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烈的語氣帶了一點年少的血氣方剛和意氣用事。
甚至,遲恩恩還聽出了一點賭氣的感覺。
可她只當是遲烈對她心疼,並沒有想其它原因。
遲恩恩輕拍了一下遲烈的肩:「小烈,不要以德報怨。終歸,葉家對我們兩姐弟有恩,他們每個人對我們都很好。哪怕是阿姨,她也是迫不得已。
她不是瞧不起我,只是在為自己的兒子籌劃,不要怪她。」
遲烈依舊冷臉:「姐,你是太善良,太為他人著想,才讓人覺得好欺負。而我,恩是恩,怨是怨。我不以德報怨,但也絕不想包容別人對我們的輕視。
反對你和二哥在一起的,也不止阿姨,還有葉家其它人,我不想再和他們接觸,也沒有錯。」
遲烈向來愛憎分明,遲恩恩拿他這種強硬的性格也沒有辦法。
平日他總是笑,看著像挺好說話的樣子。
但真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遲恩恩開解:「其它人什麼態度,根本不重要。但葉家還有奶奶和羽舒,她們終是對我們很好的人。你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連她們都不理了吧。
你方才那些話,若是讓奶奶和羽舒聽到,不得傷心死了。」
遲烈垂了一下眼帘,踹著腳邊的小石頭:「奶奶我當然會理了,她是真疼我們。其它人就算了。」
「其它人不會還包括羽舒吧。」遲恩恩隨口一問。
遲烈臉色微變,腮幫鼓鼓的:「反正我只認奶奶。」
語氣有點孩子氣。
遲恩恩也沒往深了去想。
遲烈一向有些怕葉羽舒,兩人也沒有什麼接觸,遲烈和她疏遠,也不奇怪。
「劭竩哥挺好的,你和他好好在一起吧。看得出來,他很愛你,應該不比二哥對你的愛少。」遲烈轉話,忽然有些不舍的紅了雙眼,「姐,你跟劭竩哥去了Y國,今後我們見面的時間就少了。
這二十年,我一刻也沒有與你真正分開過……」
遲烈說著哽咽。
遲恩恩鼻翼亦酸,眼淚涌在了眼眶裡,她把遲烈抱住:「現在交通這麼發達,我想你的時候,就飛回來看你。
一年也總能見好幾次面,逢年過節,我也可以把你接去Y國度假,挺方便的不是。」
「隨便見多少面,都是看年看月。」遲烈咽咽喉,「我知道,你這麼快和劭竩哥結婚,其實就是為了讓二哥安心的和那位顧小姐訂婚。
你遠嫁,也是為了兩人不再糾纏。
明著看,是二哥對你放不下,但做出犧牲的,卻是你。
放棄愛的那一方,才是最痛苦。」
被戳中心窩子,遲恩恩把遲烈再緊緊的摟了摟,可眼淚還是止不住流了下來。
一場愛情里,最痛的不是分手,而是在深愛的時候,不得不放棄。
頂山醫院。
秦慧芳和葉洪盛相攜著來看葉煜宸。
陽光透窗而過,灑在葉煜宸那張沉寒的臉上。
昨晚暈倒,體力消耗很多,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
他靠著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的景色。
藍天白雲,天氣很明媚。
窗外就是花園,微風吹進來怡人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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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秀麗,葉煜宸卻半分沒有看進眼裡。
眼神並不聚焦。
滿腦子都是遲恩恩,滿心都是與她分手的痛。
顧婉詩和馮寶芝同他說話,他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直到秦慧芳和葉洪盛來了,他才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得太久,眼睛有些酸澀。
他緩了緩,才澀扯著嘴角,喚了一塊:「爺爺,奶奶。」
看到孫子這麼沒有精氣神,秦慧芳心疼極了,坐在床邊,握著葉煜宸的手,眼睛都紅了:「不說只是輕微的腦震盪嗎?
怎麼看上去氣血這麼差,倒像是受了重傷似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快老實告訴奶奶,除了腦震盪,身上還有哪裡受傷了。」秦慧芳說著就開始檢查葉煜宸的身體。
葉煜宸任由秦慧芳倒騰,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不對勁兒,不對勁兒。」秦慧芳看著直搖頭,轉身就看向馮寶芝,「你們是不是瞞了我什麼?說吧,我挺得住。
我和你們爸爸都活這麼大歲數了,什麼風浪沒經歷過。只要煜宸有口氣在,其它傷都不算啥。」
秦慧芳說得硬氣。
「就是,別瞞我們。」葉洪盛亦說,「煜宸這精神太差了。」
葉煜宸這麼低迷,馮寶芝也心疼:「媽,爸,煜宸真的只是有點皮外傷和輕微腦震盪。你們放心吧,他沒大事。」
「可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不像只受了點皮外傷啊。」秦慧芳說。
葉煜宸呵了一聲:「要死不活,形容得真好。要死,死不了。要活,不能好好活。哀大莫過於心死。」
秦慧芳一聽,嚇了一跳:「煜宸,你怎麼突然間這麼沮喪,發生什麼事了,跟奶奶說。」
葉煜宸閉眼。
腮腺的冷毅,流露出他克制的難過。
秦慧芳略略一想,便有些明白了。
顧婉詩在場,她也不好說什麼,拍了拍葉煜宸的手,潤著眼睛關切:「累了,就好好睡睡吧。」
說著,起了身,給馮寶芝遞了一個眼色。
馮寶芝會意,走過來扶了秦慧芳,離開了病房。
葉煜宸住的療養樓,外面就是花園。
馮寶芝扶著秦慧芳坐在太陽傘下。
「恩恩是不是回來了?」秦慧芳直問。
馮寶芝一時沉默。
秦慧芳給她遞眼色的時候,她就知道秦慧芳要和她談什麼。
「媽,改變不了什麼。」馮寶芝說,「煜宸沒幾天就要和婉詩訂婚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秦慧芳呵了一聲:「把好生生的一個人,變成了行屍走肉,寶芝,你看著煜宸這樣,不心疼?」
馮寶芝看向不遠處向陽的花朵:「他會好起來的。」
「人會好起來,心呢?」秦慧芳流露難過,「從今後,煜宸就會是個沒心的人了。他性子本就冷清,人情冷淡,是對恩恩的愛,讓他多了幾分人情味。
他活得才像個人了。
可是,你又活生生的把兩人拆散,重新把煜宸變成一個冰冷的人。
他沒心沒肺的活著,你看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