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分坐兩部車,陳佩芸搭蔡金生、蔡軍父子的車,陳勝軍與郭建聰乘坐田朝軍的奧迪車返回市里。
回到市里,郭建聰酒勁未消,頗為興奮,嚷嚷著時間還早,要拉陳勝軍一起到田朝軍的場子裡娛樂一下,陳勝軍不敢招惹是非,藉口家裡婆娘這兩天身體不舒服、脾氣暴躁,就先回了家。
為了少說話,不給蔡金生看出異常,或者不給蔡金生試探的機會,早早從這是非里擺脫出來,今晚的酒桌上,陳勝軍拿出街道幹部的作派頻頻敬酒,差不多灌了一斤多五糧液入肚。
回到家裡他趴馬桶前摳嗓子眼吐了好一會兒,又坐回客廳里狠狠灌了兩杯涼白開,才稍微好受一些。
「什麼酒局又喝成這鬼樣?你眼裡還有沒有我跟彤彤,沒想過哪天趴酒桌上再也爬不起來!」妻子一肚子怨氣,恨不得將毛巾抽到陳勝軍的臉上。
「你懂什麼,有些酒是我說不喝就能不喝的?」陳勝軍煩躁的說道,看到女兒彤彤趴陽台前的書桌上寫作業,不高興的回頭瞪了他一眼,忍住沒有再跟妻子嘮叨。
「諾,」妻子將手機遞過來,生氣的說道,「你剛剛在衛生間裡吐得稀里嘩啦,葉曉華給你打電話,我說等你吐完回過去!指定是又要拉你出去喝酒!你都這樣子,要是還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我也沒有辦法。」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陳勝軍接過手機,猜測應該是開餛飩攤的那家走投無路,又求到葉曉華那裡了,揮了揮手,示意妻子沒事去看女兒做作業,回撥電話給葉曉華,
「葉總,怎麼又想起我來了?嗨,剛喝了一場大酒,剛才在衛生間裡吐呢,已經被你嫂子唬著臉罵了一頓。我今天還敢出去,你高看我了,你是想你嫂子跟我鬧離婚啊。改天吧?改天我請你喝大酒。我跟葉總什麼關係,你請我請還不是一樣。今天真的不能再出去了,抱歉啊!你在我家樓下也不成啊,你嫂子真會跟我翻臉啊。她就站我旁邊,要不你跟你嫂子說話?她同意我,我立馬就下樓,我們兄弟倆喝個天翻地覆……」
妻子看到陳勝軍將手機遞過來,滿臉疑惑。
見陳勝軍做出拒絕的手勢,妻子接過手機,很堅決的說道:「葉總,勝軍今天都吐成這樣了,你再拉勝軍出去,我真要翻臉啦!你們喝酒能不能節制一點,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們就不能為自己家裡人想想。今天肯定不行,你在樓下等也不行,過兩天我再讓勝軍給你賠禮道歉!」
妻子直接將手機掛掉,疑惑的問陳勝軍:「你真不出去陪葉曉華,你不是說葉曉華身後有大關係嗎?」
陳勝軍在自己家人面前口風也很緊,不胡說八道,但有時候為了方便出去鬼混,總得說點大話唬一唬妻子。
「屁大關係!真有大關係,這種破事會想著讓我去沾?」
不管葉曉華對作為老家鄰居的餛飩攤主有幾分幫忙的熱忱,陳勝軍此時也認定蕭家內部的矛盾並沒有平息,要不然葉曉華不可能再次將電話打到他這裡,甚至還跑到他家樓下約見面。
這種明眼人都能看出問題的案子,葉曉華直接找他妹婿的叔叔蕭長華,不比他這個破街道副書記管用一百倍?
想到這裡,陳勝軍煩躁的對妻子說道,
「好了,我已經把葉曉華給拒了,今天哪兒都不去,你去輔導彤彤寫作業,別在這裡煩我。」
陳勝軍將手機扔桌上,拿了煙跟火機,走到後陽台抽菸,心裡默念:
遠嫖近賭,不操下屬;不怕事、不惹事、不沾事……
「葉曉華找你有什麼事情?」妻子不放心的走過來,問道,「你嘴裡在嘀咕什麼,什麼遠什麼近什麼賭什麼的?」
「我說胡話呢,沒什麼事,」陳勝軍咬著牙說道,「葉曉華那邊還是不能得罪,我還要是要出去應付一下的。我不會喝多的,你別擔心。」
陳勝軍將菸蒂掐煙在欄杆上,回到客廳拿起手機、鑰匙就推門下了樓,繞到他家單元樓左側的巷子口,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到葉曉華的車停在巷子路燈照不見的暗影里。
陳勝軍深深吸了一口氣,朝轎車走過去,隱約看到葉曉華坐車裡正朝他張望,心裡暗想,一會兒就把他知道的事都告訴葉曉華,但絕不多沾惹半分,誰踏馬知道這破事牽扯有多深?
陳勝軍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直接對葉曉華說道:
「你老家鄰居這事,應該不僅僅是車主被抽一巴掌氣不過想多訛點賠償,可能還得罪了什麼人。不過,這也只是我憑感覺猜測,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如果就是一般的關係,你把這話告訴人家就行了,沒必要插手太多。」
「陳書記不想插手,怎麼又下樓來了?」
聽到身後有人說話,陳勝華下意識跳了起來,頭「砰」的頂車頂上。
陳勝軍摸著撞痛的頭,轉身往後排看去;這時候後排人將車頂燈打開,看清楚蕭良的臉,陳勝軍差點見鬼似的叫出來!
「小,小蕭總,你怎麼在這裡?」陳勝軍眼睛快要爆出來了,萬萬沒想到蕭良坐在葉曉華的車裡,磕磕巴巴的問道。
「把陳書記嚇成這樣,看來陳書記下樓,內心狠狠經過一番掙扎啊!」
蕭良將煙跟火機遞過去,示意陳勝軍將煙點上說話,笑道,
「糾紛發生時我就在現場,還一起到派出所參與了調解,這是我為什麼在這裡的原因。至於為什麼誰都不知道我應該在這裡呢,是因為我覺得這是一件普通的治安案件,占道經營該處罰就處罰,動人打手該賠償就賠償,哪怕是拘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犯不著以勢壓人,讓派出所公正處理就好,所以當時也沒有想過要麻煩陳書記,參與調解時,也不用我做筆錄……」
「事情就算變成這樣了,也只是小蕭總一通電話的事情吧?蔡……那個,不管誰在背後想搞事,肯定也會收手了!」陳勝軍說道。
「你就直接說蔡金生唄!陳書記都已經下樓來了,還要替蔡金生遮掩什麼,還怕得罪人啊?」蕭良微微一笑,問道。
以蕭家的能量,蕭良此時已經知道是蔡金生在背後搞事,陳勝軍一點都不意外,但也不明白,蕭良既然都知道發生什麼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易如反掌,為何還堅持要葉曉華這時候將他喊下樓。
蕭良給自己點了一支煙,說道:
「說實話,這事要解決好,對我來說,真的很簡單,一通電話告訴派出所,餛飩攤主是我公司員工的父母,或者讓公司派一名律師到派出所交涉、協助調查,我想這事可能都已經解決了。甚至我想更進一步,讓蔡金生、郭建聰這些人得到應有的處理,給羅書記打電話匯報一下,也能解決好。不過,我有一點點不甘心啊。對了,全市上萬名公職人員,一個個都不沾事、不惹事,所有的不平事,都指望羅書記唯一一個青天大老爺來主持公道嗎,陳書記,你甘心嗎?」
「……」陳勝軍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才好。
「陳書記你應該知道我在創辦南亭實業之前,經歷過什麼,也應該就能猜到我最痛恨什麼吧?」
蕭良抽了一口煙,拍了拍葉曉華的肩膀,示意將儲物箱裡的錄像帶拿給陳勝軍,說道,
「陳書記,這是車主陳坤今天在醫院裡活蹦亂跳,甚至還在單人病房裡跟他婆娘來了一炮的錄像。我們要不要做個遊戲,這事不找羅書記,我也站旁邊看戲,看看單以陳書記你個人的努力,拿著這盤錄像,能將這個案子翻到什麼程度,能將幾個人拖下水?」
陳勝軍有些燙手的接過錄像帶,沉吟良久,緩緩說道:
「要是有確鑿證據,這個案子本身就不複雜了,但說以我個人的努力,能不能推動真正深挖下去,將蔡金生、蔡軍父子以及郭建聰都挖出來,接受應得的處置,我真不好說。一直都在傳蔡金生要提副區長了,走的是市常委組織部長唐鵬飛的路子。今天也比較巧,可能是蔡金生做賊心虛,知道我在打聽這件事,就把我約到山裡一家叫桃溪源的飯店吃魚,試探我跟這事到底什麼牽涉;趕上唐鵬飛的兒子唐逸凡跟朋友晚上想要找地方吃飯,就約到一起。這事,唐鵬飛的兒子應該是不知道的,但蔡金生與唐鵬飛部長也確實是有些關係的。」
「反正就當是一個遊戲,不用太計較結果。」蕭良懶散的說道。
陳勝軍心想蕭良不計較結果才叫見鬼了呢,但蕭良都這麼說了,他能怎麼辦,吐槽他?
「行,我先回去理理思路,」陳勝軍說道,「然後明天找幾個人試探一下,看看這幾個人的態度如何,再跟小蕭總匯報這個遊戲怎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