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個小時。
急診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門打開,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唐黎月和秦嬌嬌趕緊站起身,異口同聲地問:「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道:「舌頭已經縫合止血,以後除了不能正常說話,其他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不太樂觀的是……」
但?
怎麼還有後話?
唐黎月心慌地問,「什麼不樂觀?」
醫生道:「病人頭部受到劇烈撞擊,導致顱內大出血。原本她的顱內的初期膠質瘤是具備手術條件的,但經過這次撞擊……很難再進行二次手術了。」
唐黎月瞳孔一陣,「所以……」
「所以短期內不能做癌細胞切除了,只能保守治療了。」
秦嬌嬌追問,「那保守治療能治好嗎?」
醫生無奈搖頭,「保守治療只能減輕痛苦。」
「那什麼時候才可以重新手術?」
醫生開口:「起碼要恢復小半年,如果這小半年癌細胞不擴散,那之後還是可以切除的。但要是擴散……」
醫生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
他說,「癌細胞不可能不擴散的,就算吃各種特效藥也只能減慢擴散速度,而且這些藥都不便宜。我個人建議是……好好陪伴病人最後這一兩年時間吧。」
唐黎月心臟一緊。
醫生這是,下死亡預告嗎?
邱姨沒救了嗎?
腫瘤不是良性嗎?
唐黎月腦子空白了。
她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模糊。
下一秒,接受不了現實的她直接失去意識,暈倒在地。
-
夜晚降臨。
烏蒙蒙的黑雲籠罩在A城上空。
郁家莊園,唐黎月小房間。
「少爺…我不知道少夫人會被人帶走。」郁七跪在郁敏川腳邊,滿臉自責。
而郁敏川坐在輪椅上,臉色又白又青地看著前面的空床。
「你說,月月會不會對我失望?」
郁七不敢答,只能低下頭去。
郁敏川閉上眼,雙手緊緊握住輪椅扶手,手指用力到恨不得嵌進鐵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在想這一切該怎麼挽回。
該怎麼把事情拉回正軌。
他也想知道那支所有人都不讓他接觸的錄音筆里,到底隱藏著什麼內容。
唐黎月不讓他接觸。
趙芝柳也不讓他接觸。
甚至連從未拒絕過他的郁墨淵也不讓他接觸。
哪怕。
他幾個小時前說「淵哥,求求你」,郁墨淵也冷漠拒絕。
郁敏川開口:「阿七,你跟在我母親身邊三年,也沒聽過這支錄音筆的存在嗎?」
郁七搖頭,「大夫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是交代趙志德做的。我能接觸到的,只有跟郁家相關的事情。還有……」
郁敏川皺眉睜眼,側頭看向郁七,「還有什麼?」
「剛剛手底下的人傳來消息,邱秀禾被大夫人和趙志德逼到咬舌自盡了。」
郁敏川睫毛一顫。
「月月在哪?」
「應該是在醫院。」
「走,去一趟。」
郁七推著郁敏川從唐黎月小房間出來,剛走到走廊盡頭,郁墨淵的房門就打開了。
他換了身黑襯衣,戴上了無框眼鏡,正悠哉悠哉邁著步子擋在了路中間。
郁敏川淡淡開口:「二叔,請讓讓。」
「怎麼不叫淵哥了?就因為拒絕了你,這未免有些善變。」
郁敏川抬頭對上郁墨淵視線,「『二叔』是有血緣關係的普通親人,『淵哥』是曾經許諾過只要我想要什麼都會給我的亦兄亦友。」
「我要錄音筆『淵哥』一定不會拒絕,而你拒絕了。」
「所以我就只能是二叔了?」
郁敏川不答,沉著臉再說一句,「二叔,請讓讓。」
郁墨淵不讓。
反而逼近郁敏川,彎下腰跟他平視。
「你恨趙芝柳也好,恨我也罷,有什麼招我都可以接著受著,但拿女人當工具人,不是男人該做的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為,很有可能把她最後一點希望徹底打碎?」
郁敏川咬牙,「我沒有棄邱姨不顧的想法,我只是要聽錄音筆的內容,聽到了,我自然會拿錄音筆親自替月月去換邱姨。」
「還是二叔你覺得,月月拿去換,我母親就能把邱姨還給她了?」
郁墨淵站直,冷聲道:「但你還是拿邱秀禾來賭了,你賭我一定會因為你一聲『淵哥』心軟把錄音筆給你。可你沒想過如果我不給,將會是什麼後果。」
郁敏川勾起唇,臉上是笑著的,眼眶卻是紅的。
他輕聲道:「是啊。我沒想過你會不給。」
郁墨淵心一顫。
郁敏川垂下眸,長長的睫毛擋住泛出的淚意。
他繼續道:「我就是沒料到,我以為唯一不會拒絕我的人拒絕了我;我以為我勝券在握;我以為我可以拿到錄音筆,既可以聽到內容,又可以拿它去換邱姨,來贏得月月的信任。」
「我以為在二叔心裡我還有點地位,但我沒想到,我以為的我以為居然真的只是我以為。」
郁墨淵長長嘆了口氣,「什麼都可以給你,除了錄音筆。」
「不用了,以後我想要的,我會親自爭取。今天徹底撕破臉皮後,我們就真的只是叔侄關係了。」
「麻煩二叔挪步,最後再讓讓我這個廢人,別擋道。」
「廢人」這個詞從郁敏川嘴裡親口吐出,讓郁墨淵有些不是滋味。
他皺著眉把路讓了出來,看著郁七將郁敏川推進電梯。
在電梯門合上之前,郁墨淵開口:「敏川,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利用誰都不要再利用唐黎月,她的身份不簡單,小心引火自焚。」
郁敏川閉眼,「不勞您操心。」
電梯門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