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此時臨近晚上八點,距離煙花表演還有一個多小時,路上的行人已經明顯多了起來,陸司語和宋文兩個人站在明月樓下的街角。

  風徐徐吹來,帶著些許血腥氣。

  他們的旁邊,血跡已經完全乾涸,變成了一片的暗紅色,只要稍加清洗,就不再有人看得出這裡剛剛死過一個人。而此時,這個女人的屍體,就陳列在距離他們一門之隔的酒店大堂之中。

  陸司語伸出修長的手指,又按下了播放鍵,把那幾段視頻回放了一遍。

  拍攝的地點就是蓮花明月樓五樓他們之前所在的荷塘月色包間。拍攝的時候,桌子上已經上好了菜,酒也喝了不少,包間的門是從裡面鎖上的。

  第一段視頻,畫面逐漸清晰,先是出現了一隻掙扎的手,隨後畫面拉遠,可以看到有個女人,整個頭臉都被埋在了蛋糕里,就像是一隻鑽在沙里的鴕鳥,她的雙手在拼命地掙扎著,發出嗚嗚的聲音,隨後鏡頭往後拉,趙雨亮出現在了那人的身後,他在用手按著那人的頭,不讓她掙脫出來,仿佛想要把那人溺死在這枚蛋糕里。

  過了一會,那被壓著的人好像沒有力氣再掙扎了,趙雨亮這才把人拉了起來,讓人看清了,被壓在蛋糕里弄得滿臉奶油的人,正是那些學生的老師——張冬梅。

  她這時候已經脫去了外套,僅僅穿了裡面的一件單衣。

  視頻有些晃動,畫面中,張冬梅滿臉都是白色的蛋糕,顯得又可笑又可憐。她在大口地呼吸著,眼神中滿是惶恐,隨後她用手扒拉著臉上的蛋糕,還沒把那些蛋糕弄乾淨,姬美雲就開始往她的嘴巴里灌酒。

  張冬梅明顯已經喝不下了,多餘的酒水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流,她不斷地嗆咳,掙扎著,可是怎麼也掙不脫,視頻里傳來學生們的笑聲。灌到了最後,姬美雲索性把那些剩下的酒從她的頭上倒了下去。酒液衝去了一些蛋糕的奶油,卻讓張冬梅更加狼狽。

  然後攝像的錢江道:「把她的其他衣服也脫了,別把衣服弄濕了,這頓飯剛開始,老師的酒量好,這才哪到哪啊。」

  第一段視頻就此結束,陸司語又點開了第二條。

  第二段視頻中,張冬梅的衣服已經被脫了大半,僅剩了內衣,她的臉上少了很多的蛋糕,只剩一些白色的奶油粘在頭髮上,此時她的身上全都濕了,有些無助地趴在冰冷的地上,酒水和果汁順著臉上的肉往下淌,孟甜甜帶著口罩坐在她的對面,「張老師,你現在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張老師猶豫了一刻:「真……真心話?」

  孟甜甜啪地一個耳光就扇到了張老師的臉上,然後拿起紙巾擦了擦手上沾上的果汁:「當年你和你老公為什麼離婚?」

  張老師在那裡哽咽著,臉上的淡妝都被弄花了:「因為他和護士有了外遇,被我抓到了。」

  啪,又是一個巴掌打了上去,這一巴掌的力氣更大,打得張冬梅身子一偏,姬美雲從後面拉扯著她的頭髮讓她坐正,紅唇在她耳邊道:「我說呢,他大概也識破了你的真面目吧,沒有男人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譚姍坐在後排,拿筷子夾了點食物,慢慢吃著,看她們打人,悠悠地說:「不要太過了,差不多的可以了,她明天還要去學校,別太打臉。」然後她加了一句,「要打就打看不到的地方。」

  孟甜甜聽了這話,在張冬梅裸露的手臂上一擰,高跟鞋在她的腳上一踩。張冬梅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學生們又是一陣竊笑。錄像的錢江更是笑得畫面都抖動了起來。

  「繼續,我們再來個真心話。」孟甜甜俯下身問張冬梅,「老師,你的錢都去哪裡了?」

  張冬梅的頭髮被姬美雲向後拽著,顫聲說:「我那些年給家裡的錢,都被父母拿去給弟弟蓋了新房子,可是後來父親出了車禍,要賠給人家三十萬,我弟弟和我爸媽吵翻了,把他們趕出了門,不讓他們住在新房子裡,不肯出一分錢,我那時候還欠著房貸,只能去辦信用卡還有借錢……」

  她說著話,眼角都是淚水,泣不成聲。可這些並沒有換來學生們的同情,而是讓他們更為猖狂了。

  畫面在這裡靜止,第二段視頻結束了。

  第三段視頻,畫面里的張老師衣服已經被脫光了,身上一絲未掛,她在痛哭著,雙手捂著臉,可是還是足以讓熟悉她的人認出來她是誰:「我錯了……是我錯了,我……我不是個好老師,我對不起我所有的學生……我有罪,我愧為人師,我以後不會再那麼做了,你們放過我吧。我是真心懺悔,求求你們……」

  趙雨亮在一旁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回過頭,眼鏡片折射著光亮問:「都錄下來了嗎?」

  錢江的聲音傳來:「錄下來了,放心吧,回頭我處理一下,把我們幾個人的部分模糊掉,打個馬,然後就發給你們,我們每人留存一份。」

  三段視頻,都不長,記錄的事情卻讓人看了以後毛孔悚然,在那幾段短短的視頻之中,師不再是師,徒也不再是徒。

  常說的尊師重道,在那些畫面中,看不出來一分一毫。

  第一遍看的時候是覺得不可思議,背後發冷,到了第二遍看,還是讓人震驚。

  這視頻可以看出,學生們沒有在和老師開玩笑,這就是一場酷刑,一場虐待,他們在對老師極盡地侮辱。

  學生們無疑都是串通好的,而他們之前回答警方問題的時候,也是在故意撒謊。他們分明都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

  如果這些視頻,是在校的學生打罵老師,宋文都不會覺得這麼震撼,可是這一幕發生在一群畢業十年,功成名就的學生身上,他們面對著人到中年的老師痛下狠手,就怎麼看怎麼詭異。

  那些一個一個天之驕子,有錢,有貌的年輕人,仿佛只是披了一層的人皮,乾的卻是下流的勾當。而且,不是一個人在這樣做,而是一群人,就連為人師表的譚姍,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也在一旁支招謀劃。

  宋文道:「這麼看來,老師的死就不突兀了。」

  聯想到剛才學生們的一些證詞,她們關門就是做了這樣的事,最後帶著老師去洗手間,應該是讓她整理了一下,然後威脅她不能把事情說出去。

  陸司語道:「視頻只是今晚的一部分事實,我覺得學生不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事,這背後,肯定還有故事。」

  宋文點點頭:「我也好奇,背後還有什麼事,單從視頻看,張冬梅有可能是被侮辱之後羞憤難當跳下去的。不過……我更加傾向於是他殺。」

  那不是一個一個乖巧的學生,女人如同蛇蠍毒物,男人分明是豺狼虎豹,一個一個眼神兇惡,恨不得想要治她於死地。

  今晚發生的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而師與生的關係也不可能那麼表面。這根本不是什麼謝師宴,而是一場有備而來的殺師宴。

  那些學生們手起刀落,而老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事情的關鍵是,這些人之中,究竟誰是兇手,還是都是兇手,而這背後,又有著怎樣的緣由。

  消化了這一切,宋文招呼陸司語道:「走吧,上樓吧。」

  陸司語問:「接下來怎麼辦?是把譚姍再叫來問下,還是問下其他人?」

  有了這幾段視頻,學生們之前的謊言不攻自破。而那個宛如白蓮花般的譚姍,作為這場聚會的組織者,一定也絕不簡單。

  宋文道:「程默還在,給他留點臉面,我們審完了一圈把事情了解清楚,最後再找譚姍。」那時候,譚姍再說什麼,也就翻不了供了。

  兩個人上了樓,從新來到了包間。程默還坐在那裡,他沒有開始審問,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些茶水飲料,還有堅果和果盤。看到他們上來,程默裝作無事發生,把堅果的皮倒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宋文看了看道:「程隊,你這倒是好心情啊。」

  程默道:「那什麼,都是剛才店長過來非要拿上來的,說我們警察同志辛苦了,還說想吃什麼可以和他們說,我這都沒怎麼動呢,你看你們有什麼想吃的。回頭也省得你們沒吃飽,去叫外賣。」

  宋文心裡清楚,大概是他們之前打著拿外賣的幌子下去拿東西,老頭這心裡不平衡了。

  他倒是沒介意,把那些水果和堅果推到了一旁,然後把手機遞給程默:「程隊,之前這幾個學生裡面有人丟了一部手機,我們下去的時候,正好有熱心群眾撿到了給送了過來,這手機里,錄了一些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覺得對破案有些幫助,程隊也看看吧。」

  程默用紙巾擦了擦手,有些疑惑地接了手機過來,然後按了播放鍵,整個包間裡都被張冬梅的哭聲籠罩。

  三段視頻很短,加起來也不過是一分多鐘,看完了視頻以後,程默的臉上青一陣,又白了一陣。他畢竟也是多年的隊長了,知道自己剛才的判斷武斷,輕視了這個案子,轉頭問宋文:「這些學生們真是,豈有此理!不僅做出了這樣的事,還敢撒謊欺瞞警察。現在有了視頻證據就好,看他們還說什麼,宋隊,你說接下來,問誰?」

  宋文想了想道:「既然這個手機是錢江的,那就把他叫過來問問吧。」

  張子齊從隔壁的屋子裡把錢江叫了出來,於是那個男人就坐在了開始譚姍坐過的位置上。不知道是天生話癆,還是酒精的作用,這個男人話有點多,說話的時候總是笑著的。

  宋文指了指面前的手機:「剛才我們下樓,有熱心群眾歸還了你的手機。」

  錢江道:「哦,看來我今晚挺幸運的,要不還得再買一個。」他彎腰想要把手機從桌子上拿過來。

  宋文卻是把手機往後一撤,對他嚴肅道:「上面的視頻,我們看過了。」

  「你在說什麼……」錢江的臉上笑容僵住了,然後他裝糊塗,「什麼視頻?」

  「就是你們如何對待張冬梅的三段視頻……」宋文把話說明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錢江。

  「怎麼可能?就算你們找到了我的手機,我手機可是有密碼的……」

  宋文沒有回答他,感受到對面三位警察一臉的嚴肅,錢江的笑容一點一點地凍結了,他坐直了身體,似乎是放棄了拿回自己的手機,然後他忽地又放鬆了下來,靠在了椅背上,嘴角浮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也好,我早就知道,瞞不過你們警察,我們六個人,一個一個挨個審,總是有人會說出真相的,沒想到,你們的進展還挺快的。」

  說著話,錢江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三位警察,他長了一雙鳳眼,眼尾是上挑的,現在喝了酒,把眼睛的尾端染上了一抹紅,看起來整個人有點邪惡,「那個變態的老女人,早就該死了,說真的,她今天死在這裡,我一點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