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一定要堅持,不能放棄治療。」
白內障與青光眼對視,侯倉對趙九庭鼓勵了一句道:
「你有蘇清黎這麼好的老婆,她一定能陪你度過難關。」
趙九庭的綠色眼眸眨也不眨,對眼前這個老教授的重瞳眼,有些驚奇。
畢竟自己也是第一次見。
如果不是侯倉教授說他是得了白內障,趙九庭還以為這是發生畸變的人。
就像是自己的髮小趙雨詩,腿上長出了鱗片。
對視之下,
最終還是侯倉敗下陣來,白內障的雙眼有些酸澀,只得收起目光。
他不得不承認,
還是青光眼病情嚴重,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侯老師,我會好好照顧九庭的。」蘇清黎回應了一句,反問道:
「您的眼睛,真的沒問題嗎?」
她總覺得那一雙重瞳眼,越看越詭異。
侯倉輕笑了笑道:
「沒事,眼科醫生說了,最多也就是失明。」
「失明?」蘇清黎不由得一陣驚愕,這可不是小毛病啊。
侯倉確實不以為意,很樂觀的說道:
「在我失明之前,應該還能研究最後一個課題。」
「河洛市阪泉鎮,發現了一座古墓,考古隊已經發掘快一個月了,這座古墓極其不簡單。」
蘇清黎有些意外,沒想到老師竟然在研究趙氏祖墳的發掘工作。
不過這倒也不奇怪,
因為侯倉就是考古系出身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古漢字學。
他的名聲在學術圈還是名列前茅的。
侯倉繼續道:
「據說地下二十米深,有一座西周時期的地宮,出土了非常多的文字資料,比如青銅器上的銘文、龜甲上的卜文、竹片上的簡文。」
「這些出土的上古文字,需要有人破譯,國家考古司就聯繫上了我。」
銘文是記載祭祀的文字,
卜文是記載占卜的文字,
簡文是記載政事的文字。
「清黎,有沒有興趣幫老師一起研究這項工作,考古司給了不少項目資金。」
侯倉發出邀請,他身為研究生導師,自然要帶著學生們一起完成破譯工作,
不可能只是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
如果破譯成功,發表幾篇重要論文,那他的學生們,都能因此而獲益。
當然,工資補貼也是極其不菲的。
「侯老師,我……」
蘇清黎有些猶豫,不好意思直接拒絕老師的熱情邀約,
但是她的目光看著輪椅上的丈夫,
除了養屍之外,實在沒心思做其他的事情。
「老侯,你的學生明顯心思不在學術研究上。」旁邊的數學系教授殷高提醒了一句道:
「而且,她要是幫你破譯古文字,誰來照顧我的學生趙九庭。」
侯倉也是立馬反應過來,對蘇清黎說道:
「還是家人更重要,老師就不為難你了。」
「替我向你父親蘇軒教授問個好,他可是江南最有名的中醫大夫,據說想找你爸爸看病的病人,都排到三年後了。」
「過幾天我去登門拜訪插個隊,讓你爸爸給我看看眼睛。」
原本侯倉與蘇軒是不太熟悉的,
但是因為蘇清黎的緣故,老師和父親就成了朋友。
蘇清黎也知道她的父親醫術高超,甚至被人尊稱為神醫。
憑藉醫術,不僅成為中醫教授,而且創辦了醫藥公司。
如果新婚夜那晚,丈夫還有一口氣,她可能就會立馬求助父親蘇軒。
但是再厲害的神醫,也不可能讓死人活過來。
又和兩位教授聊到日落時分,便告別了。
蘇清黎擔心時間長了,會被他們倆發現什麼端倪,
畢竟丈夫是一具行屍,對於活人來說比較驚悚。
推著輪椅,蘇清黎帶著丈夫離開了。
望著背影,數學系教授殷高感慨道:
「真是幸福的小兩口。」
中文系教授侯倉也是情不自禁嘆道: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話剛說完,
侯倉的重瞳眼,看到了夫妻倆身上,散發出濃郁的黑氣,
尤其是坐在輪椅上的趙九庭,黑氣已經凝成實質一般,漆黑如墨,飄散在空氣里。
「老殷!」侯倉嚇了一跳,拽了拽殷高道:
「你有沒有看到黑色的霧氣,小兩口身上怎麼纏了那麼重的黑氣。」
殷高一頭霧水,推了推金絲眼鏡,納悶道:「黑氣?」
「哪有什麼黑氣。」
「老侯,是不是因為天黑,你的白內障又嚴重了?」
殷高的視野很清晰,雖然已經天黑,但是不存在什麼黑色霧氣。
侯倉揉了揉重瞳眼,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黑霧無比清晰。
甚至把夫妻倆的身影都給遮住了。
充滿了陰森和恐怖感。
直到夫妻倆走遠,消失在視野中,濃鬱黑霧才漸漸消散。
但仍然沒有完全消散,朦朦朧朧。
「難道真是我眼睛的問題?」
他不由得恐懼起來,指不定哪天就失明了。
「時間不等人,我要早點破譯出阪泉鎮出土的古文字。」
侯倉有些等不及了。
就在他告別殷高,扭頭準備去自己的研究室,
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襲紅衣身影。
「侯老師,清黎學姐真幸福呀。」
紅衣身影臉上洋溢著羨慕之色,
侯倉被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是他的研究生女學生,比蘇清黎小一屆,還沒有畢業。
「採薇,以後你一定也會遇到一個值得你託付終身的愛人。」
侯倉扭頭注視著自己的女學生,她那一身紅色的裙子,像是鮮血一般妖艷,在黑夜中綻放。
「侯老師,那個人我已經找到了。」
紅裙身影伸出柔嫩的雙手,攬住了侯倉的手臂,胸口緊緊貼著道:
「如果有一天侯老師也坐在輪椅上,我希望推輪椅的那個人是我。」
侯倉頓時渾身顫抖,目光不敢直視自己的學生,掙脫道:
「採薇!忘了那件事吧,我已經七十了,放過我!」
紅衣身影俏皮的笑了笑,說道:
「侯老師,清黎學姐的丈夫好像不是活人呢。」
「如果我死了,你願意像清黎學姐對待她的丈夫一樣,永遠陪著我嗎。」
侯倉出了一身冷汗,重瞳雙眼有些看不清路,四周的黑霧越來越濃郁。
唯一看得清的,就是身邊的紅衣女學生。
「採薇,蘇清黎的丈夫沒死,一定是你看錯了。」
「我們不要討論生死的問題,關於阪泉鎮出土的古文字,你研究的怎麼樣了。」
侯倉一直在迴避女學生的問題,
他加快腳步,已經來到了自己的研究室。
正要推開門,濃郁的黑氣從門縫中彌散而出。
紅衣身影伸出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攔他開門的動作:
「侯老師,不要。」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願意陪著我嗎?」
侯倉越發不安,使出全身力量,猛地推開了研究室的門。
屋子裡,充斥著黑色霧氣,地上血流如河。
一名紅衣女學生,癱軟的坐在椅子上,她的玉頸之中,插著一把水果刀。
鮮血未乾,汩汩流出。
她的雙眼大睜著,抬頭望著天花板,瞳孔已經有些渙散。
她的雙手,牢牢抓著水果刀刀柄。
在她身下的地面,散落著一張張拍攝的古文字照片,奇形怪狀。
鮮血已經將照片染紅。
「採薇!」
侯倉大喊了出來,試圖叫醒沒有呼吸和心跳的女學生。
目光回頭望了望,剛剛陪在他身邊活蹦亂跳的紅衣身影,早已不知所蹤。
侯倉已經顧不得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顫抖的雙手,直接打了急救電話,以及報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