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谷。
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婦人,此刻正在對鏡梳妝。
她身材纖細,容貌秀麗。若不是看她滿頭的白髮,聽她粗糲的嗓音,倒是真的半點看不出來這位鬼醫的年紀。
眉毛畫了又畫,口脂點了又點,極其愛美的她,過了很久才把妝容理好。
清了清嗓子,對著身旁的嬤子道:「若不是為情所傷,時時哭泣,我年輕時候的嗓子也跟百靈鳥般好聽。」
摸了摸她的臉蛋:「白瞎老身這副好皮囊了。」
嬤子張了張嘴想反駁,但怕鬼醫生氣,臨了又把話咽了回去。
她本來想說:『我從小就跟著您,您的嗓子粗糲是天生的,這可怪不得子瑜道長。』
不一會兒有位藥童打扮的侍者走了進來:「鬼醫娘娘,谷外有位來自西昌的女子求見。」
由於每天都有不少人前來醫谷求醫,因此鬼醫對此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
她繼續理了理自己的妝發,輕描淡寫道:「不見!」
藥童:「那姑娘說她是西昌的郡主。」
鬼醫梳妝的手頓了一下,「去回了她,就說老身有事,不能相見。」
藥童:「她喊您『鬼醫聖女』。」
聞言,鬼醫的嘴角倏地一揚,笑道:「那郡主小嘴怪甜的。」
又拿出口脂補了補妝,吩咐道:「把人家請進來歇歇腳,上些茶和點心,然後隨便找個理由就打發出去。」
頓了頓,又道:「對了,記得給人家一些差不多的藥草,熙熙攘攘這麼多人,老身難得遇一個有眼光的小輩。」
藥童:「那您老要見嗎?」
鬼醫:「不見,一般人可輕易見不到我的面!」
藥童福禮:「是!」
臨走又轉過身來,補充道:「對了,忘記說了,那郡主說她是子瑜道長的大弟子,名叫慕婉妍。」
「啪嗒——」脂粉盒掉地,落了滿屋子的水粉。
「子瑜道長大弟子?」鬼醫立馬站起身,對著藥童罵道:「你這該死的孫子,這麼重要的信息為何現在才說?她人在哪裡?」
藥童:「還在谷外候著呢。」
鬼醫:「還不把那小丫頭請進來?」
藥童:「您老意思是要見慕婉妍嗎?」
鬼醫用她那粗糲的嗓子大聲道:「還不跑快些?去晚了,人家姑娘家可沒耐心多等。」
鬼醫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對著嬤子哭道:「子瑜那老東西終於想起我來了,我命怎麼這麼苦?」
嬤子連忙哄道:「別哭,哭花了妝就不好看了,聲音還會更粗。」
鬼醫這才止住了哭聲,迅速補了補妝容,才朝著堂前走了去。
鬼醫,外號:鬼三娘。
她長相美艷、醫術高明,還精通巫蠱之術。武功高強,性格乖張,且目中無人。
據說鬼醫一生中只在子瑜道長那裡摔過跟頭,追求人家多年而愛而不得。嗓音天生沙啞,卻逢人便說:『是我命苦,受了子瑜道長的情傷,才傷心哭啞了嗓子。』
—
堂屋。
鬼醫對慕婉妍和帝錦彤特別客氣,短短几句話的寒暄時間,便好茶好果子,上了一茬又一茬。
不僅如此,為了彰顯長輩的慈愛,她還命藥童們給慕婉妍和帝修炎分別打包了不少名貴藥材。
只是,一聽到慕婉妍說明來意,並大致講了帝修炎的病情,鬼醫便連連搖頭。
「你是子瑜的弟子,無論如何我面子要給。但是——」
她蹙了蹙眉,為難道:「我鬼三刀從不碰皇家及軍營之人,這個規矩想必你是知道的。」
嬤子也在旁附和道:「姑娘莫怪,鬼醫谷這麼做,其實是為了避禍。」
慕婉妍明白,但凡皇家或者軍營里過來求醫的,一般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不然絕不會驚動她。
只是這病若治好了還好,皆大歡喜。但萬一治不好,鬼醫谷就難免受到牽連。
帝錦彤一看鬼醫要拒絕,她站起身,想跪下來求,被慕婉妍制止住了。
長嫂如母,這委屈還是我一個人來受吧。
反正來鬼醫谷親自請鬼三刀出山,還不準備真的拿命去抵,那肯定是要跪她的。
慕婉妍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又緩緩走到鬼醫面前,然後心裡默念著對不起師父的話,她便開始醞釀情緒。
眼角濕潤,「撲通」一聲朝著鬼醫跪了下去。
「鬼醫聖女,求您救救大豐國的攝政王吧?」
鬼醫眉頭一皺,「婉丫頭,起來說話,並非老身不救……」
「師娘——」慕婉妍桃花眼裡湧出淚水,「帝修炎是我的夫君呢。」
鬼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慕婉妍:「帝修炎是我的夫君呢。」
鬼醫:「前面一句。」
慕婉妍:「求您救救大豐國的攝政王吧?」
鬼醫急道:「不是,不是,再後面一句!」
慕婉妍故意佯裝不知,然後一拍腦袋,「師娘,求您救救我的夫君吧!您跟師父那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我們師門全部都知道呢。看在我是你們大弟子的份上,求您幫幫忙吧。」
鬼醫長呼一口氣,道:「好了,爽了,就是這句話。」
嬤子阻攔道:「您老真的要幫忙?」
鬼醫道:「還能怎麼辦?就憑妍丫頭喊我一聲師娘,這個忙老身就一定要幫!」
聞言,慕婉妍朝著帝錦彤眨了眨眼睛,任務總算完成。
其實她喊鬼醫一聲師娘,也並非莽撞。
自己跟隨師父多年,子瑜道長心裡到底有沒有鬼醫,慕婉妍肯定一清二楚。
他們兩人不僅相愛過,還有過非常甜蜜的時刻,只是教派不同,後來不得不分開。
慕婉妍看著鬼醫激動得手舞足蹈的樣子,不禁暗想:他日一定要想方設法撮合兩位老人家,因為師父至今還珍藏著鬼醫的畫像呢。
出谷時,帝錦彤忍不住問了一句鬼醫:「聖女娘娘,您親自出谷的報酬是什麼?您會取我家嫂子的性命嗎?」
她急道:「若要取,拿我的命來換哥哥的命。反正嫂子會幫我家傳宗接代,我一個孤家寡人……死就死了。」
話未說完,腦袋上就得到慕婉妍和鬼醫的重重一擊。
「虎丫頭,什麼話都張口就來?真以為我們鬼醫谷是邪教,救人要一命抵一命了?」
她道:「銀子管夠就成,不要聽外界胡說八道。」
帝錦彤:「成成成,只要您肯救我哥,多少銀子我都肯出。」
隨後,鬼醫說了一個數字,帝錦彤點點頭,又忍不住嘀咕道:「我終於明白了,難怪外界要說鬼醫谷救人要人命了。」
她們索要的銀子真的能要普通人的命啊,嗯,還好我哥哥有錢。
—
到了營帳,鬼醫只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帝修炎,心中便有了答案。
「中蠱了。」
「三魂七魄丟了六魄,人被困在離魂夢境裡了。」
鬼醫探了探帝修炎的心脈又道:「如果不是攝政王自身底子強,他人早在幫閻王爺那邊報導了。可惜了,這麼英俊的孩子,武力又強。」
慕婉妍:「可有救回來的可能?」
鬼醫:「有,但是救人的方法十分兇險。必須讓攝政王最牽掛的人,親自跑到他的夢境裡,將其喚醒。」
「喚醒方法很簡單——只要讓夢境中的攝政王,親口說出他在現實生活中最開心時說過的一句話。這樣,他就能從夢境中醒來,回到現實世界中。」
慕婉妍迅速會意:帝修炎最牽掛的人,應該是她。昏迷前念念不忘,現在手裡還攥著她的那縷發梢。
而他最開心時說過的一句話,慕婉妍小臉一紅,開始回憶:
修武十級的帝修炎性格小壞,他最開心的時候應該是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