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思爾和李源蕭飛快的對視了一眼，然後飛快的躲到了破敗的神像後面。
直到脫離了那群人的視線，溫思爾才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一把拎住李源蕭的後衣領，低聲道：「站住了。」
「什麼？」
下一瞬，李源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整個人騰空了起來。
溫思爾竟然這麼直直的帶著他跳上了房梁！
李源蕭頓時冷汗滿頭，他自覺的捂住了嘴，沒有叫出聲來。
緊接著，他們便看到有四五個官兵走了進來。
這些人一走進來就囂張的到處巡視，乞丐們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只沉默的看著。
走了一圈，應是沒有發現什麼，為首的官兵在他們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的看了他們一眼，哼笑一聲，然後衝著他們張開了手。
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是乞丐們全都開始從身上掏東西。
乞討了一天，身上也只有零碎的幾個銅板。
「叮咚」的聲音響起來，零零散散的銅板落在了官兵的手上，他收回手掂量了幾下，不滿的「嘖」了一聲。
「怎麼就這麼點兒？」
有人小聲道：「我們都一口東西沒吃，也就只有這些……」
他話都還沒說完，「啪」的一聲，一個官兵上前一步，猛地扇了他一個耳光。
那人一下子偏過頭去，嘴角立刻見了血。
乞丐頭頭握了握拳，終究咬住牙，啞聲道：「官爺，畢竟因為半封城，城裡人生意也不好，就只能要到這些了。」
為首的官兵斜眼看了他們一眼，不屑的笑了笑，將銅板收了起來。
「一群廢物。」
乞丐們捏緊了拳頭，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喏，給你們，別餓死了。」
他從懷裡套了套，將一個布袋扔在了地上，布袋散開，露出來幾張乾巴巴的餅子。
小福沉默著低下頭，將餅子撿了起來。
「過幾天會有城裡來的大人們巡查，到時候，你們都打起精神來，緊好自己的皮，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哼哼，你們知道後果。」
丟下這句惡狠狠的話，那官兵一擺手，直接大步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離開。
周遭安靜下來，只剩下無言的沉默。
溫思爾抿了抿唇，提起李源蕭的後衣領，拽著人跳了下來。
小福眼眶還紅紅的，他捧著餅子，對那個挨打的人顫聲道：「叔，你沒事吧？」
那人吐出一口血沫，沉默的搖了搖頭。
小福眼眶更紅了一些，「他們也欺人太甚了！這次給的餅子又少了很多，我們……我們根本不夠分……」
乞丐頭頭擺擺手，粗聲粗氣道；「泡水裡，到時候分一分喝掉就好了，把我的那份給芸娘。」
「張叔……」
被稱為張叔的乞丐頭頭不耐煩的一揮手打斷他，隨即抬眼看向溫思爾和李源蕭，神色依舊很不善。
「你們還不快滾？」
李源蕭還沒從方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他顯然沒有想到，這些官兵竟然都欺負到一幫子乞丐頭上了！
他臉色變換了幾番，急道：「不是，這是怎麼回事啊？這些人憑什麼搶你們的錢，你們就這麼幹站著受欺負啊！」
張叔臉色一沉，怒道：「你懂個屁！快點滾，再不滾，就讓那些人抓你們走！」
「喂，你們講不講道理……」
李源蕭還要再上去理論，就被溫思爾一把拉住了胳膊拖了回來，她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表情，溫聲道：「張叔，你先別著急，我們可以帶芸娘走。」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空氣一下子靜默下來，小福「唰」的一下看向了張叔，眼神中帶著懇求。
周圍人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能把芸娘帶走？這是好事啊，留在這裡橫豎也是個死！」
「他們說能你就信嗎！？這倆人來路不明，憑什麼幫我們，說不定是別有所圖！」
「可人家也說了，我們一幫子乞丐……有什麼好圖的……」
「我們離不開，連求證都不行，到時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但是留下也是個死啊……」
身後嗡嗡的討論聲越來越大，張叔的手握緊又鬆開，最後一臉陰沉的看著溫思爾，直接道：「行，如果你們能把芸娘帶出去，此大恩大德，我們當做牛做馬的報答！」
周遭安靜了一瞬，有人上前猶疑道：「老大……」
張叔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溫思爾身上，原本的警惕已經消失不見，轉而是更深更沉的東西。
溫思爾微微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出出爾反爾害你們？」
張叔沉默了一會兒，啞聲道：「你也看到了，我們一無所有，也沒什麼可圖的……」
「其實我們都是周邊村子裡的流民，輾轉來到了徐州城，現在……因為一些原因離不開這裡，我們村長為了救我們死了，就留下芸娘和小福孤兒寡母。」
「我們沒本事，偷偷藏下芸娘就已經是能做的所有了，我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恩人就這麼死在眼前……」
說著，一個大男人竟然紅了眼眶，其餘所有人也都低下了頭，氣氛看起來格外的凝滯低落。
李源蕭臉上帶著驚訝，看起來像是想問些什麼，但是見到溫思爾一臉淡然，好像什麼都已經知道的模樣，忍了忍，沒有說話。
溫思爾也爽快，什麼都沒有多問，直接道：「今晚即可動身。」
「行！」張叔一咬牙，轉身從佛龕神像後面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來一個布包，裡面放著幾枚銅板。
他直接打開遞過來，道：「這是我們存了很久的全部了，你全拿走吧。」
溫思爾卻笑著擺了擺手，「我不要錢。」
張叔將布包收了回來，就這麼看著她，忽然低聲道：「你們應該也發現了，我們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老幼婦孺連個影兒都見不到……」
他一咬牙，沉聲道：「我們確實是流民，但是是被徐州城的官兵抓來的！他們讓我們在城裡扮作乞丐，而我們的媳婦兒孩子，都在他們手裡！」
李源蕭頓時一驚，「讓你們扮成乞丐什麼意思！？」
張叔還沒有回話，溫思爾抬了抬手，示意李源蕭先別著急，轉而輕聲問道：「張文舉……這人，你們認識嗎？」
這個名字剛說出來，所有人都齊齊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