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池煙小指一抖，戳到了紅色的鍵，手機輕震了一下，電話被她不小心掛斷。
沒有聽到寧慧接下來的話，池煙反倒鬆了口氣。
姜韻鬆了松領帶，幾步走到她跟前，微俯下身平視她，「怎麼了？」
池煙把手機丟在一邊，連直播都懶得再看了，抱著枕頭往床頭蹭了蹭，「姜易，我跟你說過我媽嗎？」
她記憶里是沒有的。
但是又難免會有喝醉或者生病的時候，神智不清醒的時候人似乎都格外脆弱，池煙不能確定自己沒提到過。
果然，她聽到姜易回答：「說過。」
姜易第一次聽池煙提到她媽媽，是在八年前她做作業睡著那次。
大概是做了相關的噩夢，她睡得都不安穩，秀秀氣氣的眉毛緊皺在一起，鼻尖和額頭都帶汗，嘴角輕動，細細地喊了一聲「媽媽」。
姜易那時候還沒太關注這些，只以為池煙的父母因為某些原因意外離世，所以她才一直跟舅舅生活的。
他也是池煙回到池家以後才知道的這些，說不太清什麼感受，就是覺得心疼她。
那兩個人，根本就不配為人父母。
更不配當池煙的父母。
那也是唯一一次，姜易聽從池菸嘴裡聽到這兩個字。
時間久了，他也差點忘了池煙就算不說，其實心裡也是在意這件事的。
姜易儘量把語氣放緩：「又做噩夢了？」
池煙搖了搖頭，眼皮垂下，有些無可奈何：「我本來以為這輩子應該不會和她有什麼交集的，可是就在剛才——」
池煙偏頭看了眼手機，屏幕已經暗下去，仿佛剛才那通電話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確實不如沒存在過。
池煙用了最簡單的句子把寧慧剛才的話轉述了一遍：「我不想知道她是誰，但是又想見識一下，能狠心把親生女兒扔下的人是什麼樣。」
這種做法，跟拋夫棄女似乎沒什麼兩樣。
池遠山和寧慧不是什麼好人，她的生母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半斤八兩的差。
池煙低著頭捏枕頭，本來今天心情還算不錯，結果全被這通電話給破壞了。
枕頭軟綿綿的，被她用力揉扁，一鬆手又很快恢復原狀，池煙實在無聊，把枕頭扔在了一邊，伸手抱住姜易的腰：「你說如果她看見我，能認出我來嗎？」
話剛出口，池煙就笑了一下。
二十四年沒見，說不定連自己還有個女兒都忘了。
「如果認出來了呢？」
姜易半蹲下來，拇指在她眼角輕蹭了幾下，「如果她想認你，你打算怎麼辦？」
池煙終於掀了掀眼皮。
她的眼神很淡，連平日裡亮閃閃的光似乎都被什麼東西給遮住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種事的概率，堪比火星撞地球。
池煙一方面覺得不可能發生，一方面又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
姜易的身上有很淡的酒氣，池煙皺了皺鼻子，也不想姜易跟著她一起心情消沉，轉了話題問他：「喝酒了？」
「沒喝。」
池煙又吸了吸鼻子，姜易笑了一下，伸手去捏她鼻子，「真沒喝。」
「我不信。」
話音才落，捏在她鼻子上的手就鬆了一下，她還沒太反應過來，就被姜易推倒在了床上。
「信了沒？」
池煙有些氣喘：「信，信了……」
姜易還壓在她身上，沒用多少力氣，但就是不願意起來，池煙推了推他：「吃飯了沒？」
「沒吃。」
「想吃什麼？
我去給你做。」
「吃你啊。」
池煙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先吃飯。」
冰箱裡食材還有不少，池煙簡單做了點晚飯，等姜易吃完洗過了碗之後，設計比賽的結果公布已經結束。
再點進去那個直播的軟體，主持人已經在說結束語了。
池煙只能又退出來，轉戰去了微博。
微博這會兒異常熱鬧，第一名的熱搜話題後面跟了一個「爆」字，熱度比她和陸之然傳緋聞的時候不知道高了幾倍。
姜易在浴室洗澡，池煙就趴在床頭，點進去仔仔細細地看。
是關於今天的比賽結果的。
因為是第一年在國內進行的比賽，設計行業的精英們全都聚集在國內，受關注度本來就高，尤其今天還出了一個抄襲門——姜敏果然用沈寧早就設計好的圖紙稍作改變做了戒指。
這種大場合，兩個人的作品就這麼意外地撞在了一起。
雖然細節不盡相同，但是大致一看，基本看不出太大的區別來。
更讓人覺得詫異的，無非是這兩個人還是閨中密友。
交好多年，結果在今天出了岔子。
池煙看的後背都出了一層汗，她一開始知道姜榆楚故意把設計圖泄露出去的時候，還以為姜敏只是簡單借鑑一下。
誰知道這人也是厲害，改的地方還不如不改得多。
網友們已經炸開了鍋，都站在制高點上各執一詞。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
防火防盜防閨蜜，這回栽了吧？
！】
【真是血的教訓啊！】
【競猜競猜，猜猜誰是原創誰是抄襲？
】
【我賭一包辣條，絕對是沈寧抄的！你看她最近設計的作品沒一個好看的！】
【樓上+1。
】
……
樓蓋了有七八百層，池煙無聊地不行，不知不覺就翻到了最後。
楚楚是仙女：【我賭十包辣條，絕對是姜敏抄襲！】
池煙：「……」
因為雙方還都沒有自己是原創的決定性證據，而長眼睛的人又都能看的出來，這兩部作品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撞了靈感。
評審那邊也暫時還沒辦法做出決定。
池煙刷了幾分鐘微博的功夫，就看見首頁上面，沈寧新發了一條微博：【已經在整理證據了，希望明天能看見你的道歉聲明，不然我們就法院見吧@姜敏】
沈寧瞬間成了強勢的一方。
又是一場大戲。
池煙退出微博，伸手去床頭柜上把果盤摸了下來，然後打開微信個宋羽聊起天來。
宋羽比她激動得多，幾乎有些語無倫次：【煙煙你看到熱搜了沒！什麼見自作孽不可活，這倆人就是啊，簡直大快人心！】
池煙也覺得大快人心，剛往嘴裡塞了顆葡萄，就見宋羽又發了一條過來：【那個姓姜的真是狗改不了吃X，真是給你們家姜教授丟人！】
【跟我們家姜教授有什麼關係？
】
池煙還以為宋羽知道了姜敏是姜易的姐姐，差點被葡萄給噎住。
宋羽：【不都姓姜嘛……放在幾千年前也都是一家人，煙煙你說對吧？
】
【該吃藥了寶貝兒。
】
宋羽話多，平時跟她說話又沒那麼多顧及。
跟宋羽聊了一通之後，池煙覺得心情都好了不少，微博不斷有新頭條推送過來池煙一條條地滑下去，然後看到了姜敏發的那條微博。
在三分鐘前發的，這會兒熱度卻已經蓋過了沈寧剛才發的。
沒有幾行文字，只有兩段音頻，熟悉的聽聲音就能辨出是沈寧和姜敏來。
第一段，是沈寧親口說的以前看不慣一個嫩模，給她使絆子導致戒指拿不下來，最後請了消防員過來的那次。
第二段，是沈寧和姜敏的對話。
池煙很不幸地在裡面被提到，不過也只提到了一次，後面全是由「那個醜女人」替代。
是她們兩個在慈善晚宴設計她的那次。
池煙：「……」
她明明長得這麼好看，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她們口中的「醜女人」了？
池煙萬分不服氣，底下已經有粉絲替她說話了。
煙煙怎麼這麼可愛：【這位女士莫不是腦子和心都不好吧？
抱走我們煙煙，醜人多作怪這話真不是亂說的。
】
今天吃了十個西瓜：【不是池煙的粉絲，但是說她丑……那我應該是埋在地底下見不得人的奇醜無比了。
】
沈寧和姜敏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私底下大概也沒溝通過，或者和解不成，大庭觀眾以這種方式撕了起來。
姜敏大概是一種「我不好你也別想好」的想法，反正她手裡有沈寧的把柄，乾脆就全一股腦放了出來。
兩敗俱傷總好過她一個人一敗塗地。
典型的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那段音頻還在循環播放，就一直響在池煙耳邊，宛如魔音繞樑，繞地池煙開始懷疑人生。
姜易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池煙皺眉對著鏡子，唉聲嘆氣的。
他超邊擦頭髮邊往這邊走，走的近了就把毛巾隨手搭在了一邊的椅子上，伸手碰了碰池煙的臉。
池煙盤腿坐著，有男人頭髮上的水滴落下來，正中腳心，有點涼還有點癢，池煙抬臉看他：「姜易，我長得很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