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惡靈,是什麼時候離開你房間的?」
朱朝陽問齊萬里,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比較生硬。
齊萬里雖然很孤僻,但脾氣當真不錯,換作普通人,見對方明擺著針對自己,恐怕早就槓起來了,可他卻硬像個沒事人一樣,甚至還在回答朱朝陽的問題。
「在他們倆離開不久。」
從齊萬里的目光可以看出,他指的顯然是葉辛和柳夏子二人。
不會吧?
難道當時自己和葉辛去四樓齊鵬程房間的時候,那個鬼就跟在屁股後面?
想到這,柳夏子頓時不寒而慄。
這次可不是誤會,那個「齊鵬程」就是一隻披著人皮的惡鬼!
它跟著自己和葉辛離開了314,那現在……
跑哪去了?
「你和那隻鬼單獨在一起呆了一段時間,它就沒有對你下手?」
朱朝陽理所當然的提出質詢,眼神如鉤,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齊萬里的靈魂。
這時候假如他跳起來喊上一聲妖怪快快現身,肯定相當應景。
齊萬裡面無表情,和朱朝陽對視。
「你覺得我已經死了?」
薪火遊戲裡的魑魅魍魎不同於恐怖電影。
恐怖電影裡的鬼魂大多都只能躲在陰暗處,可薪火遊戲裡的這些鬼魅邪祟,是可以明目張胆跑到光天化日下害人的。
迷瘴山村副本的村長兒子柳傑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它多次偽裝成人殘害玩家,和這次遊戲裡的鬼的手段如出一轍。
「我要是這惡靈,肯定不會放過這麼難得的機會。」
朱朝陽話里話外都對齊萬里的死活表示懷疑。
或許確實存在一定的主觀情緒,但他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惡靈既然能夠偽裝成齊鵬程,誰敢保證它不會在殺害齊萬里後,再裝成齊萬里的樣子混在他們中間?
「他不是惡靈。」
江婉平淡開口。
朱朝陽下意識皺眉,扭頭看向他一直溜須拍馬的知性女子。
「江婉姐,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既然惡靈能夠假扮成齊鵬程,那麼也同樣可以假扮成他,說不定惡靈此時看著我們,正琢磨著下一個殺誰呢。」
張美璐臉色頓時一白,忌憚的瞟向齊萬里。
「江婉是心理學教授,在這方面,她是絕對的權威,她既然說不是,那就不是。」
李守則語氣沉著且堅定,似乎對江婉毫不保留的信任。
朱朝陽不禁有些無語。
到底誰才是最大的馬屁專家?
什麼叫她說不是就不是?
沒有這麼講道理的吧。
可隊伍里唯一的兩個白銀玩家都這麼說了,即使有什麼不同意見。也只能保留。朱朝陽聳了聳肩,終於暴露出來的桀驁氣質悄然收斂。
「好吧,我也相信江婉姐的判斷。」
雖然齊萬里是人是鬼討論出了一個結果,可張美璐還是不敢和他靠太近。
即使這位心理學教授擁有一雙辨別善惡的火眼金睛,可自己的哥哥死了,卻一點悲痛都沒看不到,這樣的人,也相當可怕。
「凶靈既然偽裝成齊鵬程,那它為什麼還要給我們講那個噩夢?」
張美璐有一點想不通,狐疑道:「那個噩夢,究竟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柳夏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
張美璐立即奇怪看來。
柳夏子一怔,隨即如鯁在喉,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總不能說自己不久前,親眼看到了昨晚齊鵬程跑下樓的景象吧?
這樣荒誕的說辭葉辛會信,不代表其他人也會相信。
「應該是真的。」
齊萬里出人意料的發聲,竟然和柳夏子站在了同一陣線。
見所有人望向自己,他繼續說道:「確切的說,那應該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
柳夏子連忙點頭,「對!」
「真實發生的事?」
李守則目露思索,「這麼說來,殺死你哥哥的難道是你們上次遊戲裡遇難的那個女孩?」
「玩家成了厲鬼,這種可能性存在嗎?」
「各位,偽裝成齊鵬程的那隻厲鬼究竟是什麼身份,有一個人應該知道。」
徐克突然插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誰?」
朱朝陽當即發問。
徐克沒賣關子。
「那個坐輪椅的小男孩。」
「你是說小新?」
柳夏子並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已經將之前連衝突都談不上的小摩擦拋在了腦後,看著長發齊肩文藝范十足的徐克,童顏難掩驚詫。
「沒錯,就是他。」
徐克點頭。
「靠,我怎麼沒想到。」
朱朝陽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
「那個孩子早上就看出齊鵬程是鬼偽裝的,莫非……他長了一雙所謂的陰陽眼?」
「不管他是不是陰陽眼,至少他能看見鬼肯定是真的,不然他不會叫齊鵬程姐姐!」
張美璐迅速激動起來。
陰陽眼,都市怪談里常見的特異功能。
聽起來玄乎,其實通俗點講,就是能看到亡靈。
在正常情況下,擁有這種能力其實談不上一件好事,甚至還是一輩子的夢魘,但是在薪火遊戲裡,絕對是一項最變態的技能!
鬼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看不見摸不著,就算偽裝成自己人,就像齊鵬程那樣,壓根沒辦法察覺。
如果能看見,那惡靈對玩家的威脅無疑消除了大半!
「快,趕緊去把那個孩子找到,只要有他在,惡靈就無所遁形了!」
張美璐忙道。
一個行動不便的孩子在她眼中,此時儼然像是成為了救世主。
就在其餘玩家打算離開天台的時候,江婉忽然看向柳夏子。
「能帶我去你房間看看嗎?」
柳夏子一怔,旋即很快點頭。
「當然可以。」
朱朝陽似乎知道江婉的用意。
「江婉姐,你是不是想看看她所說的那個新聞?」
江婉無聲點了點頭。
那個小男孩能看見亡靈確實不可思議,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但這個女孩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條「未卜先知」的新聞,同樣不容忽視。
「對,確實應該去看看。」
朱朝陽若有所思點頭。
齊鵬程死亡,剩下的八名玩家離開天台,沒急著去找小男孩,而且先來到了房號就別具一格的房間。
柳夏子刷卡開門。
朱朝陽等人陸續進入房間,下意識打量四周。
這個房間的格局沒什麼特別,和他們的房間幾乎一模一樣。
呆在房間裡又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再加上遊戲本身施加的壓力,所以每個玩家的房裡的電視幾乎都是打開的。
可那條離奇的新聞,除了柳夏子外,再無其他人看到。
酒店的電視頻道多達幾十個,他們只有不到十個人,只有柳夏子碰巧調到了那個台,這或許也可以理解,可是這麼大一個酒店,難道除了柳夏子外,就再沒有第二個客人在那個時間段調到那個台了?
這種可能性很低,讓人無法接受。
可事實卻是,沒有任何人向警方反應這件事。
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凡有人發現,肯定不會隱瞞。
也就是說,整個酒店,恐怕真的只有柳夏子看到了那條新聞。
因為柳夏子離房間的時候並沒有關電視機,所以電視到現在還在不知疲憊的播放著,只不過之前的新聞欄目已經變成了卡通動畫節目。
「是這個頻道嗎?」
江婉先是看了會電視屏幕,然後目光移向柳夏子。
柳夏子點頭。
「大家都把這個頻道記一下。」
不用李守則提醒,所有人都深深將這個頻道記在了心裡。
「走吧。」
江婉轉身往外走。
柳夏子最後一個出門,把門關上,悄悄拽了拽旁邊青年的衣角,壓低聲音。
「葉辛,難道真的只有我的電視放了那個新聞節目嗎?」
「你覺得呢。」
柳夏子默不作聲。
就算反應再遲鈍,她這個時候也難免意識到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不論是第一天在走廊上撞見了失蹤的楊雪晴,亦或者在三樓看到了昨晚齊鵬程跑下樓的場景,還有那個預言般的新聞,一連串的離奇經歷,竟然都被她、且只有她撞見了。
「葉辛,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吊在隊伍最後的柳大小姐苦著臉,「我是被詛咒了嗎?」
聽到這話,她身邊那位真正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青年竟然鐵樹開花,匪夷所思的笑了一下。
「詛咒?」
「你不覺得這是詛咒嗎?」
側臉望著那雖然輕微但卻異常清晰的弧度,柳夏子情不自禁怔了怔。
這個傢伙,竟然笑了?
去看安然那次不算,這應該是認識以來,她頭一次看到這傢伙笑。
「難道不是嗎?」
柳夏子也沒大驚小怪,嘟囔道:「奇怪的事都被我碰到了。」
葉辛默不作聲,可嘴角的弧度並沒消散,有股「笑而不語」的意味。
柳夏子看在眼裡,雖然沒說什麼,但肚子裡嘖嘖稱奇。
奇怪的事又加了一件。
「叮……」
電梯門打開。
走在最前面的朱朝陽剛想進去,可結果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定在了那裡。
「你停下來幹什麼?走啊。」
張美璐奇怪的推了他一下,結果沒推動,正要說什麼,可結果就像是被傳染了一般,望著電梯,如雙腳生根,連同表情一起凝固。
電梯門緩緩關上。
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李守則瞳孔驟然凝縮,猛然回頭,大喊道:「離他遠點!」
柳夏子被嚇了一跳,納悶看來,一張熟悉的面孔始料未及闖入視線。
就像被人迎頭敲了一棍,柳夏子愣在原地,呆若木雞,頭腦一片空白。
怎、怎麼回事?
怎麼有、兩個葉辛?
沒錯。
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青年。
徐克還算反應迅速,回過神來後,心靈肉跳的拽了柳夏子一把,把她拉離那個青年身邊。
時間都仿佛凝固。
走廊上,玩家們被夾在中間。
而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則分處兩頭,四目相望。
「有點意思……」
迅速後退兩步的朱朝陽側著身子,貼近牆壁,艱澀的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又有些笑不出來,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額頭上不知覺冒出一層細密冷汗。
這兩位簡直就像孿生兄弟,甚至身上的衣著都別無二致,可比齊鵬程齊萬里相像多了。
毫無疑問。
其中一個,肯定不是活人。
「江婉姐……」
朱朝陽聲音略帶嘶啞。
還真是勿謂言之不預也。
剛才在天台懷疑齊萬里,主要目的是故意找茬,哪曾想轉頭真碰到了這種狀況。
可自己不是如來佛祖,分不出誰是六耳獼猴誰是齊天大聖,只有請高人出馬了。
雖然不像那個小男孩有陰陽眼,但作為心理專家,江婉察言觀色的本事,肯定要超普通人一大截。
兩個葉辛都沒說話,像無形的僵持。
江婉微微皺眉,神情也略顯凝重。
她是心理專家不假,但也不是神,現在兩個葉辛都不開口,而她對這個青年也不了解,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出準確判斷。
「他是假的!」
一道嬌脆卻堅決的嗓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柳夏子指著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青年,很是斬釘截鐵。
「你確定?」
朱朝陽半信半疑。
「我確定!」
後知後覺的柳夏子沒有任何猶豫,「葉辛根本不會笑,他肯定是假的。」
不會笑?
其餘人都有點發懵。
這是什麼理由?
箇中道理,恐怕只有柳夏子自己明白。
剛才她還奇怪為什麼這冰冷突然變得這麼有「人情味」了,原來是凶靈喬裝的!
皮囊可以假扮,可本性無法複製。
這個凶靈肯定也想不到,自己身上的「人情味」露出了馬腳。
確實挺滑稽的。
有些時候,鬼居然比人有「人情味」。
「呵,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不好玩。」
一直跟著玩家們的「葉辛」似乎有些懊惱,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柳夏子,嘴角還是掛著一縷讓在柳夏子看來極其違和的弧度,似笑非笑。
「小姑娘,你這是作弊啊。」
柳夏子臉色發白,明明對方比以往的葉辛看起來都要面善,可她卻莫名感到只感覺凜冽寒意透體,本能的後退一步。
完了。
這鬼不會記恨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