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枇杷林里火光沖天,只見數百支羽箭齊齊射向了果林深處。
同時,淒烈的嘶吼聲、打鬥聲、果子落地聲、以及女人的慘叫聲,瞬間排山倒海里傳了過來。
慕婉妍眼前一黑,險些沒有站穩,她不顧自己腳上的傷痛,瘋狂地往枇杷林的方向跑了去。
「綺羅,綺羅還在裡面。」
「綺羅,綺羅還懷著身孕。」
慕婉妍幾乎每跑一步腳踝處便傳來鑽心般地疼痛,但是她已經半點顧不上了,只想著一口氣跑到果林,把綺羅和呂煙她們救出來。
裴墨辰焦急地跟在慕婉妍後面 ,想要阻攔她,被慕婉妍一個耳光扇退。
「滾,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腌臢事。」她知道此次八日圍獵必有情況,但真的沒想到他們居然在第一個晚上便動手了,更何況地點還發生在呂煙主動提出來的枇杷林。
慕婉妍雙眼猩紅,已經憤怒到了極致,她扇他耳光時用了內力,因此裴墨辰的臉很快腫了起來,嘴角還沁出了血。
他半點不生氣,把血絲擦擦,又繼續跟在了慕婉妍後面跑。
「妍妍慢點,別摔著。」
裴墨辰自己都不知道此時他的聲線有多麼寵溺,而且臉上居然還莫名其妙的露出些微笑。
反正自己的妍妍還活著,至於其他人,呵,他可管不著。
等慕婉妍近乎跌跌撞撞地衝到枇杷林時,燕王、翊王甚至皇帝裴凌松早已立在林邊多時。
他們興許是走了哪條近路,身後全是黑壓壓的皇家親兵。
帝修炎和赤焰不在,也沒有一名玄武軍參與。很明顯,此次圍剿行動是他們裴家父子秘密計劃好的。
慕婉妍只覺得頭痛欲裂,那種前一世被逼著跳懸崖的恐懼感再次襲來。
她的渾身被冷汗打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枇杷林深處。
綺羅,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
你一定要活著出來,我還沒有教你武功呢。
「綺羅——」慕婉妍尖叫著想要衝進樹林,被裴墨辰死死拽住。
「妍妍,不可胡鬧。」裴墨辰雙手顫抖,大掌如鋼鐵般鉗住慕婉妍。
他看著裴凌松的方向,心有餘悸地對著慕婉妍說道:「樹林裡都是細作,你不能過去。」
聲音有點大,像是故意要說給誰聽似的。
「你是本王的王妃,妍妍不是細作,不是細作……」
裴凌松凜著一雙陰鷙的眸子,斜睨了一眼裴墨辰,面露不悅。
他這個兒子,廢掉了。
為了個異國女子,竟能激動成這樣?呵,以前是朕高看他了。
「裴墨辰,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慕婉妍仍在試圖掙脫裴墨辰的鉗制,她還想衝進去救人。
裴墨辰心瞥見父皇正注視著他們這邊,心下一驚,連忙用手捂住慕婉妍的嘴巴。
用近乎乞求的聲音,小聲道:「妍妍別鬧,別說話,我求求你了,不要鬧,父皇正在看著呢。」
他非常害怕,他怕慕婉妍會說出什麼惹裴凌松生氣的話,惹來殺身之禍。
更害怕慕婉妍會激怒裴凌松,把她跟呂煙綺羅她們一併處理了,畢竟他的妍妍也確實是個細作啊。
慕婉妍張口狠狠咬住裴墨辰的手掌,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很想要一包火藥,直接點燃和裴家父子們同歸於盡算了。
血液順著裴墨辰的手掌流了下來,嘶,妍妍咬人真疼,但是本王真的開心。
這不正好說明妍妍還好端端地站在本王身邊嗎?
真好,被她咬的感覺真好。
他移動一下身子,不能讓裴凌松看到慕婉妍在咬自己,不然妍妍肯定有危險。
正在這時,一群士兵拖著幾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從樹林深處跑了出來。
領頭的親衛把幾個『屍體』重重往裴家父子面前一摔,抱手俯禮道:
「啟稟皇上,所有細作均已絞滅,請皇上和殿下們檢驗。」
慕婉妍如墜冰窟,整個人的血液都仿佛被凝固住一般。
她不敢看卻又不得不看。
只是瞄了一眼其中一名女子微微隆起的孕肚,她便再也難以抑制,整個人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綺羅,是綺羅啊。」
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她掙扎著想要上前,卻被裴墨辰用盡全力制止住。
他絲毫不放手,甚至用了武力。
死誰都不重要,只要不是慕婉妍就行。
此時綺羅公主的一襲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她雙手捂住肚子,胸腔起伏,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了。
看見了自己最心愛的男人,毫無生機的眸子裡總算聚起一絲光亮。
「王爺,王爺,翊禮啊——」
氣若遊絲,眼睛死死盯著裴翊禮。
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掌,「翊禮啊,噗——」
一口鮮血從綺羅的嘴裡噴了出來。
夫君好像不肯理自己呢。
眼睛裡流出血淚,我只是過來采個枇杷,何時成了細作了啊。
「王爺,王爺——」綺羅還在喊,想在臨死前讓那個男人抱抱自己。
不過,自己最愛的男人,現在卻默不作聲,不肯向她踏出一步。
綺羅終於放下那隻纖白的小手,嘴角扯出一抹決絕的笑容。
饒是年紀再小,在看到此時的形勢,她也能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
環顧四周,除了婉妍姐姐在哭,其他所有人好像都希望自己死呢。
包括那個——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許是良心發現,裴翊禮再也顧不上裴凌松的凜冽目光,他面色沉重,緩緩往綺羅公主的面前走了兩步。
「翊禮,我不是細作,真的不是細作——」血淚從綺羅公主的眼眶裡流了下來。
吐出一口鮮血,再次向他伸出那隻慘敗的素手。「抱抱我吧,王爺,抱抱我吧——」
裴翊禮緊緊地捏著拳心,渾身顫抖,條件反射想要過來抱她。
「不可,王爺不可。」
領頭親衛:「細作狡猾,小心有詐。」
裴翊禮的腳步頓住,雙眼通紅地看著曾經和自己呢噥軟語的妻子。
她總是纏著他撒嬌,給他做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吃食。
年歲很小,卻天天把情情愛愛掛在嘴上,恨不得每天都要跟他說上百次愛他。
身體很嬌,性格卻很倔。
自己心煩意亂每次狠狠折騰她的時候,她明明很疼,卻仍然會對自己笑著說:『王爺開心,綺羅便開心。』
往事像洪水般朝著裴翊禮傾瀉而來,他捂住胸口,只覺得自己痛得快要窒息了。
凜著眸子,痛心疾首地問道:
「羅兒,你為什麼是細作?」
「為什麼要騙本王?」
五指顫抖,「好好的晚宴不參加,非要來枇杷林尋火藥庫?」
眼角不易察覺地飄出一顆淚,被他迅速擦掉。
抽出軟劍指向她,咆哮出聲:「你說,為什麼?」
此時小綺羅已經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用盡全力擠出一個微笑,然後把手慢慢伸向了自己的袖口,開始掏著什麼。
「翊王小心,有暗器!」
「保護主子!」
親衛們紛紛拔刀,發出嗖嗖的兵器出鞘聲音。
裴翊禮心中一驚,先是做出緊急避讓狀態,又條件反射地往綺羅公主的胸口重重一踢。
「大膽細作,還要害人?」
「咳,噗——」
……
……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大口大口的鮮血從綺羅公主的口部、鼻腔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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