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喜歡她的男人,她怎麼捨得放棄,怎麼捨得放棄……
心底,一陣悲愴的涼意肆意蔓延,只覺得胸口仿佛被一隻血淋淋的魔爪狠狠抓緊了,一用力,便破碎成瓣,下一秒就要墜入那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裡。
因為,那隻手,那隻染盡鮮血的手,是他的,他朝她的爸爸媽媽開槍的手,生生把她從天堂摔到地獄裡的手……
……
景傾歌又舀了一勺,正欲餵到嘴裡,胃裡卻一陣翻騰,止不住的要從喉嚨里倒流出來,慌忙丟了碗起身跑去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嘔吐。
艾淺淺跟進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替她緩解,溫軟的眉卻皺凝了起來。
「好點了嗎?」艾淺淺倒了一杯溫熱水。
景傾歌漱過口,這才回答沒事。
艾淺淺說,「傾歌,明天讓錦棠給你做一個身體檢查吧。」
景傾歌木然搖頭,「沒事,我只是胃不好。」
艾淺淺依然有些不放心,看著她越發凸出的大眼睛,眼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前段時間好不容易養得圓潤了點的小臉,又尖下巴了。
景傾歌已經拂開衣袖,轉身出去了,艾淺淺並沒有看見她那隻陡然攥緊的小手,「嘎嘣」,一瞬折斷的指甲滲出來一串細細碎碎的血珠子,生疼,生疼……
……
「媽咪,我困了。」景傾歌垂著眸說,艾淺淺心疼的撫了撫她的臉,「那就睡吧。」
喝過一杯牛奶之後,景傾歌便脫掉鞋子上床了,鑽進被子裡縮在他的身邊,直到「咔噠」一聲,房門鎖上----
她閉著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緩緩睜開了,直洞洞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良久,才僵硬的轉過眸,看著他昏睡的臉頰,額頭上縫合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卻抵不住眉宇間的凌亂慘澹。
不知道又看了多久,久到好像空氣都凝固了,一道細細啞啞的低聲響起來,失去了往日裡的清脆明媚,透著拼盡全身所有力氣卻依然壓抑不住的悲傷。
她說,
「季亦承,我還是很愛你……」
然後,她便睡著了,睡夢裡卻依然感覺到渾身上下都在發抖,就好像被一股寒氣侵蝕到了骨血里,碎碎的,洶湧的,每一根骨頭都綻開了裂縫,冰冷又被反噬,一顆破碎的心一窩一窩的墜著,終於掉了下去。
她的愛,她的恨,她的悲戚,她的絕望……所有的感情狠狠的撞在一起,化作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徹底摧毀了她那麼努力堅守珍愛的城堡。
白日裡生生忍住的眼淚,在緊閉的眼翦下肆意蔓延,刺痛著脆弱的眼膜,當那股潮熱再也承受不住的時候,終於順著眼角緩緩滑落,悄無聲息的湮沒在那簇白的枕巾上。
忽然,慘白的小臉上一覆溫熱,那微微粗糙的指腹摩挲過的觸感,是她最熟悉的,捧住了她所有的眼淚,也灼痛了那片掌心,痛徹心扉……
她沒有睜開眼,任由著他的撫摸,他溫柔的擦拭……
冰涼的空氣寂靜如水,誰都不敢去戳破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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