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家了,小姑娘

  江喬不想跟母親解釋前因後果,「發生了一些事,不太想幹了。♝💙 ❻➈𝓈𝓱u乂.𝕔𝓸𝕞 💲😎」

  「你……」江玉芬噎了一下,「馬上就要畢業了,到手的工作說不要就不要,你都二十二歲了,怎麼還會這麼任性。「

  她皺著眉絮叨:「我平時在家忙著看你弟弟,難免顧不上你。這麼大的成年人了,總要成熟一些,不要老讓家裡人擔心。」

  江喬淡淡道:「這份工作辭了,還可以再找別的。我在這裡心情不好,以後也只能更難受。」

  「難受?」江玉芬從鼻孔里擠出一聲笑,「你搞搞清楚,誰上班是去當公主被人供著的?剛剛我還以為怎麼了,你一說這話我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我還能不知道你?就是清高,不會處理人際關係,還不愛學,估計這次也是不懂事說了什麼風涼話,被你領導忍不住開了。」

  江喬抿了抿嘴,拼命忍住自己頂嘴的欲望。

  江玉芬語重心長:「什麼時候得罪的人家?要是這幾天的事,你現在好聲好氣地給領導道個歉,無論多大的仇,說兩句好話也就過去了。」

  江喬:「我這次,不太想讓它過去。」

  以前的她,可能會覺得江玉芬說的話雖然刺耳,但都是對的。

  但就像裴知鶴說的,她的人生,其實並不是只有事事點頭一條路可走。

  不想妥協的東西,那些不舒服不喜歡不合理,她本來就有拒絕的權利。

  江玉芬像是聽了個笑話:「你這麼大我是管不了你了,可訂婚就是眼前的事兒了,雲驍也由著你胡鬧?」

  江喬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她:「我和他分手了。」

  江玉芬猛地睜圓了眼,劈頭蓋臉罵道,「什麼時候的事?他說分手你就願意分,連挽回都不知道挽回,你還有沒有腦子?」

  江喬的語氣冷下來,「他出軌在先,所以是我提的分手。」

  「你是不是瘋了,」江玉芬拔高音量,語氣里全是不可置信,「咱們能攀上裴家這種親家你知不知道有多難?我之前早就和你說過,訂婚前最容易出岔子,讓你好好盯著他,你沒本事讓人挖了牆角也就算了,還把這種好男人拱手送人?」

  她拍自己胸口順氣:「考上了京大又有什麼用,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女兒!」

  江喬笑了,「現在訂婚前需要盯著,將來結婚要怎麼辦?我是不吃不喝地守在他身邊,來一個打一個,還是直接把人鎖在家裡?」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氣我,」江玉芬氣得胸腔劇烈起伏,「你現在能跟我抬槓,都是因為你自己沒本事留住男人,說了多少遍忍一時風平浪靜,你現在咽下這口氣把他哄得舒舒服服的,將來等結婚了,這就是你手裡的把柄,你想要什麼沒有,還用得著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賺錢?」

  江喬:「所以我喜不喜歡他,開不開心都不重要,對嗎?您現在說這麼多,不就是為了錢。」

  江玉芬語塞,惱羞成怒道:「你什麼意思?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不成?」

  江喬平靜地看著她,「不是說您害我,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同樣是您的孩子,林嘉平受點小傷,您能擔心得一晚上不合眼,而我這麼多年的委曲求全,您就能視而不見?」

  江玉芬惱怒得眼眶通紅,但因為年輕時秀美的底子在,並不顯得狼狽,反而有幾分我見猶憐:「囡囡,你忘了小時候媽媽一個人養你有多難了?當時媽媽為你吃了那麼多苦,不就是為了讓咱們一塊過上更好的生活?」

  「現在是個多好的機會,你只需要委屈這一陣,我們全家都能過得容易很多……」

  江喬別開臉:「是您全家,沒有我。」

  江玉芬語塞,睜大了眼:「江喬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江喬苦笑,「您不用刻意瞞我,裴雲驍之前和我說過,林叔叔進京大是他叔叔托人走了綠色通道。」

  「這麼多年了,您一直教我做小伏低,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我要為了別人一家的容易,過得這麼辛苦。」

  江玉芬第一次聽江喬說這些,又驚又怒道:「一家人互幫互助本來不就是應該的?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極端!」

  江喬輕輕地嘆一口氣:「我不會再幫下去了。」

  她轉身要走,江玉芬尖聲嘲諷:「那你外婆呢,每次過節回去比誰都積極,裝得一副那麼孝順的模樣,不還是淨挑讓外婆傷心的事做。」

  她橫在江喬面前,「因為是我們家不是你家,所以你就故意看著外婆好幾個月了眼巴巴地盼著你訂婚,最後把她氣進醫院?」

  江喬看著她刻薄的樣子,一下子有些想不起來,上次和江玉芬好好聊天是在什麼時候。

  看她走神,江玉芬好像捏准了江喬的軟肋,上前拉住她的手:「你就趁著現在還早,跟雲驍服個軟……」

  「外婆那邊不用你操心,」江喬甩開她,「你想讓我做的事情,不可能。」

  她之前叮囑過外婆,和裴知鶴結婚的事情先不要和江玉芬提,她準備自己去說。

  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畢竟和江玉芬母女一場,即便可能只是一場鬧劇般短暫婚姻,她也無意隱瞞什麼。

  但今天的見面,讓她重新認清了她的母親。

  在江玉芬的眼裡,她甚至算不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個讓自己一家三口躍入上流世界的跳板罷了。

  江喬攥緊了手裡的紙袋,在江玉芬氣急敗壞的威脅聲里,頭也不回地離開。

  計程車在路邊停下,江玉芬立在原地看著江喬的背影,怔愣了很久才記得上車。

  她哪裡會想到,她只是隨口說說的兩句重話,會是這樣的結局。

  那個永遠都只會軟綿綿說話,垂下頭妥協的女兒好像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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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身走過大廈的旋轉門,遠離江玉芬的視線後,江喬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

  頭一次對母親的打壓和訓斥這麼直接的犟嘴,架好像是吵贏了,但飆升上來的腎上腺素褪去後,指尖冰涼,抖到停不下來,連帶著生理性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早就習慣了江玉芬凡事都擺出一副為她好的樣子,三句話不離訓斥,永遠都在打壓她。

  也已經給自己打過預防針,在她訂婚這件事上,江玉芬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在意的只是這背後唾手可得的豪門生活。

  明明她在心裡默念過無數次,不要再對母親有任何期待。

  但,憑什麼她就要被這樣對待?

  同樣是江玉芬的孩子,憑什麼林嘉平就能無憂無慮地享受一切,而她只能做那個被利用榨乾的姐姐?

  江喬鼻子酸酸的,眼前也變得模糊起來。她摸了摸隨身的小包,並沒有找到紙巾,只能抬起手,用衛衣的袖口抹了一把臉。

  回到商廈門口,門口金色的門柱反光,江喬匆匆看了一眼,自己的頭髮亂蓬蓬的,眼睛紅得像兔子。

  還在國慶假期,身邊進出商場的人群熙熙攘攘,她突兀地站在門口,滿臉淚痕。

  在幾個路人看過來之後,她抬起手背又擦了擦臉,順著人潮走進商場一樓,在一家蛋糕店內停下,低頭裝作挑選甜點的樣子,好遮掩她的失態。

  收銀台前站著一位年輕的母親,一手挎著粉色的公主小書包,一手輕輕握著小女兒的手腕,指著玻璃櫃檯里的切塊慕斯蛋糕跟小姑娘小聲商量:「草莓還是巧克力?今天因為表現好,媽媽可以獎勵一塊。」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個很普通的家庭生活瞬間而已。

  可江喬還是直勾勾看了很久。

  現在的她就好像是流浪貓隔著玻璃看家貓,滿眼羨慕。

  旁邊有腳步聲靠近,她低垂的視線看見一雙乾淨的男士皮鞋,以為是擋到了別的顧客挑選,下意識地說了聲對不起。

  在向一邊挪開步子之前,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清冽男聲。

  「要不要吃蛋糕?」

  江喬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仰起頭,猝不及防撞進裴知鶴那雙溫柔如星夜的眼眸。

  一滴還沒來得及擦掉的淚順著眼尾滑入額角的碎發,她慌張地抬手,想要擦一下。

  裴知鶴穿了身燕麥白的針織衫,在甜品店內的柔光下溫暖得不真實,像一個砂糖黃油和小麥烘焙成的夢境。

  他單手拿著店內的最大號木質托盤,另一隻手從西褲口袋裡拿出,溫熱的指腹觸到她濕涼的眼角,輕柔一下,揩掉還未乾的淚痕。

  然後,那隻漂亮修長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他彎下腰笑,用和小朋友商量的誘哄語氣,「要陪我吃嗎?」

  「因為我們小喬今天表現很好,所以獎勵幾塊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