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燦爛陽光下約會
「話說回來，山藥？我記得那種東西還蠻稀有的吧，哪裡搞來的。」
「身為一個廚師，隨身帶著山藥很合理啊，事實上除了山藥我的儲物袋裡還有各種神奇的農作物，你以為我這麼些年白跟著勇者走南闖北啊？」
「好好好，不愧是廚師，不你何止是廚師，簡直是廚聖啊。」
布婭笛鼓掌，「等回到焦土之後我多給你幾塊地，到時候你把你那些農作物種種看怎麼樣？」
「沒問題。」
「那就這麼定了，現在我們幹什麼？」
雷野沒有馬上回復，而是陷入沉思。
離開瑟珂玻絲妙妙屋之後，就和布婭笛一樣，雷野頓感無事可做。
或者說有種虛無感。
如果他身處於一個常規的冒險故事之中，那麼他現在應該做的是和家裡那兩位奴隸夥伴搞好關係，增強羈絆，然後經歷各種各樣的展開，在冒險故事之後關係變得要好，在桃色事件之後有一些稍微瑟瑟的事件發生，他會心懷感激與喜悅度過這樣的生活。
可是會回檔。
每一次回檔，和那些人好不容易建立的羈絆就會坍塌，只有與布婭笛共度的記憶能夠被彼此共存。
所以雷野現在無論是潛意識還是主觀，都只想和布婭笛一起行動。
原本今天就應該回到焦土那邊去了，但是因為觸發了見習騎士的支線，至少要在希爾流斯這邊待到明天才行，中間的這段時間該做點什麼來消磨呢。
「去註冊個探索者吧。」他以詢問的語氣看向布婭笛。
「可以，不過地下迷宮或者接委託就算了，已經試過了，一般，沒意思。」
那還挺可惜的。
雷野真想看看布婭笛全力發揮，能夠打到地下迷宮多少層。
不過戰鬥對於布婭笛而言似乎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去了一趟探索者公會，雷野幫布婭笛辦了張公會卡，順便買下了那套大房子。
買下這房子是留作之後的據點，雖說未來的計劃是要去住到焦土，但也一定會有回到希爾流斯的時候，那個時候這棟房子就會派上用場了。
另外這房子他也是真喜歡。
「真是無聊啊。」
等著雷野辦完手續，離開探索者公會之後，布婭笛站在門口忍不住感嘆。
她側頭瞧了瞧面露沉思的雷野，突然靈機一動笑著把他的手臂抱住。
「不然乾脆這樣算了，之前昆萊不是拜託洛婭到你喜歡去的地方走了一遍麼，現在我拜託你，也帶我逛一逛怎麼樣？我對你在有空閒的時候會做的事情也有些好奇耶。」
「我去的地方？」雷野一愣，「都是些完全不怎麼好玩的地方哦，而且之前你跟蹤他們玩的時候不是都已經去過了嗎？」
「不，那是不一樣的，我想讓你帶我去玩一下，好不好嘛？」
不知所措。
一直以來雷野都絞盡腦汁讓布婭笛感受到『好玩』，他的心裡藏著某種小心翼翼的情緒，生怕布婭笛感到不爽化身希爾流斯祖國人大殺特殺。
但是仔細想想，她唯一一次發瘋，只不過是在地下迷宮炸了個寶箱，沒有造成傷亡，後來也用回檔把這個事件給抹除掉了。
也許她沒有那麼危險。
而看著搖晃著自己手臂的她，雷野發現布婭笛不發瘋的時候還真的蠻可愛的。
可想到自己在這一周目的打算，雷野的心頭有點堵。
難道真的只有像個渣男一樣用各種甜言蜜語土味情話，才能夠勉強控制住這位名為魔王，卻也只是少女的少女嗎？這樣的方式真的正確嗎？
這好嗎？雷野？
雷野深吸口氣，他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那股沉悶的心情一口氣傾吐開來。
很簡單，不當渣男不就是了？
大不了最後就認了唄，仔細想想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想著哪怕被干也要活下去，現在這情況不也一樣麼。
「我平常做的事情可能真的很無聊，你確定要跟我一起？」
「嗯！」發覺雷野鬆口的布婭笛很高興似的點點頭。
於是雷野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步走向陽光撒來的方向。
——野花孤兒院——
位於希爾流斯偏僻的東北角，這裡有一排稍顯破舊的老房子，木製的柵欄把這些房子圍成一圈。
空地上幾個小孩在那裡奔跑著玩耍。
布婭笛遠遠地看到那些小孩，顯得有些緊張，她悄悄把吊著白色骷髏的頭飾的發卡拿了下來，收到儲物袋裡。
這時她突然發現身邊的雷野身體僵得像塊木頭，探頭向前看了看，雷野正板著一張臭臉。
「什麼呀這副表情。」她笑笑。
「噓，繃住。」
雷野小聲說，而後垮著張批臉打開了孤兒院的大門。
很快布婭笛就隱約猜到了雷野這樣做的理由，因為一看到他那些小孩馬上就放下手裡的劣質玩具跑了過來，圍著他們吵吵鬧鬧，而雷野就只是筆直地向著某間屋子前進，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不是很懂為什麼雷野要表現得這樣冷淡，被小孩子圍成一圈的布婭笛的心裡倒是很高興的，她小心翼翼地輕輕摸了摸身邊好奇地看著自己裙擺的小女孩的腦袋。
很舒服似的，一對貓耳從那小孩的頭髮里彈了出來。
「姐姐是阿野的女朋友麼？」那小孩這樣問。
布婭笛樂了，「這樣啊，我們兩個看起來是那種關係啊。」
她的步伐越發輕快，跟著雷野進入到那件房屋裡，並一眼看到正在處理食材的老嬤嬤。
原來這裡是廚房，而接下來剛好是午飯時間。
來的正是時候。
「你不喜歡小孩？」布婭笛看著雷野關上門，把那堆小孩子擋在門外。
「不喜歡，」雷野搖搖頭，「自從高中那時候親戚家小孩在我的電腦里下載了四個版本的小鳥壁紙，我就再也沒喜歡過小孩子，這裡的小孩也沒什麼分寸感，剛才在外面但凡給他們一點笑臉，我這褲子上就得讓他們蹭得全是鼻涕。」
「不喜歡？真可惜，我還挺喜歡小孩子的，但你不喜歡的話還來這裡幹嘛」
「廢話，我是不喜歡小孩，但我更不喜歡看他們餓死啊，一碼歸一碼。」
雷野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熟練地接過老嬤嬤的圍裙，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大金幣交到她手裡。
從進門開始，老嬤嬤就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柔和地笑著，像是看著自己孩子一樣用溫暖的視線照著雷野，那目光中的暖意讓布婭笛萌生一種懶洋洋的舒適感。
很快那視線轉向了布婭笛。
老嬤嬤突然笑得更柔和了，她慢吞吞地走過來，從口袋裡摸索著什麼，來到布婭笛身邊的時候把她翻出來的東西交到布婭笛手上。
一個銀制的小鐲子。
「我很擔心他因為性格問題會被欺負，希望你好好照顧他。」
她用不同於葛菈緹妮的遲緩的聲音輕聲叮囑，聲音之中滿是慈和。
布婭笛莫名有些慌張，又有些害臊，她說不出這心情是怎樣一回事。
但最後，她就只是雙手接過那份小禮物，點了點頭。
「好呀。」
她側頭看向雷野。
雷野緊繃的身體在開始下廚之後就鬆緩下來了，他心情很好似的，哼哼著只有他和布婭笛聽過的歌。
紅光一閃而過。
布婭笛的身體微微一僵。
道德的數值來到了37。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短期內一下子降低太多了，就像是用小手段讓一個好孩子突然考試失利，可他的水平畢竟擺在那裡，成績還是會慢慢好起來。
那怎麼辦，總不能逼著他往菜里扔粉紅花瓣吧。
算了，道德值的事情之後再搞定咯，反正時間還多。
很快布婭笛就給自己找好了藉口，她的心情鬆快起來，蹦跳著來到雷野身後，拍了拍雷野的屁股。
「親愛的，我來幫忙！」
做過午飯之後，雷野直接就離開了，甚至都沒有稍微坐一會兒。
所以布婭笛非常好奇。
「你每次都是這樣麼？去做點東西，爆點金幣，然後直接就走？小朋友的彩虹屁你都不聽一下的？」
「都說了我煩小孩啊。」
「哼哼，這樣啊，跟你講哦魅魔雷野先生，我發現了一個小貓娘對你抱有戀愛情緒哦，反正我看那邊掛著接受領養的牌子，乾脆把她帶在身邊怎麼樣？」
雷野頓時驚怒，「你在說什麼！我可是高貴的蘿莉控，不要把我和該死的煉銅癖混為一談！」
看著惱火的雷野，布婭笛就只是笑。
很奇怪，有新的小小情敵出現但她並沒有多不爽，反而有些開心。
她知道今天她所見的一切都是她沒有迷錯人的證據。
下一個地點不算遠，是附近的一間小商鋪。
老闆是個中年男人，有著經歷過戰鬥考驗的幹練的肌肉，布婭笛一看到他屁股下面的輪椅，就能猜到這傢伙和雷野大概的關係。
一見到雷野，那男人露出爽朗的笑容，衝著雷野招了招手。
「喲，等你好久，總算肯過來上貨了啊，讓我看看又有什麼新奇玩意？」
男人打著招呼，又看了眼雷野身後的布婭笛，笑意更甚，「好啊，你小子，終於帶老婆來啦？」
這個稱呼比剛才還過激。
布婭笛垂下頭，沉默之中聽著自己躁動的心跳，幾秒鐘之後她並沒有聽到雷野發出否認的聲音，於是輕輕挽住雷野的手臂。
「之前的東西賣的好麼？」
「還行，你也知道，自從去年冬天第一次沒有人凍死之後，這小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搞得你那小火爐在夏天也賣了個斷貨，但夏天雖然熱不死人但這個溫度也著實難挨啊，就有人一直在問有沒有能讓房間裡涼快一點的魔道具.」
「下次來就有了，還沒來得及量產。」
「還真有啊，那挺好，對了，最近關於上架更多情趣類道具呼聲越來越高。」
「哥們.你得分清哪些是真正來自用戶的聲音，別瞎搞行不行，這是我這次來補的貨，你看一下。」
【魔導火爐】
異世界的夏天熱不死人，但是異世界的冬天總有人凍死，尤其是那些沒什麼金幣的異世界人。
【魔導燈具】
這個世界是有著魔導燈具賣的，但大多重視華麗程度而沒有考慮過效率，對魔力的損耗程度相當之高，若是沒有充足的魔力，就沒辦法讓連續點亮燈具太久。
類似的問題已經全部被魔導驅動裝置解決了，雷野這個版本的魔導燈具只需要少量的魔力，就能高亮一整天。
另外定價也足夠低廉，時至今日，雷野的光已經點亮了整個貧民窟。
【保險套】
利用魔物素材製作的輕薄道具，包裝上有著一行小字：少生優生，幸福一生。
從根源解決貧困人口持續爆發問題。
「哦，終於！終於補貨了啊！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我跟你講啊雷野，最近我開始發現一些衣裝華麗的大人物也會跑到這裡來買東西，還有的人說想要聯繫製作者合作呢，諾，收下這個，你要發財啦。」
「大老遠來的賣也就賣了，但你要讓他們不要聲張，」雷野看也沒看，隨手把男人遞過來的名片放進儲物袋，「另外禁止這些人購買多件，如果你發現有人是奔著進貨來的，直接拉黑名單，禁止他再來買東西。」
想了想，雷野補充了一句，「保險套除外。」
「走了。」
他擺擺手，轉身離開。
布婭笛全程沒有說話，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的交涉，思考著。
在跟著雷野轉身離去的時候，布婭笛終於想通了剛才她思考的那個問題。
「你製作的所有魔道具，都不是為了自己呢。」
看過雷野的記憶，布婭笛是知道的，雷野陰差陽錯地自學成為了能夠製作人造魔道具的工程師，而在他掌握這手藝之後——
【擴音器】、【輪椅】、【魔導火爐】.
——這些東西，都是為了有需要的弱者，他拼命用自己有限的時間搞出來的。
他是這樣子，一步一步成為那個有著高達49點道德值的怪物的。
一時間，布婭笛內心刺痛，不知所措。
雷野沒有馬上回答布婭笛的問題，他默默地從衣服里拿出自己的筆記本。
因為回檔的緣故，他已經很久沒在上面寫過東西了，因為文字總會消失掉。
但是，他能夠看到自己寫在一開始的主線，寫在第一頁的文字。
『save the world』（劃掉）
雷野啪地把筆記本合上，放了回去。
「你想錯了，我就是為了自己。」他突然說。
「什麼.？」布婭笛愣住。
「我從最開始就這樣覺得了，這個道德值的數值實際上一點也不靠譜，我也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大義凌然，事實上我比你想像得要齷齪且雙標得多。」
雷野深深地嘆了口氣。
「比如說在我的世界觀里，所謂的奴隸是一種根本難以想像的存在，我本該對這種制度狠至牙癢大為唾棄並高呼我有一個夢想號召奴隸解放，但是我做不到，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做到這件事，所以我就告訴自己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我需要遵守，而買兩個奴隸其實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用於滿足我那假惺惺的善惡觀，我會對買下來的她們很好很關切，證明我是一個來自於文明世界的人，但我又不願意解開她們的奴隸紋，因為她們是我花錢買來的。」
「比如你看我在貧民窟做了很多事，但我沒有不求回報，他們向我投射崇拜的視線會讓我覺得我是一個好人，但是我實際上沒有全部救下來，我現在存下來的錢可以救更多人，但是我沒去救，因為那錢我自己還要用，所以我沒救下來的人我就假裝看不到，我只看我救下來的人，滿足我那『我是個好人』的妄想。」
「包括我現在對你說的話，看我說的義正言辭，其實都是在努力向你證明『我是個好人』，我是為了這種讓我內心安寧舒適的滿足感才做這些事情的，你大可不必把我當做什麼教堂里長大的聖女，我是個普通人，我有齷齪的心。」
布婭笛認認真真地聽著。
確認到雷野的話說完了之後，她嘴巴張合著，像是有話要講。
想要表示一些認同，想要表示一些反駁。
可是話到嘴邊根本說不出口，她意識到面前這個男人終於對自己敞開了心扉，剖析了血淋淋的自己給她看。
她對此是欣然接受的，她就是，就是喜歡這樣的.
難以言喻的熱意在心頭爆發。
她突然笑了。
「你猜怎麼著，像你這樣齷齪的傢伙，對於勇者小隊而言可能不太合適，但對於魔族之王而言，可是剛剛好啊！」
拉起雷野的手，她歡欣地在街道上奔跑起來，陽光灑落兩人肩頭，打上一層橘色的暖光。
她終於理解一件事。
好感度升到好感度50，只是以數字表現她模糊的心境變化。
而此刻才是她初戀開始的瞬間。
「約會可還沒結束呢，再去別的地方玩一下，下一站去哪裡來著？啊我想起來了，圖書館！我們去圖書館！」她大聲說。
「約會？」
「不然呢，就是約會啊。」
「圖書館可沒什麼好玩的啊。」
「怎麼沒什麼玩的呢，去看小黃書！我們一起去看小黃書！」
「唉不是」
雷野嘆了口氣，拒絕不了布婭笛的力氣也拒絕不了布婭笛的喜悅。
那份喜悅連帶著讓他也有點高興起來了。
可他不知道為什麼布婭笛為什麼會這麼開心，以前他帶洛婭來過，但是那個人嫌地面髒嫌空氣臭嫌小孩沒有禮貌，很快就再也不跟來。
可是布婭笛卻表現得相當高興。
為什麼呢？
就在這盛大的陽光之下，布婭笛突然回頭。
那張喜笑顏開的面容籠罩在溫暖的光暈中，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感，她清澈的紅色雙眸前所未有地明亮，燃燒成火焰的顏色來。
雷野清楚地知道，這一次，那光芒不再是對他的審視，而是少女以滾燙的心意將他籠罩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