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強九二年初帶著陸峰等人來到東洲,聯合樂宥等地方派,啟動新華通大廈的開發建設,期間總計籌措資金近五千萬投入進去。
目前新華通大廈物業銷售還不到一半,但地段好,建設檔次高,招商工作也做得很出色,目前招租入駐率接近七成,每年租金收入能覆蓋財務、運營等各方面的成本。
因此,泛華目前還持在手裡的這些物業,可以算得上優良資產了,估值也高達三千多萬。
在給樂宥拿走五百萬的分成之後,許建強估算這個項目最後能給他個人帶來上千萬的收益。
在這個年代,這絕對談不上有什麼不滿意的。
只是新華通大廈剩餘的物業,從去年底銷售變現的速度就驟然放緩。
現在銀行又嚴格限制地產行業貸新還舊。
許建強背景再強,也沒有辦法突破國家劃定的紅線。
他也要為明年年中到期的兩千五六百萬銀行貸款發愁。
許建強年初時看到風向變化,就考慮過股權融資,也早就開始進行相關的接洽。
然而,民間稍稍有一些規模的活躍資本,現在都視地產行業為畏途,即便還有一些資本敢涉足進來,條件都相當苛刻。
許建強也沒有覺得他之前通過孫仰軍他們接觸的幾家投資人,對泛華建設僅給出一千萬的估值是趁火打劫,畢竟當前國內驟遇寒冬的樓市就是這個行情。
許建強七八月份時,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答應這些投資人的條件,卻是蕭良的建議,叫他暫時放下股權融資這件事。
現在看來,他的決定再正確不過。
泛華建設倘若能在春節之前成功將二期市場完成改造、招商,意味著他們僅用四個月,就初步完成整個項目的開發、運營。
單純從現金流來看,鍾秀路市場年前最多只能給泛華建設帶來四五百萬的增量,但是整個項目對泛華建設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
鍾秀路市場,完成改造及招商,總的預算要遠遠低於新華通大廈的投資。
即便後續還要源源不斷的投入升級改造及運營資金,但照當前的火爆程度看,出租率將以最快的速度實現預定目標,許建強持有鍾秀路市場二十年的經營權,每年少說能給泛華建設帶來至少四五百萬的淨收益。
這還是攤鋪租金保持不變,不計入GG等附加收入的前提下。
這一塊的資產真就是熠熠生輝起來了。
他們在新華通大廈所持的物業看似價值三千多萬,但這部分物業還承擔了逾二千五百萬的抵押貸款,就淨資產而言,與綜批市場相當,但扣除財務(利息)、運營等成本後,每年可能僅能帶來一兩百萬的淨收益。
兩者相比,差距之大是一目了然。
這時候再搞股權融資,許建強給泛華建設都敢開出三千萬以上的估值;這還是友情價。
這其中巨大的變化,可以說就是蕭良的建議直接帶來的。
而蕭良的建議,絕非簡單的提一嘴。
除了前期建議泛華轉型利用舊廠區改造綜批市場,直接提供兩三處性價比最高的選擇外,在之後的改造方案、招租營銷乃至綜批市場接下來重點挖掘、發展的方向,都給出中肯而詳細的建議。
一向穩重的許建強,看到蕭良夜裡過來參加招待晚宴,也是忍不住找藉口將應邀列席的區市領導丟到一邊,趕到大廳里先給蕭良一個熱情的擁抱。
許建強又招手喊孫仰軍、樂宥以及他們那桌几個從省城應邀趕來的朋友過來,介紹蕭良,也有意炫耀了鍾秀路市場試營業三天來的招商成績:
「……有時候一個精彩絕倫的商業點子,真的能改變一切啊。以前我在秣陵不算目空一切吧,多多少少也有些瞧不起地方,但這幾年我與樂總、小蕭總交流合作,才發現地方上才是真正的藏龍臥虎啊。」
「許總就是會誇人,」
蕭良可不想在這些眼高於頂、沒事都喜歡踩人兩腳的省城公子們面前太張揚,笑著說道,
「我也是無意間看到錫江、秣陵等地的綜批市場人氣很旺,隨口在許總面前吹了一嘴,還真敢將陸總他們辛辛苦苦做市場調研的功勞搶過來?許總你這麼誇我,是不是不想給陸總他們發獎金啊?你狡猾得很啊!」
「哈哈!」
許建強高興得哈哈大笑。
蕭良嘴裡說得謙虛,還是會有意無意的瞥樂宥這孫子一眼,氣得樂宥又拉孫仰軍坐回去。
這時候徐亞雲從對面的貴賓休息室走過來。
隋婧站起來摟住她的胳膊,調侃許建強道:「亞雲姐,你知不知道咱許大總裁今天特一副暴發戶的嘴臉——你問菲菲,我有沒有冤枉他?」
「樂市長到了?」許建強問妻子。
晚宴還沒有開始,先一步趕到的區市領導都先安排到貴賓室休息聊天。
許建強是迫不及待想要給蕭良一個擁抱,才找藉口溜出來,但特地叮囑妻子徐亞雲陪在貴賓休息室里等他回去。
現在見妻子找過來,許建強還以為是樂宥的父親樂建勇等人坐車趕到了。
「隋婧她爸跟樂市長一起過來了。」徐亞雲說道。
蕭良知道隋婧能與許建強、孫菲菲有不錯的私交,註定身世不凡,但到底有多不凡,他也沒有私下找許建強打聽。
這一刻看到不僅樂宥重新站了起來,就連一貫踞傲的孫仰軍也起身躍躍欲試的樣子,蕭良才確信隋婧的父親,地位要比樂宥的父親、東洲副市長樂建勇要高出一截。
蕭良禁不住心裡想:人既然臨時是跟副市長樂建勇一起趕過來的,就連許建強、徐亞雲之前都沒有想到他會出席今天的晚宴,會是市里哪個大佬,地位比副市長樂建勇還要高出一截?
隋婧剛想坐回去,卻勉為其難的叫徐亞雲拖住。
見許建強看過來的眼神里有邀請之意,蕭良還是堅持他一貫的低調做人原則,拱拱手表示謝絕,安靜坐回到梁朝斌、張衛、顧培軍他們那桌等待晚宴開始。
過了大約一刻鐘,大廳里賓客都開始翹首企盼了,許建強、孫仰軍、樂宥等人陪同好幾名身穿灰藍夾克的中年人從大廳側門走進來。
一對中年男女被群星拱月般簇擁在人群之中。
看清楚中年人的臉龐,蕭良都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隋婧的父親竟然是剛上任都不到兩個月的市委副書記、市長鍾雲峰。
身材高大的鐘雲峰,四十七八歲的樣子,帶著眼鏡,氣度儒雅。
挽著鍾雲峰胳膊走進大廳的女子,看上去就三十五六歲,非常的年輕,紫紅色套裙、寶藍色小西裝,披著一件棕色格子羊絨披風,挽起來的長髮沒有一根凌亂的髮絲,頗為美艷的臉蛋經過精緻妝飾,在宴會廳明亮的燈光照耀下,幾乎看不到一絲年齡留下來的痕跡。
真是美艷的一個婦人。
倘若不是眼神過於凌厲、挑剔,骨子裡透露出一股鶴立雞群的優越勁兒,蕭良都不介意多打量兩眼。
再看隋婧不情不願的跟徐亞雲走在後面,臉上看不到有半點與父母相聚的喜悅,蕭良猜測這個女人應該是隋婧的繼母,兩人感情應該非常非常的一般。
鍾雲峰夫婦不在今天招待晚宴的計劃名單之中,泛華的工作人員剛剛將座席進行緊急調整;隋婧的座席也給安排到主桌。
不過,隋婧走進大廳之後,眼眸瞥了一眼她原本在孫菲菲、邵芝華、周軒那桌的座位已經安排別人坐了,她就徑直朝蕭良這邊走過來。
張衛拉著梁朝斌、顧培軍以及蕭瀟出去抽菸了,有四個座位暫時空了出來,隋婧以為沒人,就直接在蕭良身邊坐了下來。
蕭良看到鍾雲峰夫婦朝他這邊瞥望了兩眼,心頭苦嘆。
鍾雲峰眼神里更多是好奇,隋婧繼母瞥望過來的眼神就很有些不善了,應該很惱火隋婧寧可跟他們這些角色湊到一起,也不願意坐到她與鍾雲峰身邊吧?
這她媽已經將他這個不開眼的小子恨上了啊。
蕭良將餐巾拆開來,墊在餐盤下面,小聲跟隋婧「抱怨」道:「我說大姐啊,你跟你爸、後媽鬧彆扭,能不能別把禍水往我這邊引啊,搞得好像是我帶壞你似的?」
「怎麼,怕了?」隋婧美眸橫了蕭良一眼,問道。
「我小胳膊小腿,哪裡經得起市長大人、市長夫人的重錘啊?」蕭良苦惱的撓著後腦勺,又問隋婧,「你之前說想從警隊辭職離開東洲,就是因為你爸調來東洲?」
「……」隋婧沉默的點點頭。
見隋婧情緒不高,蕭良沒有多嘴多舌問什麼。
張斐麗她一直很安靜的坐在蕭良的另一側,能聽到蕭良跟隋婧的小聲說話,一雙明亮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圓了,難以想像隋婧的父親竟然是東洲市新上任的市長、市委副書記——
張斐麗都懷疑是她聽錯了,忍不住拿胳膊肘頂了頂蕭良的腰,眼睛朝鐘雲峰那邊瞥了兩眼,又朝隋婧這邊瞥了一眼,拿會說話的眼睛問蕭良這事是不是真的?
蕭良跟張斐麗眨了兩下眼,告訴張斐麗他也是才知道這事,是不是挺勁爆的?
這時候梁朝斌、張衛、顧培軍以及蕭瀟抽完煙走回大廳,才注意到坐許建強身邊的中年人是新任市長鍾雲峰。
這年代普通民眾獲取信息的渠道很有限,平時還是很關注地方黨政官員的變遷。
地方媒體,也都充斥著地方黨政領導的各種信息。
梁朝斌驚訝的問道:「剛剛那桌也沒見擺放鍾市長的銘牌,怎麼突然就跑過來了?還是許總面子夠大啊,真是深藏不露啊!鍾市長旁邊還有一個位子空著,是給哪樽大神留的?」
蕭良不懷好意的跟梁朝斌打趣道:「肯定是給梁主任您留的啊,你還不趕緊過去,還得許總親自來請?」
「去,你給我一捆蔥,我也裝不了大象啊!看許總今天這麼激動的樣子,那麼重要的位子,要留也是給你留的,」梁朝斌只當蕭良跟他開玩笑,又跟隋婧笑著說道,「隋警官怎麼湊到我們這桌來?」
梁朝斌他們還是拘謹了一些,不好意思在宴會廳里抽菸,沒有看到隋婧跟隨鍾雲峰走進來的一幕,正好奇隋婧怎麼就突然坐到蕭良身邊來了。
看到隋婧都將餐巾鋪開,顧培軍還曖昧的朝蕭良擠擠眼睛,想著揶揄兩句,這時候卻見許建強真就朝這邊走過來。
許建強知道隋婧的脾氣倔,問蕭良:「那邊有個位子空下來了,要不要給你介紹鍾市長、樂副市長認識一下?」
「你不許將蕭良拉走,」隋婧拽住蕭良的胳膊,揮手趕許建強走,說道,「你們一群猥瑣老男人,不要把蕭良給帶壞了!」
「我們還能把蕭良帶壞了,你這是看不起誰啊?」許建強笑道。
「你安排其他人吧,我小蝦米一個,真不適合湊那桌去,」蕭良說道,「要是在鍾市長、樂市長面前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不是給你丟臉嗎?」
隋婧坐過來,已經引起她後媽極端不悅了,他吃飽撐著湊鍾雲峰夫婦身邊去?
許建強搖頭苦笑,朝梁朝斌看去,邀請道:「今天正好有機會可以跟鍾市長、樂副市長匯報一下雲社鎮南亭工業園的規劃,梁主任過去陪一下吧?」
桌席已經臨時調整過一次,要是這時候再安排哪位相對重要的人物調整過去,其實更不合適;而泛華幾個高層也都分拆到各個主要桌席負責招待了。
蕭良雖然是臨時插桌過去的最好選擇,但蕭良叫隋婧拽住,許建強也只能臨時抓梁朝斌的壯丁。
梁朝斌不會幼稚到覺得跟市長、副市長坐一桌喝酒,就是什麼千載難逢的良機,但許建強都開口相邀了,蕭良又坐著不動,也只能是他硬著頭皮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