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狂風颳過鮮亮的旗幟,呼呼作響。
聞人煜帶回了長公主。
秦嘯怒氣沖沖的走來,「清慈在哪?朕的逆女又在哪,讓他們滾出來!」
他的身後跟著好些將士,聲勢浩大。
聞人煜轉身,看向秦嘯,一貫溫和儒雅的臉上始終淡定如初,沒有一絲畏懼,坦然的退開兩步。
一瞬間,兩具蓋著白布的身體赫然躍入眼帘。
秦嘯的表情凝滯了一下,掀開白布,一張是秦暮白的臉,另一張是清慈長公主的臉。
他怒火攻心,怒瞪著聞人煜,咬牙切齒的道:「為何不留活口?!朕還有話要問!」
秦暮白可以算了,可他的皇妹為何要造反,她究竟有何不滿,他要知道!
他們是手足情深的兄妹啊,他從未想過她會背叛他!
聞人淡聲道:「非我們不留活口,眾將士都看見了,暮白與駙馬互相殘殺,長公主自殺謝罪,都來不及阻止。」
秦嘯瞧他淡然自若,絲毫沒有傷心的模樣,更是勃然大怒,他一把揪住聞人煜的衣領,「清慈自殺,為何她臉上會有那麼多傷,誰幹得?你們虐待她了?!」
眾人大氣不敢出,紛紛低頭。
聞人煜卻抬手,用力抓住了秦嘯的手腕,一把甩開。
「長公主挾持了鳴凰,想要謀害她,鳴凰為自保才動手,長公主臉上的傷瞧著可怕,卻並不致命,致命傷是她自己捅的。」
「皇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長公主為叛賊頭目,她該殺,希望皇上不要再用仁義的心去處置他們,會寒了為您出生入死,廝殺拼搏將士們的心。」
秦嘯心臟重重的擰起,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她是你的枕邊人,是你的妻子!她死了,你沒有半點傷心麼?」
清慈可是愛了他那麼多年啊!他以為,傷心的人會有兩個。
聞人煜拱手作揖,淡聲道:「她死有餘辜,夫復何恨。」
秦嘯啞口無言,鬱結於心,再望向地上的兩具屍體,眼睛裡有些血絲,眼眶紅潤卻沒有淚落下,他早就練就了冷漠絕情的心,何談落淚。
「罷了,罷了,」他連聲說了兩句,聲音發啞,整個人好似一下蒼老了不少,「西野駙馬呢,那畜生在哪?」
聞人煜道:「死了,屍首準備送回西野。」
秦嘯,「他協助兩位公主謀逆,以下犯上,碎屍萬段也不為過!將他剁成肉泥,焚燒殆盡!」
眾人嚇得更是面露懼色,腦袋全部垂到胸口了。
除瘟疫外,只有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處以極刑,屍體若是燒化了,那定是魂飛魄散,沒有來世的。
聞人煜神色如常,「兩位公主如何處理?」
秦嘯沉默了一會,「他們死前,可曾想與朕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
秦嘯更是死寂了好一會,才深深嘆息,「送回皇城,找個地方葬了吧。」
這時,秦隱淵安排好一切,快步朝秦嘯走來。
「皇兄,武南台的水被下了毒,不過尚且能控制,京都此時必定大亂,眼下危機已解,皇兄要速回皇城,平定一切。」
秦嘯看向秦隱淵,眼神難得空洞了一會,抬手,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隱淵,朕只剩你了。」
秦隱淵神色前所未有的嚴峻,「臣弟會一直在皇兄身邊。」
秦嘯表情沉重,很快,他又挺直了腰板,肅聲道:「時不我待,召集一萬精銳,即刻隨朕回京,太子隨朕走,你留下。」
他注視著秦隱淵,「武南台事宜需要有人坐鎮,等一切處理完,你再帶兵返京。」
秦逸然被陸繹瀾帶出來了,正好一起帶回去。
秦隱淵擰眉,「皇兄,你身邊無人,我隨你一起回去。」
秦嘯:「有提督大將在足矣,皇城沒有任何兵力了,最多不過上千人,空城一座,墨寒他們都要走……這裡必須有人坐鎮,你與他們好好相處,好好收尾。」
說是這麼說,實則也是為他與南晚煙留下最後一程路,南晚煙此次離去,只怕終生不會再見。
秦隱淵眸色一暗,「皇兄……」
秦嘯嘆道:「去忙吧,這裡的百姓就靠你們了,朕要去見一個人,馬上就要走了。」
說罷,他又低頭瞧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眼睛乾澀,隨後轉身快步離去。
秦隱淵的神色冷然,擺擺手,便有人抬上棺槨,將兩具屍體入殮。
長公主腰間被血染得通紅的玉落下來,是一彎半月,聞人煜瞧見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突然顫了一下。
那是他丟失了許多年的玉佩,以為是府里誰的手腳不乾淨,玉佩不過是他隨手買著好看的,並無意義便沒有往下追究。
原來,是她拿走了。
至少,十年之久。
小兵將玉佩拾起,一同放入棺槨之中,蓋好。
聞人煜沒有阻止,與秦隱淵頷首後,便轉身離開了。
他去了營帳,遍地是腹痛難忍的將士,南晚煙在這忙的熱火朝天。
他走上前一起幫忙。
南晚煙看了他一眼,明媚的眼睛漂亮有神。
「駙馬?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我把解藥配好了,等他們服用就行,你還得看著千風呢,他怎麼樣了?」
她與三哥說完話,知道雲恆的事情後便趕來了這邊。
空間裡多了很多很多藥材,解毒止腹瀉的藥好找,不過她下手太狠,人太多太多,相對的藥材也是幾萬份起,還以為搬藥材都要搬到半夜,沒想到空間無限升級後,意念隨心,想要什麼一下就運出來了。
方便太多太多。
聞人煜眸色深沉的盯著她,語氣柔和不少。
「那孩子失血過多,傷口遍布,至今還昏迷不醒,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我讓人照看著他,他若甦醒,定會有人來報的。」
舅舅傷的太重,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的,但病情能徹底穩定下來便好。
南晚煙安心了,一邊翻找醫書里的治療一月斷魂的毒,一邊又問:「雲恆你認識吧,就是你讓他來殺我的那個人,他的病怎麼回事,好治嗎?」
聞人煜面色驟然一變,剛剛在皇帝面前他都沒變臉,此刻在自己女兒面前瞬間緊張,「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時候並不知道你是晚煙,我若知道……」
南晚煙淡定,打斷,「我知道,你不要緊張,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雲恆是我朋友,我想知道他的情況。」
聞人煜眉頭擰緊,「大夏與天勝大戰時,我原是去見你的,後來沒見著,卻見著了他,他傷的太重,經脈俱斷,還身中劇毒,數毒並發早已侵蝕了他的骨髓,可他竟然奇蹟般的還吊著一口氣。」
「剛好我在研究活死人,回程路上,我不斷給雲恆治療,洗髓、斷筋再連接,換血,以毒攻毒,他活過來了,卻成了行屍走肉的人,也就勉強能認出我,誰也不認識了。」
「怪不得……」南晚煙翻書的動作一頓,精緻絕美的小臉嚴肅起來,「怪不得他不認得我,長得還亂七八糟的,那他的情況能恢復麼?」
聞人煜直言,「他……活不了多久,這幾個月已然是他的極限,他全身帶毒,毒若入口,絕大部分人都挺不過一晚,這毒也會侵入他的心脈,是護他的,也是害他的。」
南晚煙心頭重重一沉,「什麼?」
雲恆要死了麼,他是那麼好的人,回憶一幕幕不斷襲來,他隨她一起去大夏,隨她鬥智鬥勇,永遠像個小天使,永遠的戰友,更是封央的愛人啊。
還沒有失而復得,便又要再次失去,她不敢想封央究竟會有多難過。
「沒辦法了嗎?」
聞人煜搖頭。
她的手指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書,聞人煜卻俯身下來,凝視著她的眉眼,「晚煙,清慈將你擄走,可有傷害你,你的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以清慈的性子來說,就算要與晚煙一起燒死在殿中,她也不可能只做一樣事,她向來心狠,要做事,必做絕。
她死前說,他最在意的人都會死在他的手裡,這話,他反覆想,不得不慎重。
南晚煙漆黑的眸子望向他,「你知道三日聽雨麼?」
「聽過,這是天勝特有的劇毒,與大夏的禁掉的劇毒有異曲同工之妙,解毒的配方只有天勝皇城有,皇室需要專權,需要控制人,毒是很好的一種手段。」
聞人煜以為她說的是百姓的毒,「三日聽雨毒發,第一日身體乏力,瞧不出症狀,第二日五官漸失,有可能失明,有可能失聰,也有可能失言等等,但意識尚在,第三日心如絞痛,五臟六腑劇痛,最終七竅流血,身亡。」
「武南台的水已經喝了三四天了,我看百姓們的症狀沒有符合的,他們得的應該是別的毒。」
三日聽雨不多,畢竟秦嘯上位後,他足夠威嚴足夠殘忍,早就不需要靠這些手段來專橫控制人了。
長公主沒有那麼多毒藥,也不會選擇在井水裡投這個毒,而且倘若百姓中的真的是這個毒,現在往京城趕,拿到解藥配方,也來不及調配解藥,除非那人在京城,尚有可救,不然,是必死無疑啊。
南晚煙沉默了一會,「不是他們,是我,我中了三日聽雨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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