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這已經是杜若馨第二次進入南城市局了,她從警局的門口被領著走進來,一路上輕車熟路,距離張培才的死亡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她沒有上次那麼緊張。等宋文和陸司語進入問詢室,她就抬起頭來問:「你們為什麼又叫我來?案子有進展了嗎?你們找到嫌疑人了嗎?」

  宋文不動聲色地回答她:「案件還在調查中,希望你繼續配合我們的工作。」

  杜若馨眨了眨眼,看向了陸司語和宋文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換了兩位更加年輕的警察,特別是其中一位,額頭上還有傷。她顯然對被叫到這裡來有些疑惑不解,而且她的心裡有鬼,在警方審問她的時候,她更希望獲知警方的進展。卻不知自己這樣的行為顯得有些不正常。

  宋文開門見山:「首先我想問一下,在張培才遇害前,你有沒有在華庭酒店見過他?」

  警方這麼問,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抿了一下嘴唇,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和張培才見過面。」

  宋文點出來:「現在的情況和你上次的筆錄不符,所以你承認,之前你在說謊?」

  「我們的見面和案子無關。」杜若馨硬著頭皮抬眼看向宋文,「之前你們問的時候,我記錯了。」

  「這麼重要的事,你都會記錯……」宋文搖了搖頭,問的問題更加切入重點,「張培才的手機,電腦還沒有找到。我想問一下,你是否知道這些東西的下落。」

  「我,我不知道。」杜若馨說著話,眼睛瞥向了一旁,這明顯是個說謊的微表情,「那些東西,應該被兇手拿走了吧。」

  宋文繼續道:「你覺得這一次,張培才是否留下了定時發布的郵件?」

  「我……不太清楚。」杜若馨低了頭。

  「警方現在在查找張培才的各種電子帳戶,包括用他的手機註冊的,又或者他的常用IP登陸過的,如果你那裡有些什麼信息,也希望能夠提供給我們。」宋文說著又道,「現在,他的屍體發現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有什麼東西留下的話,算著也就是這幾天了。我們警方也很好奇究竟會是什麼內容。」

  杜若馨的聲音更低,眼神飄忽:「他……並沒有什麼信息透露給我。」

  宋文一邊說一邊關注著杜若馨的神情,每次提到這封郵件時,她就不自覺地緊張。

  宋文繼續道:「那有點遺憾了,領導怕引起恐慌,讓我們一定要把內容攔截住。但是我們只能努力到這種程度,有時候就想,乾脆等它發布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麼內容。」

  杜若馨的身體明顯地抖了一下。

  宋文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不過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所獲,有個他不常用的郵箱,在他死後,有過幾次異常登陸。」

  「是……哪個郵箱。」杜若馨說著話用雙手環繞抱住了手臂,似是冷得寒顫,但是她的額頭上卻冒出了汗。

  宋文輕描淡寫:「還在查證之中,也許是其他用戶輸錯了也說不定。」

  杜若馨舔了舔嘴唇,她眼神裡面的畏懼已經無法掩飾。

  陸司語看了宋文一眼,剛才宋文的話是試探杜若馨的,像是一隻貓在用爪子撥弄被抓住的老鼠。

  談話進行到了這裡,杜若馨眼裡的恐懼更甚,顫聲道:「我不清楚你說的事。我不關心這些,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儘快找到殺害我丈夫的兇手。我不知道那個郵箱,也不知道秘密是什麼。」她的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努力地吸了一口氣。

  「應該不會很久。」宋文岔開了話題,「我們還查到了一些相關的情況,要找你核實,張培才在死前,曾經和一位叫做白洛芮的女人來往甚密,這個情況你了解嗎?」

  杜若馨搖搖頭,感覺自己在逐漸倒退,被逼到了死角:「我……不清楚這件事,我們本來就是要離婚的,他和誰來往也是他的自由。」

  「而你和白洛芮,早就認識吧?」宋文側了頭問她,「聽到自己死去的老公可能和過去自己認識的人相識,你不驚訝嗎?」

  聽到了這句話,杜若馨的身體搖搖欲墜,幾乎要堅持不住,聯想到之前看到了警方近期去了蕪山敬老院的消息,她越發慌亂。

  「我們……過去認識過,現在不熟。如果不是你說,我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說完這句話,杜若馨覺得自己的謊言應該是被對面的人看穿了,那兩個警察似乎下一句就要問出來:你是不是殺害張培才的兇手。你是不是夥同他人殺了自己的丈夫……這種感覺壓得她呼吸不暢,心跳加速。杜若馨努力笑了一下,可是那笑容無比難看。

  「不熟嗎?」宋文掏出一張放在證物袋裡的照片,「這張照片是你和白洛芮的合影吧。」他說著話又看了看照片,「看起來,你那時候應該是八歲左右?那段時間你在蕪山敬老院呆了有快兩年吧?所以那時候的小夥伴你都不記得了?」

  杜若馨低頭去看,那張照片是個合影,上面不止有白洛芮,還有魏鴻……她把照片推了一下,似乎不願意再多看一眼,「很多都記不清了,就像是你的小學同學,名字還能記清嗎?」

  「你當時為什麼會住到那個敬老院去?」宋文似是不經意地問。

  「那時候,我父母……都在忙著工作……沒有人管我,我只能跟著家裡的老人住過去。」杜若馨遲疑著說。

  「因為忙工作,就把孩子丟到敬老院,真是夠負責的。」宋文說著話,繼續問她,「那夏未知夏醫生你認識嗎?」

  「我們應該在敬老院見過幾次,可是我畢竟還小,和她沒有什麼交集,蕪山敬老院關閉以後,我也就很快回家了。」杜若馨被強迫著回憶著過去的事,那是她不願意回想的過往,她把雙手放在桌下,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慌張。

  「那關於夏醫生之前做的事,你了解嗎?」宋文看向杜若馨,「關於那些老人們死去的事。」

  警方果然是查到了當年的事?!

  「我什麼都不知道……」杜若馨的心跳失速,然後她又覺得自己這麼說不太妥,補救道,「我那時候太小了,我也是等到成年以後,才從新聞上知道那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就在她無比慌亂的時候,杜若馨看到那一旁那位白淨的小警察忽然拉了一下主審警察的衣角,輕聲道:「宋隊,時間差不多了,物證那邊還要我們開會。」

  這句話如同是天下大赦一般,把杜若馨救了出來。

  後面警察又說了一些什麼,杜若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從市局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虛的。

  杜若馨的頭上都是冷汗,兩條腿軟成了麵條。太陽照著地面,看上去白花花的,閃著光點,有那麼一會,她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直到她反應過來自己坐在了車裡。

  上一次進入警局她還算是有備而來,用冷漠掩飾了自己的心慌害怕,這一次,她卻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人戳了幾刀。

  杜若馨現在比張培才死的那天還要更加慌亂。那種感覺,就像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世界末日。

  車座被太陽曬得滾燙,杜若馨開了空調,又拿出電子菸塞到嘴巴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吸了幾口,這才喚回了一些意識。

  杜若馨顫抖著手,用備用手機號,給白洛芮打了個電話。

  她覺得好像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電話才被接了起來,那一邊傳來了白洛芮的聲音,她的聲音平靜而冷硬,帶著一絲不快:「我不是讓你近期不要聯繫我了嗎?」

  杜若馨顫聲道:「他們可能發現了……」

  「誰?」

  「警察。我今天又被叫到市局來了。」

  「發現了什麼?」

  杜若馨理了一下思路:「警察發現我們認識,他們可能在懷疑我們了。」

  對面的白洛芮呵地笑了一聲:「那他們沒有抓你,沒有扣住你,還讓你能夠給我打電話?」

  杜若馨被這句話問懵了,是啊,那兩個警察好像查出來很多的事情,可是都沒有問到核心點,沒有質問她是不是兇手,更沒有扣留她,他們只是反覆提醒她可能有一封帶著秘密的信將會發出,那他們叫她來幹什麼呢?難道真的只是核實一下信息,確認她什麼也不知道,就把她放了?不……還有……他們還問了一些什麼……

  白洛芮繼續安撫她:「你放心,他們沒有證據的。沒有證據,警察什麼也幹不了。」

  白洛芮的安撫沒有起到很好的作用,杜若馨的心還是怦怦地跳個不停,車載空調的冷氣終於開始製冷,通風口直對著她,杜若馨被冷得一抖,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們可能知道……知道當年敬老院的事……」她感覺自己就在崩潰的邊緣,咬了咬牙說,「我要見你!」

  杜若馨一邊打電話一邊啃著手指,指頭破了都沒有發現,她擰著眉,一口一口咬得狠戾,似乎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手指吃下去。她必須要見她,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乎了他們之前的規劃,他們必須制定新的應對計劃。

  白洛芮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權衡是否應該此時見面,現在她必須讓杜若馨安靜下來,這個女人還是太不淡定了,如果她鬆口,會牽扯到他們所有人的安危。電話里沉默了幾秒,然後她的聲音傳來:「好吧,老地方。你小心點,別被人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