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廉在見到當初毆打了孫赫陽的幾個工人，並且聽到他們開口說話時，內心其實是崩潰的。
因為在他確認過這幾個工人沒有任何犯罪記錄之後，他見到第一個工人、聽到的第一句話是：「警官，王家溝後山的石頭真不是我們挖的！」
岑廉：？
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偵查這個案子的時候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但昨天和楊副所長他們一起從姜家塬村離開之後，他什麼都沒跟楊副所長說，直接和高其峰開車回到藥官市，然後入住酒店。
事情到這裡，看上去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一切在第一位工人開口之後就變了。
岑廉看著他空空一片的頭頂，久違的感到心累。
大哥，你這輩子到現在都沒有過違法犯罪記錄，所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雖然此時正在內心cos吶喊，但岑廉的表情依舊風平浪靜，良好的表情管理技能讓他甚至還本能地皺了皺眉，試圖對這位叫做劉小軍的中年民工施加壓力。
「你把事情說清楚，如果真跟你沒關係，我們也不會冤枉你。」他表情嚴肅語氣冷漠的繼續問了下去。
跟他一起審訊的唐華的反應也很快，立刻搭話道：「你看到或者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
兩人十分自然的分配好了這次審訊中各自的角色。
常規審訊的時候，總是有一個人扮紅臉一個人扮白臉，時間久了，大家都很默契。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石頭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就知道王經理，就是嘉宏公司那個王經緯，是他手底下的人去挖的，我們就是打工的，真的不知道他們到底挖的是啥。」劉小軍苦著臉，生怕這事情跟自己扯上什麼關係。
岑廉見唐華全部記錄下來，這才重新看向劉小軍。
「我問你，孫赫陽這個人你知道嗎？」岑廉轉換了話題。
劉小軍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頭。
「認識。」他似乎不是很想說起當初的事。
打架鬥毆不算犯罪，所以當初他們幾個工人只是被行政拘留了幾天，並沒有留下案底。
這次劉小軍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了另外兩個當初一起打人的工人，現在心慌不已。
他們生怕這案子再牽扯到他們身上去。
劉小軍看岑廉又不說話了，焦急道：「警察同志，當時確實是姜嘉偉讓我們幾個工人把那個孫赫陽打一頓，說是不打他就不給我們結工錢，這事當時我們都交代了，也蹲過局子了，我女兒今年公務員考試，要是因為這事兒她政審過不去，我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岑廉故意又略微等了一會兒。
劉小軍之前還有些隱瞞的意思，到現在這會兒，應該是什麼都能交代了。
「那你說說，姜嘉偉到底為什麼讓你去打孫赫陽，」岑廉不動聲色地指了指他身後的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道理不用我再教你吧。」
劉小軍捂著臉，終於吐口了。
「我們工地上當時出事了，打地基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一截腳手架忽然塌了，有三個工人當場掉下去，那個姜總說要把人拉到醫院去。王經理當時攔住了，說是送醫院花錢多，而且報上去之後會有人來查到底是怎麼出的事，萬一查出點什麼影響工程進度，到時候結不上款，材料商要催債，銀行也要催錢。」
岑廉注意到，他似乎一直在反覆提到這個王經理。
「後來你們工地上就把人拉去附近一個清朝古墓裡面藏起來，準備把事情壓下去找家屬私了。」岑廉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盯著劉小軍，看到他臉上閃過心虛的表情，知道這事他確實知道，但他應該並不是當時的主要參與者。
否則起碼是個從犯。
「沒錯，這些事我還是後來知道的，當時我就知道工地上死了人，」劉小軍垂著頭，「屍體就藏在那個我們打地坪的時候不小心挖出來的古墓里，那幾個死了的工人家屬在跟他們拉扯談價錢，屍體就一直沒拉走。」
劉小軍咽了咽口水，繼續說下去，「那個孫赫陽應該是聽說我們那裡挖出來一個清朝的墓，所以想趁著工地夜裡沒人偷偷進去拿點東西走，沒想到正好看見裡面的屍體，當時姜總說打一頓讓他不敢亂說話就行，我們幾個上去給他打了一頓，也沒怎麼下重手。」
唐華看了一眼岑廉，用眼神示意他這人應該沒說謊。
岑廉點了點頭，和唐華一起出去了。
武丘山和袁晨曦這一組早就在外面等著，他們並不是審訊，而是在辦公室詢問當時一個在工地上做飯的女民工。
「王遠騰那邊還沒結束？」岑廉問。
另外一個審訊室里，王遠騰和高其峰搭班審訊。
這人是個小包工頭，劉小軍就是他手下的工人，不過岑廉之前已經確認過，這人頭上雖然有個挪用公款的犯罪記錄，但看時間跟他們要查的案子沒有關係。
「王哥他們應該也快了，」袁晨曦剛剛從那邊過來，「我去看了一眼，那個包工頭劉志豪已經開始交代情況了。」
「你們那邊有什麼消息嗎？」岑廉乾脆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肩膀，「我這邊的一直在說王家溝後山的石頭，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武丘山皺了下眉。
「我這邊的沒提這事，估計是不知道。」他剛說了一句，就看到王遠騰端著保溫杯出來的，後面跟著面色凝重的高其峰。
「王家溝後山這地方，劉志豪也提了，」王遠騰不緊不慢地接話，「他也以為我們是因為這事找上他的，估計那邊問題不小。」
高其峰給自己接了杯水，一口氣灌進肚子裡。
「王家溝以前是個煤礦，如果有人在後山挖煤，劉志豪不會說是挖石頭，恐怕他們挖的真不是一般石頭。」他忽然覺得這案子好像牽涉的範圍越來越廣了。
高其峰現在很想給當初想要在年前偷個懶，主動要求參與協查這個案子的自己來一巴掌。
還不如就在隊裡做點普通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