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不約而同流露出警惕與戒備。
這可比所謂的狼人殺要刺激多了。
「葉辛,你確定嗎?」
柳夏子驚疑不定打量著五個隊友,內心也是翻江倒海。
一個人已經死了。
死人,是沒辦法行走以及說話的。
也就是說,朱朝陽等五人中,有一個人,是鬼假扮的!
葉辛沒點頭確定,也沒搖頭否定,這種耐人尋味的沉默無疑讓氣氛越發凝重、壓抑。
「齊萬里,是不是你?」
朱朝陽本能就相信了葉辛的推測,不出意外的將懷疑目標率先鎖定齊萬里。
對方面不改色,不閃不避面對他銳利的眼神。
「就算是我,你認為我會承認嗎?」
朱朝陽語氣一噎,頗為尷尬。
他好像確實問了句廢話。
鬼既然煞費苦心的喬裝,又怎麼可能傻乎乎的主動暴露。
「葉辛,你憑什麼做出這樣的推測?難道就因為鬼把你們鎖在天台,沒有對你們動手嗎?」
徐克提出質疑。
「這是不是有點太牽強了些。」
葉辛解釋道:「類似的場景,我曾經經歷過。」
「你是指鬼遮眼?」
葉辛點頭。
「那一次和現在很像,鬼也是喬裝成人潛伏在我們身邊,鬼遮眼這樣的能力,應該只有近距離才能夠做到。」
「就算你的判斷是對的,可是你為什麼只懷疑我們五個?你自己難道就沒有可能已經死了?」
徐克語出驚人。
朱朝陽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道:「如果他是鬼,那他為什麼還要主動告訴我們?」
「理由很簡單,想讓我們相互猜忌,挑撥離間。」
不得不承認,徐克的分析也未嘗沒有道理。
玩家們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葉辛臉上。
「你在胡說八道!怎麼可能是葉辛?別忘了,他還救過你!」
徐克的「恩將仇報」頓時將柳夏子給惹惱了。
「我知道他救過我,我也很感激他,但是他現在可能並不是真的葉辛。」
徐克就事論事。
感激歸感激,葉辛救過他沒錯,但救命之恩,並不代表他必須對葉辛說的話無條件盲從。
在這個遊戲裡,如果失去自我,隨波逐流,下場十有八九會萬劫不復。
「他怎麼不是葉辛?我和他一直在一起……」
「你確定?」
柳夏子不假思索,「我當然確定!」
徐克繼續道:「他從天台爬下來的時候,不是和你分開了嗎?」
柳夏子愣了一下,不過反應也很快,迅速回應道:「我們是分開了,但我一直在天台上看著他,他要是遇到了鬼,我怎麼可能看不到?」
徐克停住話頭,看了柳夏子一會,冷不丁道:「這麼說來,那你也有鬼偽裝的嫌疑,你一個人在天台待了一段時間,沒有人能夠證明你還活著。」
得。
這是逮誰咬誰了。
柳夏子無話可說,除了生氣,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精神高度緊繃下,疑神疑鬼也情有可原,能夠理解。
「行了,這麼猜來猜去根本不是辦法,說不定還正中了那惡靈的詭計。」
朱朝陽苦思冥想,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破局的辦法。
現在所有人貌似都有嫌疑。
在這個束手無策的關頭,江婉不動聲色拿了根蠟燭出來。
柳夏子莫名其妙。
好像並沒有停電啊。
江婉沒急著解釋,隨後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
「噌。」
蠟燭被點燃。
「江婉姐,你這是幹什麼?」
朱朝陽有點懵。
「這根蠟燭是我一次通關後抽獎時得的,蠟燭燃燒期間,手持蠟燭者可以免受惡靈傷害。」
「幸運大轉盤?」
徐克驚訝道,據說只有MVP且評分為S者才有抽獎機會。
江婉點頭。
「這遊戲還能抽獎?」
柳夏子還是頭一次聽說,瞅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燭,大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她一直以為想要通過副本,玩家們只能依靠自己,沒想到薪火遊戲居然也有能夠提供裨益的道具。
蠟燭點燃時,明白其作用的葉辛第一時間觀察起所有人,結果發現每個人都神色自若,並無異常。
看來蠟燭只能「免傷」,不具備「照妖」的功能。
「江婉姐,這蠟燭還能燃燒多長時間?」
朱朝陽問。
「半個小時左右。」
「這麼短?」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確切時長,朱朝陽還是難免心頭一沉。
雖然這蠟燭功效強大,但區區半個小時,頂個屁用。
「足夠了。」
江婉出人意料的將蠟燭遞給葉辛。
不提別人,就算葉辛本人,眼中都流露淡淡的不解。
雖然只有半個小時,但這可是實打實的保命道具,況且這時候惡靈很可能潛伏在身邊,為什麼要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
「如果你的預料沒錯,那麼酒店裡的某個地方,應該躺著一具屍體。」
江婉注視葉辛,平靜道:「去找到它。」
所有人這才恍然大悟。
對啊。
假如厲鬼真的偽裝成了他們其中一員,那麼就代表那個人已經遇害了,酒店裡肯定會多出一具屍體。
只要找到屍體,發現死的究竟是誰,那不就可以鎖定到底誰是鬼了?!
可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葉辛現在是人是鬼,根本無法確定,假如他才是鬼,把蠟燭給他,豈不是自斷生路?
「江婉姐,要不我去吧?」
朱朝陽自告奮勇,雖然他很敬佩葉辛的能力,但這種時候,除了自己,任何人他都不信。
「如果你是鬼,毀了蠟燭,那我們豈不是只能等死?」
齊萬里投桃報李,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
「那要不投票?」
「為什麼要投票?蠟燭是江小姐的,她愛給誰就給誰。」
柳夏子一句話就堵死了所有人的嘴,現在可不是玩什麼民主的時候。
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心理醫生為什麼這麼相信葉辛,但毫無疑問,對方和她的立場是一致的。
「葉辛,你快去。」
柳夏子催促道。
葉辛也沒有客套,拿起蠟燭,起身離開,帶走了所有人的希望。
餘下的六人只能眼睜睜目送他消失,然後戒備的盯著彼此,時刻做好警惕。
現實版的他人即地獄。
————
半個小時,時間緊迫。
葉辛拿著蠟燭,先是按著樓層高低,依次檢查了五人的房間,結果不知道該用幸運還是不幸形容,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分鐘。
燭光搖曳中,葉辛重新拐進樓道,再一次回到天台。
門前散亂著一堆線圈,以及一把鋒利的大剪刀。
葉辛蹲下身,一隻手舉著蠟燭,一隻手將剪刀撿了起來。
剪刀鋒芒凜冽,並且看上去似曾相識。
葉辛努力回想,記起來在前台見過。
他的目光從剪刀,逐漸落在線圈上。
這些線圈,應該就是將他和柳夏子鎖在天台的原因,朱朝陽幾人應該是發現了這點,然後用剪刀將之剪斷。
惡靈將他和柳夏子鎖在天台,絕不是無的放矢,梅蘭山詛咒副本,如果陳培恩沒有看見他在寢室的留言,應該就被段榮書給誘騙殺害了。
誘騙。
葉辛拿著剪刀,緩緩起身,站在天台入口處,望向下方的台階。
因為死亡人數越來越多,導致玩家們越來越警惕,總是報團行動,所以惡靈想要下手,必須等待時機,或者——
主動創造時機。
葉辛拿著蠟燭,以及那把剪刀,邁步下樓。
沒誰會隨身攜帶剪刀,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應該也沒有人會考慮太多。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況且普通人。
兩部電梯都一切如常,葉辛這次選擇走樓梯。
6F。
5F。
4F。
……
蠟燭慢慢消融。
樓梯里似乎出現了兩個不同的時空,有二人在同時下樓。
「小辛。」
2樓通往1樓的轉角。
視線豁然明亮。
一個明眸善睞的女孩兒巧笑倩兮的現在那裡,手裡捧著精緻的奶油蛋糕,上面插著一根蠟燭。
葉辛神思恍惚。
「生日快樂。」
尚且健康的女孩兒走過來,如畫的眉眼帶著春風般的微笑,欺霜賽雪的臉蛋比手裡的蛋糕還要白嫩,寵溺的看著前方。
即使目前年紀不大,但已經可以看出日後肯定是讓所有男人神魂顛倒的一瓢禍水了。
「再過一兩年,你恐怕就要比姐高了。」
女孩兒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下,似乎懊惱時光過快,嬌俏的皺了皺挺翹的瑤鼻。
「安然姐。」
葉辛臉色下意識柔和,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小辛長得這麼帥,以後肯定有很多漂亮姑娘喜歡,那時候就輪不到姐來陪你過生日了。」
女孩兒自怨自艾,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來吧,許願。」
葉辛看向細細的白燭,以及微弱的燭火。
「許好了嗎?」
葉辛「嗯」了一聲。
「什麼願望?」
女孩兒好奇的問道。
「保密。」
「你呀。」
女孩兒無可奈何的翻了個白眼,似乎習以為常,也沒強求。
「那吹蠟燭吧。」
說著,她把蛋糕捧近了些。
葉辛抬起頭,看著那張百看不膩的容顏。
「吹蠟燭啊,看著我幹嘛。」
女孩兒瞪眼。
葉辛還是一動不動。
「小辛?」
「謝謝。」
葉辛開口。
「謝……什麼?」
「這齣幻境雖然真實,但安然姐從來都不會讓我吹蠟燭。」
女孩兒的笑容驟然僵硬。
空間片片坍塌,葉辛又回到了陰暗寂靜的樓道,手裡的蠟燭已經只剩三分之一。
角落處。
一道人影躺在那裡,地上積血成潭。
葉辛原地靜立。
從小到大,自打懂事起,安然都會陪他過生日,而且每次生日,她都會代替他許願,幫他吹蠟燭,以至於都不清楚誰才是壽星。
即使如此,每年那個日子,他還是會默默許下心愿要守護那份笑容,每年的內容都如出一轍,可顯然,他的願望,沒能實現。
也不知道安然代替他許的願,實現了沒有。
他沒問過,安然也沒說過。
整理了下心緒,葉辛拿著蠟燭向前,淌過濃稠的血水,來到倒地的屍體旁。
蹲下身,扳動屍體肩膀,燭光映照出翻轉過來的臉。
葉辛表情木然,重新站起身,往樓下走去。
————
大廳。
六人還在相互猜疑,各自揣摩最可疑的人選。
「別強撐了,馬上葉辛就回來了,你還是承認吧。」
朱朝陽琢磨來琢磨去,矛頭還是對準了齊萬里。
齊萬里置若罔聞,默不作聲。
「托尼老師,你覺得是誰?」
朱朝陽問徐克。
「不知道。」
徐克搖頭。
「江婉姐,你就這麼確定不是葉辛?」
朱朝陽看了看江婉,又看了看李守則,內心多少有點異樣。
江婉和李守則是雙排隊友,而且同時都是官方人員,按照道理,她倆最信任的,應該是彼此才是,就好比那個娃娃臉女孩,她對葉辛,就是毫無保留信任,幾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可結果江婉卻並沒有把蠟燭給李守則。
「如果最後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的話,那應該就是他。」
江婉輕聲細語,言語中透露出對葉辛無限的肯定。
朱朝陽咂舌,他知道那哥們確實牛掰,但是也著實沒料到對方在江婉心中居然不聲不響獲得了如此分量。
要知道,江婉可是白銀玩家啊。
柳夏子聞言也頗為驚訝,忍不住瞅了眼江婉。
這個心理醫生,不會是看上那傢伙了吧?
雖然性子冷了點,但那傢伙皮囊確實不錯,吸引女人喜歡,似乎也不足為奇。
而且要知道,女人生性崇拜強者。
那傢伙雖然以前是個窮光蛋,但現在今非昔比了。
按照現在的貨幣體系,應該沒有幾個人比他更有錢。
柳夏子心裡沒來由產生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看向江婉的目光,無意識的透出一縷或許自己都沒察覺的敵意。
「滴答、滴答、滴答……」
時間悄然流逝。
這已經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秒如年了。
「怎麼還沒回來?」
朱朝陽如坐針氈,不斷朝電梯處張望。
「不會是你吧?」
徐克戒備的看著他。
朱朝陽正要駁斥,柳夏子驚喜的聲音響起。
「回來了!」
所有人齊刷刷扭頭。
葉辛從樓道走出,臉上古井不波,不悲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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