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蘭訝然道：「姐夫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難道你覺得，我姐現在很成功，她就不會自卑了嗎？」
莫辰一臉不解。
林春蘭想了想道：「跟你打個比方，我在醫院見過抑鬱症的患者，他們有一個最普遍的特徵，朋友們都會說同一句話『不會啊？他看起來很開朗啊』？」
「你是說，她表現出來的，並不是她的真實內心？」莫辰緩緩問。
林春蘭一陣猛點頭，鬆了一口氣道：「你終於懂了。」
她說了這麼多話，現在只覺口乾舌燥，一口氣喝光了牛奶，又往嘴裡塞了好幾塊水果，口齒不清道：「那我走了，我都快困死了。」
說著，她努力咽下嘴裡的哈密瓜，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大姐夫你看，我是不是很精神的樣子？其實我都能原地睡著。」
莫辰一愣，隨即低頭往她的微信里轉了五百元，笑著說：「去吧，給你的打車費，快回去好好睡一覺。」
沒想到，他還被一個小丫頭片子上了一節課。
「哇！」
林春蘭開心的在手機上點了收款，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手套圍巾，道：「姐夫，那我走啦！」
莫辰「嗯」了一聲，道：「等我跟冬兒結婚的時候，給你包個大紅包。」
「那就太好了！」林春蘭頓時眉開眼笑，腳步輕快的離開。
莫辰卻沒有動。
侍者上前收拾吃完的餐盤，又問他：「莫總，您還需要些什麼？」
「再來一杯咖啡，不加糖。」
「好。」
苦澀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眼前卻是水晶燈璀璨明亮的自助餐廳，餐檯上擺滿了豐富的菜餚。
就像林春蘭所說，苦澀才是真實。
不，不對。
苦澀是真的，明亮也是真的。
莫辰整理著思緒，他終於明白了林冬羽心裡的糾結矛盾。
如果林冬羽能在莫家降生，她的美貌會成為她最加分的地方。不，甚至不需要莫家，只要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康家庭，有愛她護她的父母，她就能快樂的成長，收穫許多愛戀卻不會受到傷害。
可惜。
所以，她才會拼了命的往上走，要擺脫她的原生家庭。
她拼命學習，是為了證明她不比任何人差。
她用心生活，是為了告訴自己她能活得很好。
在她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的背後，是她恐懼的內心一直驅使著她。
她恐懼的，是一旦做不好，她就會被打回原形，會墜落到她最不想要的生活中去。
她一定很害怕吧？
想到這裡，莫辰用手捂住心口，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疼痛。
如果這個世界能有時空穿越的機器，他多想能穿越回以前，給陷入黑暗的林冬羽一個擁抱，並告訴她：從來都不是你的錯，我會一直陪著你。
當然，那只是毫無意義的假設罷了。
莫辰心想：原來，她真的覺得，她配不上我。
太！荒！謬！了！
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都仍然覺得很荒謬的程度。
她的優秀顯而易見，誰會想到，這麼優秀的她，竟然會自卑？
連宋君禮那個眼高於頂的傲慢傢伙都喜歡的人，會自卑？
怪不得她會說，沒精力去應付感情。
不是沒精力，是從小到大怕了吧，對男人並不信任。
回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受小希的拜託替她在婚宴上解圍時，而她第一句話是問他時薪多少？
那時他覺得她自不量力，但其實，只是她啟動了防禦機制。
她不是有錢人，卻只想要花錢解決欠下的人情，撇開跟他的干係。
可笑的是，他那時還認為，她是處心積慮想要通過小希而結識自己的人。
直到後來，哪怕兩人已經很親密了，她也不願意占自己的便宜，把兩人的錢分得清清楚楚，就連悅景雲居那套房子，他還是以報答當年救命恩情的名義，才好不容易過戶到她的名下。
回想過往種種，並不是林冬羽要跟他撇開關係，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許，不允許她接受任何人的饋贈。
所以，她在發現自己真實身份之後，反應才會那麼大吧！
在她敏感的自尊心背後，是她藏得最深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