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沒錯,之前監察司和溫承明在朝堂上鬧得不可開交她自然也記得清楚。
此時又出了這種事,還是監察司牽頭,真的很難不讓人懷疑是監察司想要污衊溫承明。
女皇此時的怒火已經消解了不少,冷靜下來思考之後,也隱隱覺得,這一環套一環的,像是某種計謀。
眼看著陛下動容了,江無頓時就急了,忙道:「我監察司督查百官,豈能是這種小人!」
溫思爾哼笑:「那可說不準!」
嘲諷完,她不想再跟江無廢話,直接對女皇道:「陛下,容微臣詢問這人證幾句話。」
女皇點點頭,自然是應允的。
溫思爾便扭頭看向滿臉恨意的陸仁,指著自己的臉問他,「你確定是你看清的我這張臉?」
陸仁厲聲道:「我自然是看的清楚明白,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你!」
溫思爾像是看不見他的憤怒,繼續問道:「是毫無保留的看清楚的我這張臉,還是當時我臉上有什麼遮蓋,你只能看見一部分?或者天黑,你只是朦朧的看見的?」
陸仁臉色頓了頓,他粗聲粗氣的回答道:「當然是看見了整張臉,就算當時天黑,我也能認出你來!」
溫思爾心中瞭然。
這世上的易容術沒有能完完全全一模一樣還原的,所以陸仁應當是真的看見了賊人,不過是假扮成她的賊人,只不過借著天黑,只是有幾分像她,卻被陸仁看見了。
在旁人的刻意引導下,自然就會以為那就是她。
溫思爾繼續問道:「你當時說,一個公子哥兒去要水喝,你為何這麼形容?」
陸仁氣道;「你當時打扮的人模狗樣,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我這樣稱呼有什麼不對?」
溫思爾立刻道:「你當時看到的人,裝束打扮很是精緻?」
「當然!」
「束髮還是散發?」
「當然是束髮!」
溫思爾眯起眼,笑了一聲,「你可知道,我當時被流放之前,陛下讓我削髮替首,當時我的頭髮,可束不起來。」
陸仁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此時江無一行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驚詫的看向溫思爾。
他們怎麼不知還有這麼一回事!?
而女皇卻是微微眯了眯眸子,然後想起了這麼一回事,出聲道:「確有此事。」
溫思爾接口道:「陛下仁慈饒我一命,允我削髮替首,權當死過一次,當時我的頭髮被削至不到肩膀,又如何能束起頭髮?」
說著,她忽地抬手,將玉冠摘下來,原本束起來的頭髮變成馬尾垂落下來,眾人這才發現,現如今四個月過去,她的頭髮也不過長到堪堪能束起來而已。
眾人一齊沉默下來。
當時女皇是在牢里下的令,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兄妹二人必死無疑了,所以從哥哥被下獄到他們離開京城,沒有任何人來看過他們。
她當時心情悲傷,看到哥哥的頭髮之後,也跟著將頭髮砍去一塊兒,為此哥哥還將自己罵了一頓。
想到這裡,溫思爾眼底發熱,但是很快壓了下去。
她看著陸仁不敢置信的眼睛,繼續道:「而且不僅如此,三個月前,我和妹妹因為在路上水土不服曾經高燒不止,連下地都不能,更別說去藉由要水喝調戲旁人!」
「此事可以與押解我們的禁軍副官求證,因為我當時身無分文,買藥的錢都拿不出來,還是用當時穿的外袍換了點藥給妹妹喝下去!當時一整個月,我們都是被板車拖著,好容易才活下來的!」
說完,她閉了閉眼,像是在平復心情。
堂前鴉雀無聲,眾人都沉默著沒說話。
這可是被流放,能活下來簡直都是奇蹟了,溫承明所說的這般遭遇才是真實的……
連一直神色莫名的陸繹瀾都在此時抬頭看向溫思爾。
他只能看見她的側臉,那張小臉還帶著沒有休養回來的蒼白,但是此時面上是堅韌和堅定,她挺直的脊背好像怎麼都壓不彎一樣。
好像自從見到她開始,這人就是一副無堅不摧的樣子,無論遇見什麼事,都能在絕境中求生,堅韌不拔的挺直在那裡。
想到她剛才說的話,陸繹瀾感覺喉間一陣干啞,幾乎有一種想要上前將人拉起來的額衝動。
他閉了閉眼,將心中這些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
溫思爾對著女皇,高聲道:「陛下,可否找那副官來求證!」
女皇神色複雜的看著她,隨即低聲道:「宣。」
立刻就有禁軍去找人,眾人都安靜的等待著,那陸仁癱坐在地上,像是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一般,滿眼的恍惚。
溫玉珏一臉陰沉的看著這邊,雙手狠狠攥緊了,指甲幾乎要嵌入手心。
溫思爾垂眼看著陸仁這幅模樣,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快,禁軍回來,帶來了一個身穿甲冑的人。
那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有些害怕的看了溫思爾一眼,全身開始瑟瑟發抖。
溫思爾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露出一個笑容,「譚副官,好久不見啊。」
那副官立刻開始磕頭,沒敢說話,顯然是嚇得不輕。
女皇垂眼看過來,出聲問道:「譚肆,溫承明說三個月前,他病重到難以下地,可是真的?」
譚肆在來之前就有禁軍將朝堂上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聞言他立刻磕頭道:「回、回陛下,是真的……當時溫大人和溫小姐因為水土不服高燒不止,確實……確實是斷斷續續一個月才好起來……」
他沒忍住又看了溫思爾一眼,看到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後,頓時被嚇得一個激靈,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江無發現了,立刻大聲道:「你為何如此害怕溫承明!?難道是他威脅你這麼說的!?」
他像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著急道:「你不用怕,陛下在這裡,他不敢對你做什麼!你儘管說出來,是不是溫承明威脅了你!?」
溫思爾瞥了他一眼,這江無見大勢已去,明顯已經開始急了,碰見點苗頭就想要抓住,像條瘋狗一樣非要咬她一口。
誰知這話剛說完,那譚肆立刻開始磕頭,哭道:「不、不是,陛下饒命啊,小的該死,小的罪該萬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