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界

  人終有一死。

  莫真從來不畏懼死亡,他根本不知畏懼為何物。

  他唯一不願的,就是在無知無覺中悄然消失。

  這世上,的確存在著無法改變結局的遊戲,就像人生的結局,註定是與世告別。

  現在的情況他欣然接受,死亡而已,沒什麼可怕的,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

  冰冷的空氣中,唯有詭異雜亂的聲音在迴響。

  動彈不得的身軀正在逐漸冰冷,眼前的景象開始黑暗起來。

  死亡,降臨了。

  「啪嗒」。

  黑色餐桌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墨綠色的漩渦,兩條細長的雙臂從漩渦中探出。

  這兩根手臂看著像是骷髏人的手臂,但顏色卻是墨綠色的,仔細看去上面還密布著精緻的花紋,很難想像即將出現的,將是什麼樣的生物。

  「嘿咻!」

  兩隻鋒利的手爪撐著桌面,雙臂的主人費勁的從漩渦中爬了出來。

  莫真逐漸黑暗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抹清新的綠意,一股生機的氣息,沖淡了他身上的死意。

  漩渦中爬出來的,竟然是一個色調十分環保的少女……

  淡綠的頭髮,碧綠的眼睛,連身上寬鬆的衣著也是墨綠的。

  木然的臉上看不出具體的年齡,但她嬌小的體型和平坦的身材,應該可以歸到「蘿莉」一類。

  出現時的墨綠漩渦隨著她的爬出旋轉著消失,古怪的雙臂也隨之收入她寬大的墨綠旗袍中。

  這套袖口格外巨大的寬鬆旗袍,穿在她瘦小的身體上,有種身披袈裟的感覺。

  她的出現讓所有餐桌旁的生物驚惶了起來,周圍的氛圍變得愈發嘈雜。

  少女的頭像貓頭鷹一樣詭異的轉動起來,身體紋絲未動,腦袋卻完成了環視一周的動作。

  「這處【原界】好吵呀,先讓你們閉嘴吧。」

  和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巨爪從袖中探出,少女翩飛的身體完全不受任何阻滯,頃刻之間,黑色餐桌化作一片修羅場。

  所有的詭異生物都被少女巨大的雙爪輕易扯碎,破碎的身體落到餐桌上,竟全部化作累累白骨,這張桌子如同活物一般將其「咔咔」盡數吞噬。

  片刻之後,周圍徹底安靜了下來。

  趴在地上的莫真貪婪的喘息著,隨著詭異聲調的消失,他重新恢復了呼吸的能力。

  但之前重創留下的傷痕,依舊將他的紅西裝染得更加鮮艷。

  似乎是喘息聲引起了注意,少女將雙爪收入袖口,踏著踩高蹺般的步伐,搖搖晃晃的走到莫真身前。

  「因為這裡突然降臨了【原界】,所以姐姐讓我來看一下,是你開啟了【原界】嗎,為什麼你的意識好弱呀?」

  少女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卻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從冰冷的機器中發出的語調。

  從對方的話中,莫真知道了自己由於某種原因來到了名為【原界】的地方。

  雖然他很想從對方口中套出有關【原界】的全套信息,可惜他現在連呼吸都極其吃力。

  「如果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莫真用盡力氣想說點什麼,但他的喉嚨似乎被碾碎了,完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謝謝你的回答,我走了。」

  墨綠的漩渦再次出現在地面,眼看著少女就要踏入漩渦,可就在這時,她的頭突然扭轉180度,又望了莫真一眼。

  「好奇怪,明明從來沒有見過你,可你身上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似乎是腦子不太夠用了,少女緊閉著眼睛腦袋左右晃動了起來。

  身體在漩渦旁打轉了一圈後,少女跳到了莫真身邊,低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可以抱抱你嗎?」

  哈?

  莫真有些無語,這算什麼?對死者的臨終關懷嗎?

  「如果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說著袖子中探出了細長的雙臂,將莫真從地上抱了起來。

  零距離接觸後,莫真發現這雙手臂並不是活生生的肢體,而是某種特殊材料做成的義肢。

  而少女的身體冷冰冰的,不像是活人。

  但詭異的是,少女身上散發出的生機,竟讓莫真身上的傷勢快速的消退。

  更詭異的是,莫真並不喜歡被動的和別人發生肢體接觸,但現在不知是否是因為瀕死的緣故,被這名少女擁抱著,他居然沒有感到反感?

  「你的身體好溫暖,好想一直抱著你。但姐姐還在等我,下次再見了。」

  少女將莫真的身體溫柔的放在地上,轉身跳入了漩渦中。

  隨著傷勢的恢復,莫真咳出一口淤血,用盡力氣喊道。

  「喂!你叫什麼名字?」

  寂靜的漩渦中突然探出一隻巨爪,向他揮手道別。

  「我叫沉魚,沉魚落雁的沉魚!別忘記我呀!」

  「沉魚……」

  莫真念叨著這個名字,腦海中卻沒有任何的印象。

  望著逐漸消失的墨綠漩渦,一個古怪的想法從腦中冒出:要不要跟著跳進去看看,那傢伙貌似挺……溫柔的。

  很快,這種想法不但沒有被理智打消,反而在理智的催動下越來越強烈。

  現在莫真對這個古怪的【原界】完全一無所知,再待下去鬼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還不如主動出擊,先逃出去再說。

  就在莫真打算縱身一躍時,他眼前的畫面突然混沌起來,一片天旋地轉的恍惚感後,眼前再度出現了一張餐桌。

  眼前杯盤狼藉,眾人都在用圍觀駭人餓獸的驚恐眼神注視著他。

  在這幫凡人的視角中,面前這個怪物一口氣殲滅了二十人份的食物,而且眼中狂熱的食慾竟然還在上升!

  「這是怎麼回事,又回到現實了嗎?唔……頭暈乎乎的。」

  雖然莫真的神經十分大條,但發生在【原界】中的事情不得不讓他在意。

  「這個所謂的【原界】到底是什麼東西,【超現實樂園】我都沒吃透,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又開始接二連三的出現了,生活還真是充滿挑戰,」

  依據莫真目前已知的情況,他大體能知道【原界】應該也是類似【超現實樂園】的精神世界,但卻比【超現實樂園】危險百倍。

  因為他有種感覺,如果在【原界】中死去了,就是真正的死亡。

  雖然他沒死過,但這種強烈的感覺,就像「人被殺,就會死」的道理一樣自然。

  於是【原界】暫時被莫真打上【會在暴飲暴食中進入的詭異世界】的標籤。

  然後莫真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暫時節制飲食,避免在信息不全時,再度進入【原界】。

  雖然這個決定很離譜,但某種意義上來說莫真的決策的確是對的……

  「還有那個綠綠的傢伙是怎麼回事,如果能在現實里碰到她,說不定就能問個清楚了……」

  腦海里不再去想這些東西,晃悠著滾圓的身子,莫真留下一地驚掉的眼球,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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