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清黎的注視下，趙九庭清洗了一下屍身。

  他微微張著嘴，想要開口說話，

  蘇清黎能明白丈夫的意思，

  纖纖素手，伸進丈夫的口中，取出了嘴裡的口琀玉蟬。

  用衣角擦乾淨之後，收進了衣兜里，

  既然丈夫想要說話，暫時就不需要玉蟬了。

  「九庭，你想說什麼？」

  蘇清黎的墨色瞳孔中，滿是期待，她迫不及待想要聽到丈夫的聲音。

  趙九庭的嘴唇上下開合，顫抖著，

  拼命想要說出一個字來，

  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如何發聲，如何吐字！

  卡住了！

  「嗚——」

  最後，只發生一聲奇怪的叫聲，像是鬼叫聲。

  趙九庭放棄了，說不出來。

  還是要等到金色髓液，上升到腦子裡，才能真正成為靈屍。

  「九庭，不要氣餒，你已經很棒了。」

  蘇清黎伸手，摸了摸丈夫的僵硬後脖頸，

  她也想要丈夫徹底變為靈屍，但屍變這種事情，也不能太過心急。

  「我可以教你說話。」

  她總覺得丈夫的嗓子，已經具備了發音的能力，

  只是腦子裡的神經反射，都已經死了，忘記了如何說話。

  這是失語症！

  就像之前他不會書寫一樣，稱作失寫症！

  當時也是蘇清黎手把手，教出來的。

  趙九庭眼神一亮，他當然願意跟老婆學習說話，

  等待老婆的口對口教學。

  但是，

  蘇清黎愣住了。

  作為中文系研究生，她雖然精通漢語，

  可是怎麼教人說話，她沒學過啊！

  因為，她沒當過媽媽。

  「我小時候是怎麼學會說話的？」

  蘇清黎思考了一下，內心回憶著童年，

  記憶很模糊，但是可以隱約記得一丟丟。

  重複！重複！

  當嬰兒不斷聽著一個詞，時間長了，就會模仿出類似的聲音。

  而蘇清黎學會的第一個字是：媽媽。

  「媽~媽~」

  紅唇輕啟，發出柔美的聲音，

  蘇清黎刻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拉長了音調，

  喊給她的丈夫聽。

  這應該是世界上，最容易學的一個字。

  同時，

  她也在施展御屍術，操控丈夫的嗓子，

  操控聲帶震動起來，發出和她一樣的聲音。

  趙九庭幾乎沒有做什麼努力，

  他的嗓子就被老婆開發了。

  「麻……麻……」

  一聲很像的擬聲詞，從趙九庭口中，緩緩喊了出來。

  語氣輕柔，像極了蘇清黎的說話方式。

  但是音色不是女聲，也不是趙九庭生前的聲音，

  雖然是男聲，卻有些詭異感。

  大概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腔調，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蘇清黎有些毛毛的，這不是她丈夫的聲音！

  她的心口顫了顫，被嚇到了。

  甚至懷疑丈夫的屍身被邪靈給入主了。

  但是身為養屍人，她感覺感知到屍身的狀態沒有問題。

  之所以聲音不一樣，而且很恐怖，

  應該是因為才剛開始學說話，聲帶經歷了死亡，和生前有差別，

  學習久了，應該就能與生前，越來越接近。

  「媽，媽。」

  蘇清黎又教了一遍，吐字清晰，充滿耐心。

  趙九庭的嗓子跟著老婆喊了一遍：

  「麻，麻。」

  他完全不需要努力，

  完全是老婆施展御屍術，口對口教學。

  老婆喊出來的同時，他就能模仿一遍。

  「九庭，這一遍就比剛剛好聽一些。」

  蘇清黎評判了一下，起碼她沒有發毛的感覺。

  而門口，

  正欲敲門的夏火正，聽到一聲詭異的「媽媽」，後背直冒涼氣。

  他頭一次聽到這麼恐怖的叫聲。

  透過虛掩的門縫，

  他大概看到了聲音從姑爺趙九庭的口中發出來，

  而蘇清黎蘇大小姐，就站在趙九庭對面。

  姑爺在喊小姐，媽媽？

  「靠！」

  「這是什麼癖好？」

  內心除了驚悚之外，更多就是三觀震碎。

  「真是奇怪的play！」

  夏火正身體一哆嗦，沒想到……大小姐竟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愛好！

  竟然讓丈夫喊媽媽。

  真會玩。

  夏火正本不想窺破夫妻倆的小秘密，

  但還是動手敲了敲門，提醒道：

  「蘇小姐，石棺有異常。」

  「你最好早點離開，我怕會有危險。」

  這裡是地下一百層，三百多米深，如果真的發生了大問題，

  比如電梯損壞，或者發生塌陷，那可就要被埋在這裡，非常危險。

  蘇清黎聽到門外的喊聲，沒有繼續教學丈夫說話。

  精緻的耳垂，微微一紅，略有幾分羞恥感。

  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她只是正常教學，並沒有奇怪的癖好。

  打開門，蘇清黎向夏火正問道：

  「發生什麼了？」

  剛問完，

  藥爐里的石棺，發出一聲撞擊聲。

  轟！

  震耳欲聾，整個藥爐都在顫抖。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飄散而出，

  甚至凝成實質，空氣中升騰起淡淡的血霧！

  蘇清黎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從這血霧中，感覺到了無窮的怨氣！

  這是石棺里那具血屍的咒怨！

  這是她頭一回感覺到如此濃郁的血色。

  單純從血屍的氣血上來說，甚至超過了趙九庭的銀血。

  非常恐怖。

  就連趙九庭都面露驚色，石棺里的同類，到底遭受了什麼樣的冤屈。

  「蘇小姐，快離開這裡，裡面的屍體可能要出棺了。」

  夏火正點燃了煉藥爐，試圖以火焰壓制住紅色血氣。

  「嬰！」

  石棺里傳出一聲吼叫，以及劇烈震動。

  一陣石頭的撞擊聲，棺蓋似乎打開了一條縫隙。

  站在煉藥爐的第五層，

  可以看到殷紅的鮮血，從縫隙中流淌而出，猶如瀑布一般……

  一隻鋒利的手，

  不，更像是馬蹄！

  從掀開的縫隙中，伸了出來，

  那蹄子上全是血……

  「快走。」

  夏火正催促蘇清黎。

  蘇清黎有些猶豫，這畢竟是她父親的公司，

  如果血屍真的從裡面跑出來，那整個長生大廈，恐怕都要變成人間煉獄。

  拿出黃符，蘇清黎試圖用符籙鎮壓血屍。

  封住石棺！

  看到老婆出手，

  趙九庭自然不會閒著，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屍身中爆發出銀色氣血，

  一躍而起，跳向煉藥爐，準備鎮壓裡面的石棺。

  既然要戰鬥，免不了要喊一聲助威。

  尤其是對於剛剛學說話的趙九庭來說，更是控制不住這種衝動。

  喊聲張口而出：

  「媽！」

  他只會這一個字。

  夏火正：「……」

  蘇清黎臉紅了起來。

  她發誓，一定要早點教會丈夫第二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