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最後的晚餐
水藍色的裙子，黑色的裙子。
女孩們趴在溫涼的地板上，搖晃著雙腿，興致勃勃地翻看著七彩的童話書。桌上擺著晶瑩的糖果，剝開糖衣，放入嘴中，讓人眯起眼睛，滿足的享受著這份甜蜜。
清冷的月光，暖色的燈光，兩種光芒交錯的打在房間裡，有一種獨特的美感，恍惚如夢境一般。
白野恍神，眼前的景象若在昨日，還可以說是溫馨與美好，可放在如今，就顯得有些驚悚了。
她明明親眼看見愛麗絲們被月靈晶體抹殺……可房間裡完好無損趴著的兩位女孩是誰？
人死了會變成亡靈，那亡靈死了……又會變成什麼？
亡靈的亡靈？
白野腦子亂糟糟的，就連尼祿也現了形，驚異地看著愛麗絲們，直到兩位女孩似有所感，一回頭，與她們相視。
「哼。」噘嘴扭頭的是童謠。
「三月兔，我們來玩了~~」講禮貌的是小愛麗絲。
「哦，好，歡迎光臨……」白野猛地反應過來，「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吧？」
「你們沒死？」尼祿忍不住問道，「可是我和奏者都看見你們被月靈晶體抹殺了。」
「嗯哼哼，我們可是很厲害的哦。」愛麗絲得意的仰起小臉，「只要書沒翻到最後一頁，我們可不會輕易退場，對吧，我（童謠）？」
愛麗絲話音剛落，就挨了童謠不輕不重的一手刀：「騙人是不對的吧，我（愛麗絲）。」
「嗚……對不起啦。」小愛麗絲抱著腦袋，乖巧的道了歉，隨後看向白野，小聲道，「三月兔，不要怪我們哦，其實這一切都是瘋帽匠大哥哥的任務罷了。」
「也就是說，是朔月讓我們與你戰鬥，順便還告訴了我們該怎麼打。」童謠嘆氣，比起一包歡樂的御主，她像是小大人一般，解答了白野與尼祿的疑惑，「復活也是多虧了他的幫助呢，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就要問問那個人了，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要去找朔月問個明白嗎？
「奏者……」尼祿下意識看向白野，卻發現少女若有所思片刻後，展顏而笑。
「不用了，尼祿，我已經明白朔月他的良苦用心了。」
尼祿一愣，察覺到白野的語氣不對，如果是經歷了這場戰鬥之前的白野，絕不會以如此平靜的語氣，談起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青年。
「奏者，你沒事吧？」
「嗯？我能有什麼事啊。」白野可愛地歪了歪頭，「我只是想通了而已，朔月同學已經為我做了這麼多，我也不能一直躲在他的庇護之下啊。」
岸波白野看向愛麗絲和童謠，女孩們光是肩並肩地湊在一起，笑著，鬧著，就讓人忍不住生出笑意來。
朔月的話語，雷歐的理想，與慎二、老騎士、凜，愛麗絲他們的相遇……這些全部都為本來是空無一物的器皿的自己注入了某種水。
那水是清澈的，還是渾濁的呢，現階段還不得而知。
儘管如此，我也終於算是找到了道路，那困擾內心的問題，忽然就變得不重要了。
因為只要看著她們，就會發現這難題有太多太多的解法，多的好像是天際的繁星。
「而每一種解法，都通向未來。」輕聲低語著，白野翹起嘴角，笑了。
「那個，奏者，余不得不提醒汝一句哦。」尼祿從未見過白野如此明媚的笑容，呆滯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悄聲提醒道，「這可是難得的，與總督……與朔月見面的機會。」
「朔月已經跑到別人家去了，除了戰鬥之外，能找他的機會可不多了。」
啊，對哦。
白野一呆，她實在是太習慣和朔月相處的日子，以至於不注意的話，就會忘記朔月已經離去的事實。如今經尼祿提醒，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頓時嘴角一抽。
痛，太痛了。
可她總不能反悔吧？
「沒，沒關係，我只要贏了朔月同學，然後把他綁回來就行！」白野攥緊小拳頭，嘴硬道。
聞言，尼祿露出錯愕的表情，愛麗絲們停下了閱讀，看向說起怪話的小姐姐，交頭接耳，眼神奇異。
「那個，奏者。」尼祿小聲提醒，「真要遇上總督了，被綁走的人更可能是你……」
「三月兔，羞羞臉~~」愛麗絲朝白野做鬼臉，顯然也覺得她在說大話。
而更無奈的是……白野自己都這麼覺得。
但剛表示自己有所成長的少女，是絕不會輕易鬆口的。
「你們……不信就算了！我岸波白野就是要讓朔月同學無可奈何的跪在我面前，讓他知道什麼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呀！」
身後傳來空氣被抽響的噼啪聲，不等白野反應過來，就有粗繩落下，把她捆了個結實。緊接著，青年噙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就算這故事是我告訴你的，這台詞也不能亂用啊……女孩子家家的，看些話本就開始胡言亂語。」
繩索開始收緊，隔著布料的摩擦感讓少女嚶嚀一聲，臉頰染上緋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慌亂。被老師抓包的壞學生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從者尼祿，而尼祿聳肩，幸災樂禍，愛莫能助。
「余可是提醒過汝了哦，奏者。」皇帝小姐壞笑道，「在汝說『把他綁回來』的時候，總督就已經站在汝身後了，然後他就一直聽汝說話……現在總督的眼神看上去不太妙啊。」
白野聽到這兒時，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她面色慘白，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然後，一張正在微笑著的，令人不寒而慄的英俊臉龐，映入眼帘。
「朔，朔月……」
「好，拖走——」朔月根本不打算聽白野解釋，他拖著長音，牽著繩子，把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少女往廚房裡帶，「看在你膽子肥了不少的份上，我會好好招待伱的。」
頓了頓，朔月看著瑟瑟發抖的白野，緩緩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我親愛的學生。」
————
雖說把白野嚇了個不輕，但朔月只是嘴上說說，把她捆來廚房也只是讓她當工具人打下手而已。什么女體*，廚房Play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月靈晶體可不是法外之地。
再說了，就算是貪婪的巨龍，也會有饜足不想動的時候，現在的朔月，就只需要欣賞洞裡的財寶，偶爾把玩一下鑲嵌著寶石的皇冠，就已經心滿意足。
倒是白野顯得有些失落……咳咳，理由不解釋。
在忙碌間，白野聽朔月說起了這次來訪的原因——一是把復活後的愛麗絲和童謠送回來，二是找個地兒做晚飯吃。
「我家那隻小紅龍『玩』累了就睡著了，我不想吵醒她，就只能借用白野你的廚房嘍。」
打開烤爐，朔月取出制好的點心，而白野上前幫忙，聞言好奇道：「說起來，朔月你是怎麼做到把愛麗絲她們帶回來的？她們已經被月靈晶體抹消了不是嗎？」
「我已經不是你的從者了白野，你要學會自己找出答案。」朔月沒有回答，只是岔開了話題，「好了，飯後甜點也做好了，通知大家準備開飯吧。」
「……哦。」
當朔月收拾好廚房走出來時，桌上的美食早已慘遭女孩們的『毒手』，無論是曾經煊赫一時的皇帝，還是遊蕩在網絡世界的亡靈，亦或是因女孩夢想而現出實體的從者……在朔月的技藝面前，都被輕而易舉的俘獲。
「嗯~這個烤餡餅好香啊。」
「披薩也不錯哦，一口咬下去，嗚……太好吃了！」
「蛋糕，乳酪，烤芝士，冰淇淋~~」
餐桌上鬧哄哄的，就好像即興發揮的交響樂團，而始作俑者的朔月卻沒有立刻入座，他靠在門扉上，靜靜欣賞著這幅景象，暖燈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姿，青年的眼瞳里有流光浮動。
「你在做什麼呢，朔月同學~~」
白野悄然出現在朔月身後，端詳著青年沉思的面龐，而朔月回神，看向已經褪去了『依賴』的稚嫩外衣，在他面前古靈精怪起來的白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和她們一樣，我在享受啊，白野。」
「享受？」
「是啊，享受這份與你們相遇的『緣』。」青年眼眸中有白金色光芒流動，他看見了靈魂的瑰麗色彩，正緩緩補上魔法的最後一塊拼圖。
用不了多久，『他』便能以真正的第三魔法使自稱。
「生命與生命的相遇，總會誕生出新的事物，而這份奇蹟，正是我所期待的。」
沒等白野理解這句話的深意，自室的門又一次（不經過主人同意）地打開了，金髮團起的小紅龍抱著枕頭，睡眼惺忪的走了進來。
「朔月，汝果然在這裡。」
「哦，睡醒了啊，我的皇帝陛下？」
小紅龍登場的瞬間，自室里的氣氛便陷入凝滯，明明是嬌小可愛的幼女，卻莫名多出了一股名為『正宮』的氣場，讓心懷鬼胎的傢伙們紛紛避開目光。
唯有朔月笑眯眯的蹲下身，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點心塞給德拉科。
「來，嘗嘗這個，我特意為你做的。」
可惡，對御主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白野心裡酸溜溜的。
搶走總督寵愛的人是誰？是余啊！尼祿張了張嘴，心裡跑過一萬隻杜木茲。
「唔，這是什麼？」無視另兩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德拉科看著手裡的點心，有些不解，「看起來像圓圓的甘藍菜。」
「是泡芙哦，德拉科。」朔月壞笑著，「我覺得你很適合這個。」
德拉科皺眉，慢條斯理的將泡芙掰成兩半，裡面流出一股乳白色奶油，馥郁的氣息湧入鼻腔，令小紅龍僵立原地。
這種微妙的熟悉感……
難道說？！
荒唐又瘋狂的回憶用上腦海，小紅龍眉目間的倦意消失了，她瞬間意識到了某人的調戲，哪怕其它人不見得意識到這點，但她還是羞憤欲絕地瞪大眼睛，咬著銀牙朝朔月撲去。
「汝這傢伙，余咬死你！」
「啊哈哈哈……反應很快嘛我的皇帝陛下，誒別咬這裡！要死要死要死……」
「朔，朔月！你沒事吧？！」
被德拉科撲倒的朔月，慌忙上前的白野，意識到了什麼的尼祿，以及托著腮，笑眯眯看戲的兩隻小蘿莉……
這便是在自室里定格的，一抹珍貴的剪影。
————
「啊啊~~捕捉到了珍貴的CG圖呢。」
佛音梵唱，如誦其名。在遙遠的熾天之玉座上，有身影盤坐在地上，虛著眼：「尤其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後……喂，我說你啊，要做那種事情的話，就算是你也會被月靈晶體警戒的吧？」
在青年的前方，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鏡，對試探無動於衷：「無妨，如果能殺死你的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喂喂。」青年吐槽，「我可是在這幾十天裡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都慘成這樣了，你都不肯放過我嗎？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人性？」
「對你而言，死亡並不是終點。」白大褂的男人落下眼神，冰冷而無機質，「倒不如說你正在死亡和新生之中飛速成長，但是——另一個你不同。」
「哪怕你在盡力掩飾，但對那個你的擔憂是無法隱瞞的，也就是說，他身上並沒有無限復生的能力，也只有一次機會，將反敗為勝的機會帶到這裡來。」
哪怕此身已經是月之世界的亡靈，但過分的智慧仍沒有饒恕這個男人：「你確實為了最後的翻盤準備了很多，逐步蠶食的Mooncell權限，當著我的面孕育完成的殺手鐧，還有我等待了無數年的傑作，也被你逐漸帶離我設定的道路……」
一字一句，將朔月在月之聖杯戰爭所做的一切道出，哪怕這是最接近他的人都不曾知曉的秘密。
然後，冰冷的做出決斷。
「所以，哪怕扭曲規則，我也不會放『你』和她通過的。」
面對將一切都說破的男人，青年哂笑，像是覺得乏味般撇過頭去：「那你就儘管這麼做吧，和平之人（皮斯曼），我絕不攔著。」
「你也攔不住我。」被稱作皮斯曼的男人平靜回復，「你也永遠也戰勝不了我的從者（祂）。」
熾天之玉座發出悲鳴，金色的繁麗輪盤徐徐轉動，將一切的希望之光吸收殆盡，在行滿一周天的輪轉之後，月海原學園徹底黯淡下來，那些美好的，安穩的日子，在歡笑中悄然消逝。
取而代之的，則是永無休止上演的，阿修羅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