手段,比起生離死別,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可能會奪走慕正光的健康、知識、財產,雖然這些事都是小概率事件,但如果崔勻清執意要做,我不會阻止她,但我要給她加一些條件,防止她把事情做得太絕。

  除了健康、知識、財產,還有一樣東西,她應該也會很感興趣,良知。她說不定會想辦法奪走慕正光的良知。如果她真的做到了,那麼慕正光一定會陷入牢籠。

  讓慕正光陷入牢籠,不是我的本意,我從來沒有給崔勻清下達過這樣的命令。但是,如果她想這麼做,我不會阻止他。不過,我會在不影響遺憾世界的運轉方向的情況下,給慕正光提供一點點小小的幫助。

  葬禮結束後,慕正光並未立即離開。他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徐的親朋好友來來往往,看著徐的骨灰安葬,也看著徐的墓碑立起,像一堵令人惋惜的牆。

  回到出租屋裡的慕正光,盯著乾淨的鍋碗瓢勺、空空如也的冰箱,沒有心情買菜、做飯。他對這個地方有種說不出來的討厭,他甚至很想逃離。

  但是,這裡曾是他和徐的家,這點微不足道的念想,又讓他捨不得離開。並且,他也需要一個能保護隱私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度過許多個白天和黑夜,慢慢化解心裡的悲傷和思念。

  大學三年級即將結束,慕正光不想讓自己一直被困在記憶中的故地,他為自己找了個不太可靠的必須離開的理由:這間房子是租來的,我一個人無力承擔房租,所以我還是回宿舍住吧。

  六月底,慕正光把家裡的鍋碗瓢勺、電飯煲、鍋鏟打包,全部寄給徐的媽媽。一方面,這些東西還值一些錢,若是丟掉,未免有些可惜。另一方面,它們也算是作徐的遺物,送給阿姨當個紀念,也合情合理。就連他自己手機裡面的徐的照片、視頻、音頻,也都複製了一份給叔叔阿姨當做紀念。

  在此之後,慕正光把書和各類生活用品搬回寢室,而後聯繫房東退房。兩個月的房租以及等同於一個月的房租的押金,他全都拿到了,全部轉給徐的父母。

  徐說的「我的賠償金分給你一半」,早在上個月就變成了現實。徐的爸爸把銀行卡遞給慕正光,慕正光出於對叔叔的禮貌,也出於對徐的尊重,收下了這張卡,但卡里有多少餘額,他至今不知曉,因為那張卡他從來沒用過。

  從長余市送到啟川市裡的快遞,到了。

  從長余市出發返回家鄉的人,也到了。

  慕正光是發快遞的人,也是收快遞的人。他幫徐的媽媽收了快遞,並在她家吃了午飯。阿姨的狀態不太好,可能是不久之前剛剛哭過。

  如果三年前,我和徐沒有把白松大學作為第一志願就好了。

  假如時間能倒流,我寧願丟掉我猜對的5分。

  不,五分還不夠,丟掉5分,徐還是有可能勸我考白松大學。保險起見,我得丟掉15分,丟掉考上985大學的機會,也丟掉考上211大學的機會。只要能讓她改變主意,只要能讓她回來,我願意放棄分數。

  我的分數比她低了15分,以前,我總覺得自己的分數不夠高,其實,我的分數太高了,遠遠超出了我的需求。

  我曾為了與她天天見面,而與她報了同樣的大學,但我的選擇卻讓我在三年之後再也無法見到她一面。如果我能提前知道結果,我寧願永遠不見到她,只要她還活著。

  慕正光的遺憾在奮力翻湧,但仍不足以構建遺憾牢籠。要怎麼做才能補上這點微小的差距?崔勻清躍躍欲試。

  楊樹宇依舊堅信她的判斷:生離死別固然悽慘,相愛的人永遠分隔固然遺憾,但那又如何?慕正光對正義的嚮往還沒消失,他不會在這裡倒下!

  在暑假裡,慕正光時常陷入消極和失落。

  他會突然開始勞動,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會毫無預兆地停止勞動,放下洗了一半的碗,無視拖了一半的地……

  他常常發呆,站著、坐著、躺著,看著手機,看著被子,看著天空……

  生活和生命的價值,在百無聊賴的時光中,被消磨得愈發渺小,有時他甚至會想,死亡有什麼可怕的?

  楊樹雨看到了死亡陰影,這讓她深感危機:在遺憾世界裡主動放棄生命,這是陷入遺憾牢籠的標誌之一,這種事絕對不能做!

  開學了,慕正光回到校園,回到宿舍。

  楊樹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勉強認為慕正光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放棄生命,既然這樣,那就可以為他提供幫助了。

  能戰勝正義的事物是否存在,尚不明確,但慕正光不是正義的化身,只需投入足夠的罪惡,就能讓他俯首稱臣。崔勻清肯定會用一定分量的罪惡考驗他,而在那之前,我先給他投入一些低濃度的罪惡,讓他嘗一嘗勝利的滋味。如果他輸了,那就沒辦法了。

  楊樹雨在慕正光的生活中投入的低濃度的罪惡不是任何虛無縹緲的能量,不是黑影黑霧,而是文字和聲音。

  有一天,慕正光一個人坐在宿舍里發呆,忽然他聽見門口有聊天的聲音。

  「慕正光女朋友死了,咱們最近可千萬別刺激他。」

  「誰讓她不在宿舍住?死了也活該。」

  「你說他們一起在外面住了兩年,有沒有做過?」

  三種聲音,三個人,三個室友。

  第一個人的聲音中帶著些戲謔和嘲諷,不能認為是善意的關心。

  第二個人的發言和善意沒有任何關聯。

  第三個人的語氣還算正常,但慕正光厭惡他說的話。

  慕正光不想再聽,他戴上耳機,登錄遊戲界面,挪動滑鼠,隨便點了幾下。

  「肯定做過了,他們都一起住兩年了。」

  「萬一沒有呢?」

  「那就是他身體有問題。」

  「也不能這麼說吧。」

  「他們要是不想做,為什麼要住在一起?」

  「對啊,都住在一起了,還裝什麼單純。」

  遊戲裡的聲音並不足以掩蓋外界的聲音,慕正光面無表情的聽著這些話,暗自咬牙切齒。從那以後,他除了晚上睡覺時會回到宿舍,其他時間,哪怕是午休時間,他也是在教室午休,而不是在宿舍午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