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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謝宴在一起後,初春總是想,是不是感覺有些突兀,他們兩個,既不像互生情愫順其自然在一起的情侶,也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而分分合合,非要比較的話,就像兩塊磁鐵,去掉中間的隔閡後吸附在一起,天生配對。閱讀

  生活還和從前一樣,每天定點去他那邊蹭飯,時間久了,兩人之間倒是相互產生新的依賴性。

  逛商場的時候,初春問:「年紀大了的人談起戀愛來是不是都不好玩。」

  正慢悠悠試穿外套的路遙視線沒偏離鏡子,「不然呢,咱都是奔三的人,難不成你指望還和小年輕一樣,女生給男生織圍巾,男生給女生跑十幾里的路買夜宵?」

  這些曾經被例為浪漫的事件,找服裝店和外賣小哥同樣能做到。

  「不過我現在叫衛准做這些事情的話,沒準會答應。」路遙突然想到什麼,「剛好我有點想吃朝陽東路的牛肉生煎,打電話給他試試。」

  沒多久,電話通了。

  衛準的聲音傳來:「又咋了?」

  路遙:「我餓了。」

  「你不是長嘴了嗎,餓了不知道自己找點東西吃?」

  「我想吃生煎。」

  「朝陽那家的?」

  「對。」

  「不行,現在下班高峰,路上堵車,學校附近不好停車,而且店門口排很多人。」

  「我想吃。」

  「姑奶奶,我求你了。」

  「哥哥~」

  「……」

  能清晰地聽見電話那頭的衛准罵了個草字。

  「行了行了,老子給你買。」

  路遙樂呵地掛斷電話,一邊繼續試衣服一邊說,「看來他今天心情不錯,要是平時的話沒準就讓我自己去了。」

  初春唏噓,這可真是戀愛的酸臭味。

  「那家店的生煎特好吃,不油不膩,酥脆可口,比咱中學門口賣得還要好吃。」路遙興致勃勃地說,「不過要排隊,所以我都是讓衛准給我買。」

  「這不挺好的。」初春不禁好笑,替她攏了攏領子,「你什麼時候和衛准結婚?」

  「應該快了吧。」路遙停頓幾秒,「反正遲早要在一起的,我不急,你呢?有沒有打算?」

  「剛在一起,能有什麼打算。」

  「什麼嘛。」路遙反駁,「你之前和謝宴就是未婚夫妻關係,雖然沒咋談戀愛,但好歹認識和維持關係那麼多年,現在就差一張結婚證的事。」

  要算起來,那兩人的緣分比她和衛准還要深。

  提到結婚證,初春便想起以前求婚的事情。

  當年自己買的那對戒指還挺可憐,落灰幾年,一直都沒有發揮作用的地方。

  回來之後,初春抱著玩偶熊在隔壁別墅的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人回來。

  聽到玄關處的動靜,她頭也不抬,仿佛他們是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漫不經心應了句:「回來了啊。」

  「嗯。」謝宴應一聲過後,順勢朝她走過去,「你今天回來得挺早。」

  「沒什麼事。」她說。

  史密斯先生已經走了,恆初不需要她再管,現在就是等著資金鍊破裂,以及看程晚靜被銀行和各大合伙人逼債的笑話。

  謝宴目光下移,落在她露在外的腳踝上,皺眉:「怎麼又不穿襪子?」

  「嗯……忘了。」

  「女孩子體寒,你忘記你冬天手腳冰涼的事情了嗎?」

  她支吾一聲,沒找到反駁的理由,索性把玩具熊抱緊,兩條腿盤起來,雙腳也塞在熊屁股底下,等謝宴再來的時候,她理直氣壯地回:「我不冷。」

  天氣已然轉溫,沒有先前那樣冰寒,再加上室溫一直保持溫和的二十二度,自然不會在意細節。

  話是這麼說,謝宴已經提一雙淺白色棉襪子,於她另一側坐下,「伸過來。」

  初春盯著那雙女士襪子看上許久,「為什麼你家會有女孩子的襪子?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來過嗎?」

  「你好好看看。」

  「看什麼?」

  「這是你上次落在我家的襪子。」

  「……」

  噢,是這樣嗎?

  初春微囧,底氣不足但氣勢壯,「我就說這襪子看起來怎麼那麼好看,原來……咳,是我的。」

  「嗯,主人更好看。」

  「……」

  看他一本正經地誇她,初春不由得竊喜,唇際的弧度剛挽起,埋在熊屁股底下的雙腳已經被男人抓了出來。

  初春忙拒絕:「你把襪子給我,我自己穿。」

  「我不能幫你穿嗎。」

  「……不太好吧。」

  「又不是幫你穿衣服,有什麼不好的?」

  好像是……

  但她估摸著這話怎麼有種不能幫她穿衣服的遺憾感。

  穿好之後,初春慢慢盤起腿,慢條斯理地說:「我今天聽路遙和衛准打電話的時候,她叫衛准哥哥。」

  「所以?」

  「情侶之間是不是都該有個特別的稱呼。」

  「你想叫的話不是不行。」

  「但是叫哥哥的話,你豈不是太占便宜了。」

  「那就叫老公吧。」

  「可是我們沒結婚。」

  「那明天去領證。」謝宴饒有興致的望著她,「我知道了,原來你是在暗示我這個。」

  「……」

  倒不必這麼自戀,明明是他自己往領證方面扯的。

  這聲老公,她是叫不出來的。

  叫哥哥的話可以考慮下。

  不過外面叫哥哥的太多,不容易分辨。

  要是前面加他名字的話,又顯矯情。

  「算了,就叫你名字吧。」初春嘆息,「習慣叫名字了。」

  「本來我習慣了,但你剛才說換一個,現在不習慣了。」

  「?」

  「要不你叫聲哥哥聽聽吧。」他強調,「一聲也行。」

  她實在害羞,指腹磨了磨臉頰,「好幼稚啊,咱們也老大不小了。」

  望著他的眼睛,初春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好,磨磨蹭蹭好長時間,才慢吞說道:「宴……哥哥?」

  聲音輕得跟小貓撓痒痒似的。

  說完她後悔了,情侶之間的趣味簡直和小孩沒什麼兩樣,抬手捂著嘴,想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然而面前的男人俯身湊到她跟前,提要求道:「要不多叫幾聲,剛才沒聽清。」

  她作勢要捶他,卻反被一摟,謝宴將她打橫抱起,哄小孩似的,「先去吃飯,待會再叫。」

  待會……也不叫。

  被他抱著去餐廳的話,省得她走路,然而看見端菜的阿姨正朝他們望著,初春的臉立刻紅起來。

  阿姨是個明白人,很快轉身當沒看到。

  -

  天氣轉暖,街上的風都透著春意。

  這天是初春最後一次出現在恆初。

  她現在生活過得平靜愜意,觀察恆初變化的空餘時間會去朝陽學校看望路遙和裡面的孩子,偶爾還會去騰輝和興和溜達。

  相比而言,程晚靜已然落魄。

  聽說,恆初已經拖欠員工工資兩個月了。

  裁員離職被挖高管是恆初的常態,作為掌權者的程晚靜三天兩頭被大老闆和合伙人催債,作為管理者的秦錚以為自己能全身以退,卻不想投資的項目連連失敗,外頭虧空內部欠債。

  初春過去的時候,公司門口全部都是圍堵的記者。

  早在之前初春開新聞發布會時恆初還是個雖然困難但仍然可以運轉的公司,而如今,被程晚靜接手的沒多久,就出現這樣的情況。

  外行人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程晚靜管理不當所導致的。

  「程小姐,關於恆初現在的情形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請問為什麼拖欠上千員工的工資,是拿不出資金嗎,可是你明明在微博曬出百萬豪車的照片,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能正面回答為什麼程小姐你沒有管理公司的能力卻強行接下擔子的原因嗎。」

  記者們的話筒恨不得靠在程晚靜的嘴上。

  他們對她如此感興趣的原因是她曾經是個網紅樂隊的歌手,多多少少沾點名氣,現如今成為破產小姐,吃瓜群眾對此津津樂聞。

  初春本來只是吃瓜群眾中的一員,然而即使立於角落依然被程晚靜看到。

  同父異母的姐妹相見,矛盾烈火熊熊燃燒,本就被記者逼問得難堪羞愧的程晚靜立刻將矛頭指向初春,除了發泄也有意分擔出去一部分鏡頭,「你來幹什麼?」

  這話一出,記者們紛紛順著目光看向初春。

  初春旁邊的吃瓜群眾瞠目。

  而她本人也稍稍意外,摸了摸頭髮,「我能幹什麼?」

  微頓,慢悠悠扔出一句:「當然是看你笑話的了。」

  這兩句話被記者捕捉得剛剛好,一字不漏,連她神色的微表情都被鏡頭記錄得十分清楚,不出意外,這句話會作為吃瓜群眾諷刺程晚靜的一大梗點。

  程晚靜大概想不到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倘若她對初父真的有一點父女情分的話,初父不會這樣對她的,不會挖一個大坑讓自己的女兒跳,他看似躺在病床上實際卻什麼都懂,包括程晚靜這對母女假惺惺的照顧以及背後的插刀,甚至她們和秦錚的陰謀他都了解,不然也不會讓初春把手裡的股權賣掉。

  初春推測程晚靜後半生的命運就是無限的還債。

  過著比之前還要困苦的生活。

  果然,人不能太貪心,否則物極必反。

  看完熱鬧,初春給謝宴打個電話。

  現在是五點鐘,她可以過去接他下班。

  初春問道:「要我過去接你嗎?」

  謝宴:「想我了?」

  「才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來接我。」

  「我這不是閒的嘛。」她輕笑,「剛好我在市中心這邊,順路過去不用十分鐘。」

  「所以你不是想我,只是剛好路過。」

  「對啊。」

  「那隨便你吧。」

  聽著那端的口吻,還不太高興呢。

  電話里這麼說,待會要是見著她,還不照樣乖乖牽手回家。

  不高興歸不高興,沒見他少一個親親抱抱。

  初春開車過去,到了才知他在忙,不過用不了太長時間,所以她在過道稍稍等一會兒。

  這時,她接到一個電話。

  是謝星臨的號碼。

  不無意外地接通之後,她聽見那端的謝星臨說他要走了。

  「你之前答應過我要來送機的吧。」謝星臨理所當然地要求,「現在能過來嗎?」

  「現在?」

  「嗯。」

  初春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答應過,似乎是他提起這個要求的時候她沒說拒絕,所以謝星臨認為她就是答應。

  不管拒絕還是答應,給朋友送機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好吧。」她說,「我找你還是去機場?你報個位置。」

  和謝星臨的電話還在一半的時候,初春不經意地抬頭看見謝宴。

  他就在離她不遠的位置,不知呆了多久,神色平靜,眉間蹙起的弧度並不深。

  初春於是快速結束通話,抿唇看他,「忙完了啊。」

  「嗯。」聽說她在等,所以最後的工作效率格外地高。

  一眼看出她不對勁的臉色,謝宴直言問道:「你在和星臨打電話嗎?」

  「他讓我去送機。」

  「你去嗎?」

  「之前就說過。」

  「這樣啊。」他一頓,「那你去吧,我回去等你。」

  聲色極低,沒有半點正宮的底氣。

  說好聽點是大方,反正是她和謝星臨最後一次見面,去就去了。

  不好聽點的話,是知道自己哪怕不情願也不能改變什麼。

  初春看著眼前什麼話都沒有多說的男人,眼底稍稍一潤。

  即使在一起,他們還是缺點什麼。

  從前,她缺少撒嬌的資本。

  現在,他沒有吃醋的理由。

  初春深呼吸,沒有讓隔閡殘留在兩人之間,直接問道:「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沒有。」

  「你要是不高興的話……」

  「你就不去了嗎?」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總歸是要去的。

  謝宴明白。

  從上次火災里她擔心謝星臨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來他們之間哪怕是朋友也是有不淺的情誼的。

  總不能因為有對象之後連送朋友上飛機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去。」謝宴說,「我有事。」

  事到如今他沒必要向謝星臨證明什麼,更不想看他們兩個道別。

  沒準還要擁抱。

  作為男朋友,不可能不吃味。

  見他這麼說,初春只好表示:「那我一個人去了。」

  「嗯。」

  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初春猶豫一會兒才邁開腳步。

  她走得很快,因為不想拉長和謝宴此時略顯尷尬的氛圍時間,而就在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這個說自己沒有不高興的男人直接攬過她的腰,將她抵在牆上。

  溫熱的呼吸噴薄而下,謝宴垂眸看著女孩,忽然低頭吻上她的唇瓣,大手捧住她的後腦勺,微微抬起,以便於更方便接吻。

  吻得很兇,幾近啃咬。

  初春被堵得一句話都沒有,兩隻手被他生生束縛在背後動彈不得,整個人全部被掌控一般。

  熟悉的氣息幾乎沾滿整個肺腔,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唔……」

  初春在他懷裡半是抗拒半是掙扎著,然而半點用都沒有。

  親完之後,謝宴鬆開她,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

  透過反光的牆壁,初春看著自己破皮的唇角,默默地想——

  這特麼叫沒有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