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雙生（完）

  「按照浮煙提供的線索，那隻歲陽應該就是在這裡了。」

  金人巷，捉鬼小隊重振旗鼓，按照他們在浮煙那裡得到的歲陽名單中，最有可能附身於白露的，是一名叫「阿灼」的歲陽。

  在路上，他們也碰見了，後來加派人手，從丹鼎司增援而來的醫助。

  「龍女大人，出來一起玩啊！」

  幾人站在空曠的過道之中，用聲音呼喊著白露。

  本來，他們倒也不相信這樣喊上幾嗓子就能讓白露顯露身影，但…………

  「有人來找我們玩啦！」

  歡快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幾人的眼前，白露粉紫色的頭髮，尖耳朵，大眼睛的身影，毫無阻礙的出現，就好像一開始就在那裡。

  形象雖然對上了，但人數，卻有兩個！

  白露笑臉顏顏，眉毛和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額頭的呆毛跳起，展現出從未有過的快樂，就連身上掛著的小葫蘆，都隨著笑聲微微抖動。

  而另一個「白露」，則是雙手抱胸，看見桂乃芬這幾個大人，就像看見了餐盤中飛來飛去的蒼蠅一樣，嚴肅的對白露說道。

  「傻瓜，他們是來抓你的！」

  「那，跑嘍！」

  一溜煙，兩個白露消失在眾人的面前，星還沒反應過來，一聲驚魂動魄的聲音就從耳邊傳來。

  「鬼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聲音的，自然是幾人中面對靈異事件最沒有抵抗力的素裳。

  作為練武之人，素裳這一聲中氣十足，差點沒把旁邊的桂乃芬魂給嚇出來。

  「我的姐姐啊，這兩個白露沒嚇到我，你這一嗓子差點沒給我送走！」

  眾人開始尋找白露的下落，若有若無的笑聲就迴蕩在他們耳邊，但他們卻怎樣都找不到聲音的來頭。

  「不必找了，在這。」

  就在這萬般無奈的時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幾人眼前。

  「堯洛，是你？伱也找到這裡了？」

  來者自然是堯洛，雖然沒有浮煙的情報，但堯洛有的是耐心，哪怕「羅浮雜俎」中蘊涵著虛假信息，但對於他來說。

  全找一遍，不就行了？

  反正整個羅浮內部對於堯洛來說來去自如，即便羅浮仙舟擁有和星球匹敵的面積，和數不勝數內部更加巨大的洞天空間，但只要用心去找，還是能夠有所收穫的。

  就像現在，堯洛已經幫助暗處的十王司冥差抓捕了好幾隻歲陽，但因為他們都沒有造成廣泛的影響，所以也就不需要桂乃芬「捉鬼小隊」的出場。

  「沒什麼，現在這隻歲陽應該是動用了屏蔽你們感官的方法，藏匿在幻境之中了。」

  堯洛靠在一處幽暗的木門旁邊，用手指了指裡面。

  「一般來說，歲陽的感官和普通人不盡相同，眼中的世界也是不一樣的風景，所以想要窺見歲陽的視角，還需要做一點手段。」

  藿藿見狀，趕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製作精美，看起來沉甸甸的，刻畫著各種符咒法咒的黃銅鈴鐺。

  「這個，經過上次的事件，十王司改造出來的，專門用於讓普通人能夠短時間內處於和歲陽一樣頻率的「同心火鈴」。」

  堯洛點了點頭，本來他還想用自己的手段稍微改變一下眾人的精神波長，但看來十王司也不是沒有長進，很快就對歲陽問題做出了有效的應對。

  「我們走吧。」

  「鈴鈴鈴！」

  空靈的聲音響起，桂乃芬等人頓時感覺周圍的景象發生了變化，堯洛身邊的那扇木門，上面散發出來的青色火焰，也變得肉眼可見。

  推門而入，仍舊是綏園風格的牆瓦，朱漆活門層層打開，深處站著的，正是兩個白露的身影。

  「堯洛先生，這次不同於綏園，請你小心一點，不要傷到白露大人。」

  藿藿的提醒很專業，堯洛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放心，應對歲陽，我也算是積累了一些經驗。」

  堯洛答應下來，看向了深處的人影。

  「哎，你們這些大人，怎麼就不能給阿露一些玩耍的時間呢？小孩子想要放鬆一下，又有什麼錯？」

  名為「阿灼」的歲陽，氣勢洶洶地看著前來抓捕他的幾人，擋在白露面前，毫無懼色。

  「阿灼，天好像黑了，他們，應該是來帶我回去的。」

  白露看到幾人，臉上恍惚之間出現了不舍，歲陽並沒有操控白露的思想，只是放大了她的欲望。

  堯洛理解，白露的願望，就是能夠自由自在的玩耍，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期望。

  一次又一次的逃離，一次又一次的被抓捕回來，被囚禁在院子裡的龍，能稱得上真正的龍尊嗎？

  或許在白露看來，自己還不如一條小金魚，活得更加自在一些。

  即便是這樣，白露也在看到幾人的瞬間，本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正是這份連大人都不一定擁有的「克制」，著實讓人感到心疼。

  「阿露！你不是說好，不讓任何大人找到！絕對不和他們回家，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呀！

  歲陽阿灼看到白露動搖，臉上浮現出的並不是對自身的不舍，而是對白露的可惜。

  堯洛能看得出來，這隻歲陽的心智，和尋常的兒童並沒有什麼不同，也沒有想要禍害一方的感情。

  「呃…你說的有道理，」白露顯得有些遲疑。

  「大人可以說話不算話，但咱們不能！」

  又是一句金句，兩個白露雖然幼小，但嘴中說的卻是真理。

  「阿露，只要不被這些大人抓住，那我就給你變出數不清的瓊實鳥串和星芋波波！」

  白露的眼神中綻放出光彩，露出了笑容。

  「好哇，那還等什麼，開跑！」

  兩個自由自在的生靈，雖然身體的構造不同，但此刻卻踏上了同一條追求自由的道路。

  「自由自在！一起玩到天昏地暗啦！」

  「啊，別跑！」

  素裳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露和歲陽跑了出去。

  幾人上前追趕，而堯洛卻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還真不願意，打破這份「純真」啊………」

  白露奔跑的速度極快，桂乃芬幾人無論怎樣追趕，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距離越來越遠。

  「我只是想玩嘛，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什麼問題？」

  「為什麼我要按「大人」的方式生存！」

  「大人們總是說：「現在不要玩，以後就有時間玩了」。」

  「但我看丹鼎司的大人們，長大後反而會更累呀！」

  「不要再追了！」

  「讓我開開心心玩一會不好嗎？」

  白露和阿灼的聲音交替傳來，稚嫩的童聲中，隱藏著刺人的現實和令人心痛的過去。

  星幾人累得氣喘吁吁，也嘗試過用堵門的方法限制白露的路線，但越是限制，她的身影就越快，幾乎連成了一條看不見的虛影。

  「堯洛！想想辦法啊！」

  星雖然能自信和白露耗上一整天，但這不是有現成的夥伴在旁邊嗎？

  而且她也看出了堯洛或許有不同的想法，在雅利洛VI號，堯洛就一直是最喜歡孩子的那個。

  「這追不上的速度，或許就是我們曾經失去的童年吧。」

  「哎～」

  堯洛輕嘆一聲，負手向前踏出一步。

  「咔。」

  周圍的時空仿佛靜止，但卻不是堯洛想要用能力去壓制白露，去限制一個孩子最純真的願望。

  而是…………

  奔跑中的白露，突然感受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隨著堯洛的腳步，整個幻境都為之改變。

  周圍不再是壓抑恐懼的紅色牆壁，而是化作了一片海闊天空，無邊無際的遙遠大海。

  白露停了下來，她發現自己正站在海面上，腳底和海水接觸，映照出美麗的天空。

  如幻似夢。

  歲陽阿灼也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這片美景，自從擁有記憶開始，她就生活在綏園之中，所製造的幻境，自然也擺脫不了她的見識。

  但即便如此，剛才那副領域，就已經能讓從小被束縛的一個孩子，自由自在地奔跑了。

  「堵不如疏啊。」

  堯洛看著桂乃芬幾人，淡淡的說出了這幾個字。

  「與其用抓捕的方式限制白露，倒不如放開腳步，讓這個孩子自由地去奔跑吧！」

  堯洛揮手，海底延伸出漆黑的巨影，白露感受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從自己的腳底下升起，但她卻沒有反抗，因為她知道，堯洛對她沒有惡意。

  耀眼的鱗片在自由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海中的精靈，翱翔於天地之間的巨龍，用寬大厚實的頭顱，拖著想要自由奔跑的少女，飛向了天空。

  「哇，哇！！！」

  白露臉上出現了之前從未有過的驚喜表情，她抱住巨龍粗壯的玉質犄角，眼睛卻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

  原本用自己的雙腳邁出院落都難以實現的少女，此刻正以如此自由的姿態，翱翔於天空。

  桂乃芬幾人驚呆了，看著堯洛的做法，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哼，我承認，這個人類，還是有點門道的。」

  歲陽阿灼並沒有被堯洛拋下，他和白露一同翱翔於天空，看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景色。

  「這是我從當初丹恆使用出來的力量，借用的形象，希望沒有錯吧。」

  堯洛操縱巨龍，讓它飛向天空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乘坐在巨龍身上的白露沒有感到害怕，只感覺渾身顫抖，前所未有的刺激貫通身體。

  巨龍上升的高度，就像她掙脫束縛的證明，哪怕只有一刻，也讓她感到彌足珍貴。

  最後，持明的巨龍虛影，帶著小小的龍尊，遨遊了她本應該在最開始，出生之際就應該去遊覽的星空。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白露身上，他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白露和歲陽阿灼，都已經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站在了他們身前。

  原本來說，他們再不忍心，最後也要使用暴力作為收服歲陽的最後辦法，但他們從未想過，可以靠這樣的方式達成目的。

  「哎，沒辦法，再長的嬉戲，也總有結束的一刻。」

  歲陽阿灼沒有逃跑，不復一開始的厭惡，這次只是帶著心滿意足和略微不舍的情緒，看著身旁的白露，做著最後的道別。

  「阿灼，下次見面……大概要好久之後了……」

  白露的聲音也有一些哽咽，她明白，再快樂的日子，也總會有盡頭。

  雖然兩人都很難受，但歲陽阿灼還是盡力安慰著白露。

  「咱們以後的人生還很長，從這個尺度來說，不會有你想像的那麼久的，只是……」

  「我得暫時跟這些大人走一趟了。」

  沒有不滿，反抗的情緒，她所化身的白露形象，乖乖地把手伸到堯洛面前。

  「謝謝你，人類，這次，我玩的很盡興。」

  堯洛點點頭，從一開始，他就抱著這樣的想法。

  「去和你的同伴到個別吧。」

  「再見，阿露。」

  在被收進十王司的捉鬼葫蘆的一瞬間，阿灼最後向白露揮了揮手，臉上是釋然的笑容。

  「再見，阿……灼……」

  事件結束，說實話，堯洛的方式讓捉鬼多年的藿藿大受震撼，而白露和阿灼之間情誼，也讓她想到了自己的尾巴大爺。

  「人在世間，難得自由，來之不易，不易啊……」

  一聲輕嘆，堯洛緩緩離開了小巷，道路的盡頭，一朵象徵著生命力的梅花，正……

  自由的綻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