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馮薇玲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蕭良可沒想今天將她嚇著,他還是很憐花惜玉的說道:
「嘉樂科技爆雷之後一系列的事情,馮經理你也看到了,應該也知道我並不是那種損人不利己,樂意看別人雞飛蛋打、一地雞毛的人。我跟郭廠長、於廠長、霍主任,以及特別是跟馮經理你,無怨無仇,肯定不會做什麼非要把你們送進去的事。怎麼樣,馮經理把我們今天的見面徹底給忘掉,好不好?」
「如果小蕭總的目的單純如此,似乎沒有必要露面對我進行這一番說教?」
馮薇琳強作鎮靜,盯住蕭良的眼睛,問道,
「以小蕭總如此洞察人心的眼力,剛才在外面偷窺了我這麼久,難道猜不到我回去之後,很可能並不會說破遇到胡小姐的事?」
「諾諾!看到沒有,什麼叫聰明?這才叫聰明,」蕭良回頭跟胡婕說道,「比起徒有漂亮臉蛋,我還是更喜歡聰明的女人。」
胡婕強忍住沒有翻白眼,美眸只是瞪了蕭良一眼,心說,你這是嫌我礙眼了是吧?
蕭良轉回頭來,跟馮薇玲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接下來會做什麼,以及我的目的。星海投資與徐海市簽置法人股收購協議,或完成股權交割,我就會向省證券局等有關部門提交書面文件,也會向徐海科工發函,要求了解法人股收購的詳細情況,包括收購資金來源以及後續的資產併購計劃等。我說到這裡,馮經理應該明白我的意圖了吧?」
「我不明白,小蕭總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馮薇玲臉色鐵青的說道。
船機廠將巨額資金存於西港城信社,貌似是沒有問題的,畢竟船機廠是西港城信社的最大股金出資方,還是城信社理事會成員,當然有理由支持西港城信社的發展。
西港城信社給星海投資提供巨額貸款,用於收購徐海科工的法人股,貌似也沒有問題。只要成功完成收購,用徐海科工的法人股給西港城信社做反向抵押就行。
星海投資掌握徐海科工的控股權後,通過資金運作,收購船機廠的核心資產,貌似也沒有問題。國家都在鼓勵改制,鼓勵嘗試更多的發展途徑。
然而這些環節湊到一起去,不要說通過媒體對外公布會引起軒然大波了,哪怕是僅僅匯報到市里、省里,能輕易過關不受到強烈的質疑嗎?
到時候市長鍾雲峰與市委組織部長唐鵬飛,有能量將整件事兜下來嗎?
想到這裡,馮薇玲小拇指就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見馮薇玲那張美臉變得煞白,蕭良咂嘴道:
「馮經理,你又想歪了。我說過我這人做事,不喜歡損人不利己,更不喜歡雞飛蛋打,搞得一地雞毛。整件事的運作周期很長,也許你可能還不知道郭晉陽、沈君鵬、孫仰軍以及霍啟德他們所有的打算,但我能肯定他們在背後早已經做好事情發生變故的備案:比如說,將西港城信社提供貸款給星海投資,說成實際是船機廠委託星海投資對徐海科工法人股進行收購。這也是他們對市長鍾雲峰以及市委組織部長唐鵬飛必要的保護。其他人不說,沈君鵬、孫仰軍他們怎麼都得防備案發,郭晉陽、於春光、霍啟德狗急跳牆,將鍾雲峰、唐鵬飛咬出來,或以此進行要挾。」
見馮薇玲將信將疑,蕭良也確認郭晉陽、沈君鵬他們不可能將所有的細節都告訴馮薇玲,說道:
「這點你要相信我的判斷。你對官場這一塊的理解,還略顯淺薄了一些。至少對鍾雲峰來說,更重要的是安全,所以整件事一定會有備案。」
「就算是說成船機廠委託收購,但整件事沒有經市委市政府討論決策,沒有市委市政府的明文指示,這也足以將郭晉陽他們送進去?」馮薇玲腦袋有些發木的問道。
這些年受何雲劍、郭晉陽這些人控制,是有太多馮薇玲個人無法掙脫的卑劣手段,但完完全全被一個人在智商上碾壓,馮薇玲還沒有遇到過。
「整件事是沒有通過市委市政府的討論決定,但市里能憑白控股一家上市公司,你覺得羅書記跟其他常委,是那麼不懂變通的人嗎?」
蕭良繼續安撫馮薇玲說道,
「你啊,對人心的琢磨,還是欠缺了一些火候啊。甚至這時候鍾大市長主動站出來,將責任都攬過去,大家除了稱讚他做事有魄力,難道還會指責他沒有提前跟市委書記,跟其他班子成員打招呼嗎?在中國,終究還是要以成敗論英雄的。這個年代,你做出成績,就是敢於突破體制桎梏、敢於創新實踐的改革家;做不出成績,才是敗家子啊!」
馮薇玲怔怔的看著蕭良,這一刻竟然都不能分辨,蕭良說的這一切,是將令她更萬劫不復的陷阱,還是真有可能實現。
「當然了,要是這些蠢貨萬一沒有備案,想不到這點,也沒有關係啊;馮經理你可以大膽建議嘛!到時候市里得了一家上市公司,流通股該漲還是會漲,做莊的,跟風的,以及我手裡捏著四百萬股應該也能賺兩三千萬或者三五千萬離場,是不是大家都皆大歡喜啊?」蕭良拍向馮薇玲的肩膀,說道,「我就不送馮經理去城信社了,確實有點不順路……」
馮薇玲眼睛盯住蕭良拍過來的手,接觸的一瞬間,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內心控制不住的悸跳了一下。
「馮經理你不要這麼怕我,我是很欣賞你的,」蕭良說道,「這件事做成了,馮經理你也可以考慮從西港城信社脫身了。星海投資總裁這個位置,我實在討厭程德彪那個蠢貨坐上面,我可以幫你將他搞下來,你來坐這個位子,我們以後會有更多合作的機會的!」
蕭良伸手到身後,從胡婕手裡接紙筆,抄下他的尋呼機號碼,塞到馮薇玲冰冷的手心裡,又伸手去幫馮薇玲打開副駕駛位那一側的車門。
馮薇玲有些渾渾噩噩,也沒有想著刻意避開一下,即便隔著羊呢大衣,感覺果然很堅挺、碩大。
馮薇玲有些渾渾噩噩的下車離去,蕭良拉上車門,準備發動車離開,從後視鏡里看到胡婕正虎視眈眈的瞪眼看著他,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人家是不是很大?」胡婕問道。
「啊?你說什麼?人家穿在大衣里,我哪裡看得出是大是小?」蕭良裝瘋賣傻道。
胡婕翻了一個白眼,問道:「你也挺會安撫人的嘛,這個馮薇玲真的這麼重要嗎?」
「倘若想雞飛蛋打,最簡單;倘若不想雞飛蛋打,馮薇玲這枚棋子就要能讓她安心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來——不說幾句軟話安撫她,怎麼行哦?」蕭良感慨道。
胡婕橫了蕭良一眼,歪著腦袋,問道:「我們要不要去證券公司?」
「徐海科工今天應該是最後一天上車的機會了,那麼多得知內幕消息的人都在瘋狂買進,我們沒有機會了,去了幹嘛?」蕭良說道,「看你這些天也夠辛苦了,提前給你放假。你要去哪裡,我開車送你。」
胡婕凝眸看著車窗外零散的飄雪,久久不語。
她畢業進船機廠,在蓄電池廠做行政,以為已經見識夠多的人心險惡、世事複雜,卻不想這一個月才真正見識到什麼叫波雲詭譎。
蕭良沒有擰動車鑰匙,將車繼續停在路邊,將椅子調到更舒服一些,看著雪從凋零的樹冠間飄落下來。
今天是元旦假期間最後一個工作日,沒有行人、車輛經過,萬物靜寂。
「人為什麼不能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呢?」胡婕轉回頭來,從後視鏡里看著蕭良,很有感慨的問道。
「有人因為英才而受天妒,有人因為美貌而受天妒:這話就是,你不折騰別人,別人就會來折騰你,」蕭良笑道,「這個你應該感受挺深吧?」
「我就當你是誇我。」胡婕嫣然笑了起來。
「那當然,我還能損你啊?」蕭良說道,「你坐前面來吧,這麼說話彆扭,你也不能真把我當司機啊!」
胡婕拿著挎包,坐到副駕駛位上,好奇的問道:「馮薇玲真會被你牽著鼻子走嗎?真就不把今天跟我們見面的事說出去?」
「我只是給了她選擇。她會如何選擇,今天看徐海科工的走勢就清楚了。」蕭良風輕雲淡的說道。
「我是想不明白,她明明跟郭晉陽他們沆瀣一氣、蛇鼠一窩,郭晉陽他們真要出事了,她肯定也要進去,怎麼可能會在這個節骨眼裡被你牽著鼻子走?」胡婕對這個問題還是費解,問道。
蕭良不想跟胡婕說江洲集團的事,然而不說這個,她就不會明白他給馮薇玲的,其實是馮薇玲此時能看到的唯一一道縫隙。
當然馮薇玲也有可能承受不住心理壓力,又或者不夠聰明,那她就有可能將碰面的事說給郭晉陽他們知道。
那樣的話,一些事情的發展,就很有可能會偏離預想,甚至會變得面目全非。
他也得看徐海科工今天的盤面變化,確認馮薇玲有沒有入他的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