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銀匙刻畫舊時光
7月11日,慕正光在廢棄教學樓里召開會議,之後,他和父母回到鎮上。徐縈則沒有與他同行。
當天下午,段思源寫好了工作報告發給慕正光。
7月12日,慕正光的第十六個生日。
徐縈則大清早的就拎著個黑色帆布包到他家來了,兩人進慕正光的臥室密談。
徐縈則把包遞給他:「相冊就在裡面,要不要先看看?」
「好。」
相冊第一頁,兩人的合影。這個畫面取自於上一個生日。眨眼之間,年歲逝去,好在睜開雙眼,故人仍在身邊,且與舊時的模樣、原有的姿態相近。
人的記憶會自動篩選很多東西,絕非重要之事就一定不會被遺忘。比如說,記住了父母年輕時的模樣,便忘記了他們在隨時光衰老。再者說,記住美好,便遺忘不美好,或是與之相反。
銀匙不能阻擋記憶的自動篩選,但是銀匙的使用者有額外的取捨權。去年此時,徐縈則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漸近線上,按理說是記不起合影畫面的。若非可用銀匙讀取往事,有些事一旦錯過,不僅不會重來,甚至還會在人的記憶中徹底消失。
慕正光感觸良多,他盯著合影看了很久:「我都忘了那天穿的是這件衣服。」
「你在那天的昨天穿的是睡衣,但是你過生日那天換了一件灰藍色短袖T恤。我也記不得了,幸好有銀匙。今年的你和去年的你好像也沒變多少嘛。」
「昂,你不是說童顏永駐嗎?要是變了,那不就不叫永駐了嗎?」
「但願能不變吧。」
相冊第二頁,煙花、海月兩隻水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水母成了他們的特定裝飾,他們把水母刻在衣服上,或者用水母戰鬥,這樣的緣分,可稱奇妙。
第三頁,金色沙漏。
第四頁,紫黑色四葉風車。
第五頁,桃紅色沙漏輪廓。
第六頁,純白色風車軸心。
第六頁,存在銀匙。
第七頁,運行銀匙。
第八頁,金步搖。
第九頁,竹刺。
一張薄紙能有多少重量?翻過一頁相冊需要多少時日?
光陰一轉,往事永不重來。彈指之間,故事又有不同。
第十頁,兩人的初次見面。那時徐縈則穿著一條青黃色無袖紗裙,扎著馬尾辮,細胳膊細腿,迎著光發亮。
慕正光看著她童年時的模樣感慨道:「一眨眼都快過去十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初次見面時的照片裡有許多人,徐縈則的目光落在多年前的光同學的身上:「嗯,是很快。」
紙張流轉,過往連篇,長大的人,愈發親近。
徐縈則用一頁同學錄作為童年的尾聲,在這之後,少年時的畫卷鋪展開來。在諸多往事中,有新的面孔浮現。
慕正光看到了初中畢業合照。大家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或是蹲著,或是站著,往日笑顏,清晰可見。
時間來到高中。
倒數第二頁,是兩人擁抱時的場景。
慕正光久久注視著這一頁,沉浸,發呆。
末頁,是一張藍色紙條。
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只用了短短几分鐘。在這幾分鐘裡,兩人的輔助變量塵埃落定,徹底圓滿,無可再增,也不必再增。
輔助變量加滿,力量完美無缺,似如一道烈光照亮黑暗空虛的混沌,在混沌中行走的人追溯著光源得見天地的新生。這種體會,慕正光終身難忘:「你也感覺到了吧?輔助變量的提升。」
徐縈則點點頭,輕快答道:「嗯。輔助變量提升……和在烤肉店裡的那次不一樣。」
「那次可能是其他形式的強化。」
「我們用不了第二種強化方式,但是還有第三種,這樣也不錯。」
慕正光召出沙漏。沙漏浮現,一開始它只有眼球那麼大,而後快速「膨脹」,一直脹到人那麼大。
「如果二階漸近者有意防禦,菜刀無法破開他們的皮膚。但如果是二階的漸近線實體菜刀,那就不一樣了。巨大沙漏,攻防兼備。沙漏縮小,更容易隱藏。」
「風車的變化應該也一樣。我就不試了。紙條上的話,你曾經寫給我看,這次輪到我寫給你看了。」
藍色紙條上寫著:雖然DNA複製的錯誤率約為10^-9……但是在含有10^9個細胞的培養物中,由於DNA複製的差錯就可能發生幾百萬個突變,可能包含大腸桿菌基因的上千種變異形式。
慕正光看著這段話,若有所思:「這句話……」
徐縈則用右手食指在「可能」二字上點了一下:「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引導著DNA複製出錯、基因突變、生物變異,但不引導進化。這種力量決定著世間萬物的存在與消失、運行與停滯,一切事物的延續和發展都和它有關,包括人類的生死、人類的命運、我們每天遇到什麼人、看到什麼風景。」
「果然,你也想到了。」慕正光抓住她的手指,「主宰基因突變,為世間萬物定下秩序,讓故事開始,推動故事發展,讓故事結束,一切都是他。」
「理應如此。」
「嗯。謝啦。」
「不謝。叔叔阿姨他們的願望能被實現嗎?」
「不確定。爸爸媽媽的願望比我想像的要麻煩得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實現的。」
慕正光昨天就向爸媽問了這件事,大致猜出了他們的漸近線的由來,也找出了他們的心愿。但這兩位成年人的心愿著實不妥當,看似簡單,其實很複雜,包含的條件很多,給人一種終其一生都無法實現的感覺。
這事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為這兩人的漸近線極其一般,由此可見,他們的願望不滿足強大力量的形成條件。但在昨日之前,他還心存幻想,覺得雖然他們的願望沒有被實現,但如今自己有了遠超常人的能力,是否可以輕易地幫他們實現願望呢?
答案是,不可以。
在此過程中,慕正光敏銳地意識到:「暗」注視的慾念和心愿,與人們所想的不太一樣。從父母的心愿上看,他們的慾念都不弱,但他們的漸近率都不怎麼樣。
徐縈則略有憂愁:「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在爸媽的去向問題上,兩人都沒有得到準確答案。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件事急不得,也強求不得,人的力量在命運軌跡面前永遠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能否完成父母的心愿,不取決於子女付出多少努力,而是父母的願望本身是否被賦予了可實現的屬性。
慕正光合上相冊:「幫他們實現願望不是最終目的,就像漸近線是實現願望的工具。實現願望是為了變強,變強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如果真的不能實現願望,那就換個方式。」
「話雖如此……我們的事說完了,我發消息給徐婉陽讓她也來給你慶祝生日吧?」
「等一下。我剛才想到一件事:強烈的慾念是優秀漸近率的必備條件,但是,這裡的慾念可能不是指物慾,而是指與物質無關的某些想法。」
慕正光這麼說並不客觀。物慾,也能締造上古者。
慕正光掌握的信息不全面,他通過身邊的人、身邊的事得出的結論不一定都與事實相符,在他說出「可能不是指物慾」的時候,他心裡也不確定這種說法的正確性。但是,和縈同學的閒聊並不要求句句準確,只需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就足夠了。
徐縈則也不確定這種說法的正確性,但她很願意用這些猜測對照自身。她稍稍改變了話題,大大方方地吐露心意:「我的慾念應該還是很強烈的。」
慕正光愣了一瞬:你說的慾念和我說的慾念好像不太相同啊,你說的慾念不像是優秀漸近率的必備條件。
他思索時看見同學的真誠和熱烈的目光,於是忽然明白了這種慾念的真正含義。
他小聲地說:「我也一樣。」
徐縈則看出了他的緊張和慌亂,心中琢磨著現在跟你說這件事還是為時尚早啊。她茫然地盯著他的眼睛,仿佛沒有聽懂,而後認真地點了點頭:「嗯,一樣。如果沒事的話,我給徐婉陽發消息了。」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