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酒店,江喬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
這種感覺很微妙。
和剛知道對方暗戀她時的衝擊不同,她現在,就像是在看一場主角是自己的老電影。
一開始糊得要命,中間還經常沒信號,什麼都看不清。
隨著她在柏林待的時間越來越久,老電影的畫質逐漸被修復,錯過的片段也被還原。
她才知道。
原來在裴知鶴的視角里,在她打電話求他結婚之前。
這段故事的每一幀,儘是她的背影。
她心裡既甜蜜又酸澀,血管里像是流淌著後勁十足的甜酒,連四肢都麻酥酥的。
柏林最後兩天,天寒地凍。
蔡老師和周老師在小群里打了聲招呼,飛去巴黎購物。
江喬回了個乖巧的ok表情,犯懶的本性蹭蹭往上涌。
早上臨出門,衣服才換了一半,歪在床腳凳上本能地想往後仰。
「來都來了」的想法,和趁裴知鶴休假跟他窩在房間裡好好親親抱抱的念頭好一番天人交戰。
最後還是被火眼金睛的裴醫生看透,一句「春天陪你再來」,讓她的焦慮跑個無影無蹤。
不舒服的棉服又換回絲質睡裙,盤起來的長髮也散下,柔軟垂順地散了一背。
江喬對著浴室的鏡子打量了好半天,摸到嘴上干起的皮屑,從化妝包里拿出前幾天剛買的潤唇啫喱,狠狠擠了好幾下。
是可樂味的,十幾歲的白人小姑娘喜歡的甜膩調調。
她一直都沒怎麼用,就是因為第一次試的時候覺得太甜,有點齁,可現在沒得選。
走出浴室門,裴知鶴已經按照她的想法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窗簾拉好,燈全部關了,電視打開。
房間裡光線昏暗。
大屏幕上投影了一部迪士尼的動畫電影,暫停在第一幀的城堡畫面,就等她回來。
江喬也不忸怩,在黑暗裡爬了兩步,按著他的寬肩坐在了他腿上。
成年男人的大腿,溫熱而結實。
她只是碰了一下。
很多曖昧的記憶都還沒來得及浮現,就聽到頭頂的男人驟然變得明顯的呼吸聲。
迪士尼電影的開場動畫很經典,藍色夜空背景的童話城堡,屏幕上煙火閃過。
反光倏地變亮,照亮了他的臉。
他鏡片後的眼神微暗,耳朵卻很明顯地紅透了。
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矛盾得要命。
江喬沒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很壞心眼地看著他的眼瞼下都泛起紅,捂著嘴無聲笑。
裴知鶴扶住她的細腰,聲音鎮定而淡然,「看動畫片這麼開心?」
江喬的絲綢睡裙薄軟,腰上細嫩的皮膚被他的掌心燙到,無意識地晃了晃。
她又往前膝行了兩步,與他貼到不能再近,才俯下身,捧起裴知鶴的臉很快地吻了一下,「開心呀。」
江喬散開的長髮落下,柔柔地掃過他衣領外的脖頸。
是酒店自帶的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味道,很清淡的白檀香,混著一點她這幾天故意噴上的裴知鶴常用的香水,難以言喻的親密。
「一看見你,我就覺得好開心。」她依然跪坐在他身上,軟熱的手心停留在他線條流暢的下巴上,輕輕地點了點。
「這是誰?」
她蹭到他臉邊,唇泛著糖水一樣的碎光,仰著頭啄了一口他的唇角,自問自答道,「哦,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裴知鶴。」
裴知鶴失笑,鴉羽般的長睫垂下。
江喬在哄他。
用完全是哄三歲小孩子的方式。
而他明年就要三十歲,卻被這樣的幼稚手段哄得……難以抑制的開心。
搞不清楚是誰更幼稚一些。
房間裡明明是一片黑暗,但裴知鶴只要望向她,就能精準地捕捉到那雙圓而水亮的眼睛,專注極了,好像……她的世界裡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她吻的這一下極輕,唇熱而軟,像絨毛一下下搔刮過他的皮膚。
裴知鶴閉了閉眼,扣住她的腰,「還想好好看電影的話,現在就從我身上下去。」
江喬側過臉去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怎麼,你不舒服啊,是不是我太沉了……?」
說著又很神經大條地蹭了蹭。
幾乎是同時,聽見頭頂一聲清晰的吸氣聲。
裴知鶴兩隻大手托住江喬的腰,把她整個人往下懸空挪動了好一塊,才穩下語調,平淡道,「你養好了?」
「是誰今天起床還在說,小肚子疼?」
光線太暗,他下手也控制得不夠靈巧。
不留心讓她在……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重重一蹭。
黑暗中,江喬原地頓住了兩秒。
猛地反應過來之後,臉唰一下紅了。
她從他腿上爬起來,飛速挪到他身邊,擺好枕頭坐好。
軟綿綿的胳膊抱住他的腰,可憐兮兮道,「我還疼的。」
她臉湊過去,聲音里有種無意識的撒嬌,「裴知鶴。」
被她抱著的人喉結輕滾,很慢地闔了闔眼。
江喬抬著眼睛看他,很小聲地控訴,「我真的還疼,現在我小肚子都是涼的,不信你摸摸。」
她乖乖地鑽進寬大的毯子,像是要認真展示什麼證據,拉起裴知鶴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
裴知鶴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都這種時候了,他也沒心思從專業角度出發,和她去爭辯肚子涼和疼之間有沒有科學的因果關係。
天然的性格就這點,最為致命。
平時看起來好像並不怎麼敏銳,可在許多他絕對想不到的時候,經常又語出驚人。
句句都……引誘他越軌。
見他還是沒說話,她探頭探腦,猶豫了一會,又要張口。
裴知鶴控住她下巴,俯身吻她,把那句八成又要勾他血脈僨張的話堵住。
「要看電影,就好好看,不要總是走神開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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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江喬剛進京市的家門。
時差都還沒倒過來,只是下意識地點開了一下郵箱,就被裡面滿滿當當的學校郵件給壓清醒了。
她往下劃了劃仿佛沒有盡頭的郵件標題,一封都不想點開,任由那個鮮紅的99+留在原地,垂頭喪氣地往沙發上一倒。
裴知鶴把兩人的行李箱提到客廳。
晨光灑落在他臉上,光影淺淡,五官的輪廓顯得更為深刻。
他掃了一眼沙發上的手機,輕笑一聲,「這麼不想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