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 H.

  江喬心裡湧上一陣鈍痛,下意識地飛快搖頭。🌷🍫 ➅9𝕊H𝕌𝓍.C𝐨M 😝💗

  又強迫自己抬起臉,對著毫無惡意的赫爾曼擠出一彎甜笑:「……我,不想打探他的隱私。」

  她……不想知道。

  赫爾曼剛說。

  柏林醫學院的噴泉池是仿照著羅馬的特萊維噴泉建的,連許願方式都一樣。

  太有名的景點,連附帶的傳說都舉世聞名。

  她知道的。

  這是專門用來祈禱暗戀成真的許願池。

  拋三次硬幣。

  第一枚,和喜歡的人成為戀人。

  第二枚,彼此真心相愛。

  第三枚,許願和喜歡的人結婚,兩人一起重返這裡。

  冰涼的雪花落在眼皮上,很快被體溫融化,濡濕了一片睫毛。

  江喬本來想直接伸手搓一搓,想到她今天出門前還特意化了妝,只能努力地眨了眨眼,調整著自己變得急促的呼吸。

  原來,連裴知鶴這樣的人,在二十歲出頭的時候,也曾經幼稚過。

  也會為了真心喜歡的女生湊這種熱鬧,許下這樣的願望。

  從結婚到現在,林林總總,她不知配合裴知鶴演了多少次「他暗戀我許多年」。

  但直到現在,江喬才知道。

  原來裴知鶴這樣的人,真的會暗戀。

  雖然暗戀這兩個字,無論怎麼看都和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但這就是事實。

  赫爾曼好像說了些什麼來打趣她,江喬完全沒聽進去,麻木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在心裡默念著。

  做人不能太雙標的,不能拿自己都沒做到的東西去要求別人。

  成年人誰沒有點感情經歷。

  連她都和裴雲驍談過兩年,而裴知鶴來年就要三十歲了,如果連一段戀愛都沒談過,初戀就是結婚,這才是不正常。

  更何況,就憑她以前和裴知鶴那點,遠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關係。

  人家有沒有前女友,無論怎樣,也輪不到和她講。

  只是她聽風就是雨,聽了兩句裴知鶴從來沒去過前輩介紹的相親局,就自以為很了解他了,才讓她自己這麼難受。

  有個過去沒什麼的。

  她小時候喜歡過的人一抓一大把,現在不也連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

  對不對。

  連裴知鶴都對她說了,在結婚前就開始喜歡她。

  雖然這份喜歡比不過年少時候的暗戀長久,但他現在已經完全放下了。

  他們都已經結婚了,即便彼此之間只是很淺的喜歡,也會隨著時間變成深厚的愛意。

  過去的事和人都已經過去了。

  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

  車軲轆話像念經,在她腦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指甲掐進手心,但也比不過心頭像是被擰住的痛,陌生而劇烈的酸澀,像是愧疚或者嫉妒,或者是兩者的結合。

  愧疚為什麼和裴知鶴結婚的人是她,不是那個被他愛了許多年而不得的白月光。

  嫉妒她即便和裴知鶴結了婚,但他心上永遠有一塊填不滿的夜空,留給他的小月亮。

  她心裡難受得說不出話,但又心疼他。

  到底是有多喜歡,才會讓這樣的天之驕子,都不敢把心意宣之於口?

  所以,那個他一直對自己隱瞞的最大秘密,就是這個愛而不得的暗戀對象對嗎?

  他好像也說過。

  藝術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這個男人對她外婆,對他自己所有的同事,演得那麼像的痴情人設……

  是因為從生活里取材,才能看起來這麼真?

  江喬在心裡默默給自己講地獄笑話,先把自己逗笑,又差點把自己惹哭了。

  她半天沒說話,滿眼通紅地抬起頭,迎上赫爾曼關切的視線,給自己挽尊:「……雪太扎眼,迎風淚。」

  赫爾曼鬆一口氣,帶著她繼續在周圍轉。

  大冬天沒什麼好看的,老爺子想盡地主之誼,只能從文化景點上做文章。

  灰藍色的眼睛在周圍巡視了一圈,雪地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園丁剛剛來給薔薇根蓋過棉被。

  順便,還掃了掃周圍一圈長椅上的積雪。

  椅背上有銅色的暗光閃過,江喬也注意到了。

  赫爾曼終於找到了可以介紹兩句的東西,走近兩步:「當時學校想要修繕校舍,園林景觀維護資金不夠,就想出來這麼個主意。」

  「給校友會捐一萬歐元,就能認領一條長椅,在椅背的黃銅銘牌上刻幾行字。」

  兩人都沒有什麼要緊事,便順著枯萎的薔薇花牆一路走,安靜地看著長椅上的銘文。

  長椅上刻著的字有深有淺,看得出時間的痕跡。

  有的銘牌像是經過了許多年的風吹日曬,連凹下去的刻面都變平了。

  有的一看就是新的,字母的輪廓都清晰很多。

  江喬轉過臉問:「這個牌子是會定期換的嗎?」

  赫爾曼像是認真回想了一會,才答道:「大概是……十年?」

  一萬歐元,買巴掌大的一塊小誓言,放十年。

  然後換掉。

  像新陳代謝一樣,被遺忘或者釋懷。

  江喬感嘆了兩秒,專心致志地看。

  一下子,她就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古人喜歡用刻碑的方法留下紀念。

  的確是不一樣,無論寫的話是什麼,用金屬刻字這樣的形式傳達出來,都有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觸動。

  紀念逝去的親人和寵物,撞了大運才通過的博士畢業,家裡的新生兒生日,xx和xx的金婚紀念日……

  諸如此類。

  江喬看得又哭又笑。

  直到看到最靠近噴泉的那一條長椅。

  銘牌上的字很淺。

  不知已經過了多久,才被路人的背磨到像今天這樣模糊。

  斑駁不清。

  【希望我的小喬,永遠幸福。】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