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華的到來,使本就不太寬闊的賓館標準間更加擁擠起來。
「你這次還真是跟了個大的,」背著一個破舊帆布包的唐華一進門就給岑廉比了個大拇指,「聽說陳所正在跟刑警隊那邊交涉,打算把這個案子直接在咱們所里做掉。」
「流程上不合適吧?」岑廉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誰知道呢,反正所長讓我過來我就過來了,」唐華只負責聽八卦,「現在咱們湊夠兩個人,可以出警調取姚淑文的流水了。」
唐華來之前已經了解過案情的前因後果,同樣知道岑廉此時的調查進度。
「說得是,上面的事咱們管不到。」岑廉懶得去想這些,他要是願意鑽營這些亂七八糟的,當初就不會跑來新河派出所當社區民警了。
調取證據的時間不能耽誤,唐華空著肚子就和岑廉一起去銀行走流程調取記錄。
這種事情他們都很熟練,手續走完出去吃飯,下午再過來的時候,流水已經調取完畢。
如此在多家銀行跑了幾天,姚淑文名下所有銀行卡的流水記錄已經全部拿到手中。
岑廉翻了翻,發現姚淑文在十五年前一個月內分多次一共在四家銀行存入二十三萬多的現金,又從婦幼保健院查到她當年生孩子住的是單間病房,前後一個多月花了一萬多塊錢在生孩子上。
「以她當時的工資水平和父母的經濟情況,這筆錢確實來歷有問題。」唐華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看來可以直接傳喚姚淑文了。」
「我在想,要是她死活不承認怎麼辦。」岑廉有些頭疼,「我們現在其實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筆錢就是當時被搶走的,時間太久,編號肯定是查不到了。」
唐華也覺得有些難辦。
「那要不我們換個思路,」岑廉坐在賓館裡,下意識用筆在破舊的黑皮本子上亂劃,「高同在殺了人之後是怎麼把錢拿給姚淑文的,從案發到有人報警整個廠子裡的人都被控制一共不到24小時,他要在這24小時中躲過所有人把錢交給姚淑文,只可能是姚淑文當時就在康安市。」
唐華想了想,「這簡單,高平離咱們康安市很遠,她大著肚子肯定是坐火車過去的,咱們明天去調購票記錄。」
岑廉立刻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十五年前還沒開始實名制購票。」這個辦法他之前也想過,回憶起火車實名制的時間之後直接否了。
唐華頓時熄火。
現在的情況十分尷尬,一個有很大可能就是真兇的罪犯就這麼擺在面前,但他們根本拿不出足夠有效的證據鏈。
「試著找找看姚淑文的賓館登記記錄吧,這可能是最後的希望了。」岑廉其實也沒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以現在的情況看,如果姚淑文這邊的審訊不順利,接下來的調查將變得有些困難。
……
當你開始為一件事做最壞打算的時候,那個最壞的打算往往就會發生。
岑廉在看到姚淑文的審訊記錄之後,也不知道是該說意料之內,還是該說自己倒霉。
→
反正姚淑文一口咬定這筆錢是她爸媽給的,其他的一問三不知。
「我們現在的證據只能證明她和高同之間的關係,證明不了高同和當年搶劫殺人案之間的關係。」岑廉只鬱悶了三秒就回歸現實,「所以姚淑文的開房記錄找到了嗎?」
唐華聞言打了個電話回所里,原本皺成一團的表情忽然舒展開來,像是整個人都上下通暢了一般。
「好好好,我們儘快回去!」唐華興奮地掛斷電話,轉頭向岑廉報告喜訊。
「算我們運氣不錯,姚淑文十五年前住的賓館找到了!」
岑廉頓時如蒙大赦。
陳所新安排過來的審訊二人組接替了他們的位置繼續留守高平市,岑廉則是跟唐華一起找到了那家看上去大概有三星級的賓館。
這家賓館以前是某家國營單位的招待所,所以對身份證的登記比較嚴格,要真是個街邊小旅館,這線索怕是查不到。
「這地方離那個出納遇害的地方有點近啊,」岑廉站在當初姚淑文居住的賓館房間朝外望去,「但是這條街當年就很熱鬧,不是劫人的好地方。」
「當年,」唐華愣了一下,「這你也知道?」
岑廉嘿嘿一笑,「瞧你說的,我在康安市待了二十多年了,這地方以前有好多夜市大排檔,都是以前那些國營單位職工下崗之後開的,他們那會兒比較實在,飯做的好吃不說還不用地溝油,我們那會兒都愛來這吃。」
唐華摸了摸下巴,「聽你這意思,他們後來都變成奸商的模樣了?」
「近墨者黑唄。」岑廉略加回憶少年時代,就開始分析附近有什麼地方適合高同在殺人之前落腳等待。
唐華卻琢磨出了問題。
「你說這個第一案發現場,它會不會根本不在路邊上。」唐華指著不遠處的一片破舊筒子樓,「換成是我,在路上搶劫殺人還不如去那兒。」
「這點現案的時候就考慮過了,」積案重啟之後岑廉認真看過卷宗,「那地方確實太合適了,以至於當時的刑警大隊就差把那座筒子樓直接拆成地磚。」
唐華又不吱聲了。
「走吧,咱們在案發現場和這個賓館之間轉一轉,現案的時候不知道姚淑文和賓館的事,排查肯定會有遺漏的地方。」岑廉還是比較樂觀的。
殺人不可能完全不留下痕跡,雖然一場大暴雨幾乎沖刷乾淨兇手留下的所有線索,但岑廉不信姚淑文和高同會在光天化日下交接那麼大一筆錢,如果不是在賓館,那他們肯定找了什麼地方落腳。
只是這片地方十五年前和現在的變化有些大,許多建築都拆除重建,所以他們現在來找,也就只能是碰碰運氣了。
唐華沒有新的想法,就繼續跟著岑廉走。
賓館距離案發地點大概有兩公里,這附近的建築可以說多不勝數。
如果說這地方有什麼建築讓岑廉特別懷疑,那大概就是一座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麵館。
一家十分破舊的「老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