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鬆開緊咬著的手指，莫真眼中露出輕蔑的神色，仿佛洞悉了一切，又像在破罐破摔。

  「這太可笑了。」

  面對莫真突然神經質的自語，格雷垂德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

  莫真對觀眾冷淡的反應不以為意，繼續著他的表演。

  「既然你堅持說你就是這個世界的格雷垂德，那麼我想這場遊戲已經沒有進行的必要了。」

  看著莫真的表演，格雷垂德饒有興趣的說道。

  「怎麼，覺得自己贏不了，想耍賴退出?」

  莫真秀氣的鼻子哼著氣，顫抖著笑道。

  「真是太好笑了，贏不了?算了吧，我只是覺得贏了你這樣的傢伙也沒什麼意思而已，沒意思的遊戲我可不想玩。」

  聽到這話，格雷垂德的臉色沉了下來，冷聲回諷。

  「沒意思?呵呵，麻煩你找藉口也找個好點的吧，拿沒意思當藉口的人，往往都是既贏不了，又輸不起的貨色。」

  對此莫真表達了不同的看法。

  「不好意思，我既贏得了，也輸得起，但你沒資格和我玩。」

  格雷垂德微微抖了抖眉毛，舉起手上的槍。

  他有義務提醒一下莫真現在的處境，維持這場遊戲的順利進行。

  「抱歉，你沒得選。乖乖進行遊戲，或者死!」

  莫真露出譏諷的笑容，向椅背上一靠，使出一記戰術後仰。

  輕蔑不屑之意，頃刻之間表露無疑。

  「抱歉，探長先生，真是辛苦你費了這麼大的周章，但沒得選的人其實是你。只要我樂意，我隨時都可以離開，別再拿著那把破槍指著我了，相信我，那根本沒用。」

  「呯!」

  格雷垂德翻過桌子對莫真使出一記凌空飛踢，莫真連人帶椅子一起飛到了牆邊。

  這一腳直接踹翻了莫真的迷之自信，讓格雷垂德將局勢的主導權重新奪回手中。

  「虛先生，我看你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這樣或許能讓你的理智恢復一些。不論什麼時候，沒有基礎判斷能力的進行胡言亂語，可不是明智的行為。」

  一腳過後，莫真僅剩12％的生命值。

  冷笑一聲，莫真瀟灑的啐了口血沫。

  對方的實力的確相當強勁，連這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的跳躍思維，都沒能讓局勢有所迴轉。

  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此時此刻，他唯有All in!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莫真臉上露出滿是憐憫的表情，這種表情此時如果出現在格雷垂德臉上，那將顯得自然無比。

  而莫真此時露出這種表情，頗有乞丐裝闊佬的味道。

  「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我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其實只不過是一堆精神數據罷了，玩過電子遊戲嗎？你就是吃豆人里的鬼，現在你做的事情，就像對屏幕前的我說『快跑吧，你就要被我吃掉了』，哈哈哈哈，太滑稽了！」

  這一刻，莫真似乎真的從乞丐變成了闊佬，而站在自己面前的，不過是一條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哈巴土狗，就算他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也不配讓他仰視。

  「就算我死了，也只會回到原來的世界罷了，你呢？也許會變成一堆等待處理的精神數據，也許會繼續裝模作樣的準備著遊戲，等下一位遊客到來……哈哈哈哈哈！」

  目中無人自說自話的笑著，鮮血從他嘴邊汩汩流出，格雷垂德握著手槍指著莫真，臉色如雕像般鐵青。

  「咳哈哈……咳咳……抱歉，有些失態了。」莫真臉上毫不遮掩的顯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我不該嘲笑一堆精神數據的。你們比路邊的螞蟻還可憐，它們至少是真實的物質，而你們卻是虛假的精神。」

  「說完了嗎？」

  上下顎冰冷的交碰著，格雷垂德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句話。

  莫真一臉輕鬆的表情，大言不慚的侃侃而談道。

  「差不多吧，我知道你能理解的十分有限，畢竟突然發現自己只是一堆精神數據，任誰都會難以接受，不過【認知】這個東西，就是要隨著【信息】改變才行，一味的用眼前的世界麻痹自己，到頭來不過是一條自欺欺人的可憐蟲罷了。」

  「真是傲慢啊。」

  沒有開槍，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格雷垂德只是毫無起伏的說了這句話。

  莫真牽動著嘴角，強扯出一絲笑容。

  「是嗎？說實話，比起某些刻薄的同類，我還算平易近人啦！」

  「自欺欺人的可憐蟲？不錯的自我介紹呢！」

  格雷垂德身上的氣勢突然強盛起來，就像沉寂中爆發的火山，就像醒獅發出的咆哮，一種勢不可擋的真實感席捲莫真全身。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你說的那套言論，用在你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你以為你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是……」

  莫真試圖搶回話語權，然而對方的氣勢鋪天蓋地，氣吞萬里如虎。

  「你是精神世界的旅客，你是隨心所欲的玩家？你不過是個精神錯亂的瘋子，自以為是的丑角，你才是一堆虛假的精神數據！」

  「呵！」

  莫真不屑的冷笑。

  「你以為聲音大就有用嗎？有理不在聲高，一堆精神數據試圖用三言兩語，來扭曲一名偉大的精神建設者的思維，這種事情真是滑稽而可笑！」

  「你怕了！」

  格雷垂德的聲音冰冷而鋒利，像是鋼刀插入莫真的心臟。

  沉悶，一股無比壓抑的感覺從胸口傳來，呼吸困難，就像心臟病發作一樣。

  爆炸般的咆哮聲在腦海中響徹。

  「告訴我，虛偽傲慢的傢伙，你能用什麼證明你是真實的！」

  用什麼證明我是真實的？

  痛苦在一瞬間閃過莫真的腦海，然後留下一片空白。

  莫真愣住了，他發現此刻自己竟然無法證明自己是真實的！

  下意識的掏出冠軍徽章，一段段之前的記憶在腦海放映，莫真的心思卻沒有絲毫舒緩。

  記憶真的可靠嗎？

  缸中之腦的故事莫真看過不少，他對記憶的可信性是持懷疑態度的。

  「我告訴你吧！」

  格雷垂德一字一頓的說道。

  「此刻的你，就是真實的！我開槍，你會死！」

  真實？怎麼可能！

  哈哈哈哈哈，這明明只是個虛幻的精神世界，老三樣，對了老三樣……

  【生命值】【體力值】【精神值】，老三樣可以證明……

  「嗚啊！」

  一種鑽心的疼痛從胸口傳來，這痛苦的感覺，無比真實！

  一剎那，生命值、精神值、狀態欄統統消失！

  這……這怎麼回事？！

  這一刻，猶如臆想症患者突然從臆想中驚醒一般。

  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自己就像做了一個生在天龍上國火腿市的漫長夢境，與此刻甦醒一般……

  所有東西在這一刻全都亂了。

  【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嗎】

  這個問題如白馬過隙般，在莫真腦海驚鴻而過，仿佛在否定他此前所見所聞的一切……

  到底什麼才是真相？

  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真陡然站了起來，咳著血用盡全力歡笑著，似乎要把肺扯破，血咳盡才罷休！

  他像是看透了整個世界真相的智者，又像是歇斯底里的瘋子。

  整個世界，迴蕩著瘋狂的笑聲。

  格雷垂德舉著槍靜靜的看著他，像一座雕像，紋絲不動。

  逐漸的，胸口的痛苦緩緩消失，快樂，癲狂、四溢、無與倫比的快樂充斥全身！

  顫抖的身體逐漸平靜，像是氣球中漏出的氣，最後一絲笑聲從莫真喉嚨漏出。

  莫真緩緩的將手舉起，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把「手槍」，對準格雷垂德。

  「來吧，讓我們看看遊戲結果，到底誰勝誰負！」

  咧開嘴，露出西裝般鮮紅的牙齒，莫真如天使般無邪，又如惡魔般可怖。

  「你那把槍會因使用過度，槍械故障卡殼，而我這把槍會射出致命的子彈！」

  格雷垂德神情肅穆，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呯！」

  這是莫真用嘴巴發出的擬聲。

  黑色的槍口中沒有射出子彈，似乎是因為機械故障而卡殼了。

  而格雷垂德胸口綻開一朵血花，應聲倒地。

  莫真對著食指吹了口氣，像是決鬥後的牛仔吹著槍口的煙。

  「我贏了。」

  話語中沒有任何喜悅，正如之前莫真說過的，贏了這樣的對手，沒有任何意思。

  殷紅的色彩在格雷垂德胸口擴散，這種相似的心臟疼痛，似乎隨著莫真的一聲「呯」，轉移到了他身上。

  格雷垂德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他發自內心的笑了笑。

  「你贏了。」

  隨後，他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莫真的雙手緩緩垂下，倒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裡。

  靜靜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果然，真相一定要說出來嗎？」

  隱藏的真相併非真相，只有大聲說出，讓每一個人聽見，讓每一個人相信，它才是真相。

  莫真神經質的笑了一下，像是宣讀遺囑一樣輕輕的說道。

  「真相就是——言之有理即為理，信以為真則成真。」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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