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頓的話,像一盆涼水,澆滅了路易斯胸口翻湧著的滾燙火焰。
他失衡的心跳在良久的沉默後,也再次死寂下來。
路易斯低垂著眼睫,自嘲地笑了下。
道爾頓說的沒錯,他確實是魔怔了。
越來越高的失控值,薩利步步緊逼的催促,父皇和雌後的施壓,讓他感到窒息。
他對那些所謂的「優秀」雌性只有無盡的反感和厭惡。
唯一能牽動他心神,讓他有匹配欲望的人,卻偏偏是個無性別者。
是自己對現實太過失望,才會荒唐幻想著,如果她是雌性的話就好了……
路易斯斂去複雜的情緒,眸色暗淡地關上了房門。
站在走廊的窗邊,路易斯看著沉沉夜空,清冷的月光灑落在他冷俊的眉眼上。
「道爾頓,實驗出問題了?」
路易斯知道,道爾頓實力強悍,最近又一直在實驗室,會受傷只能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道爾頓的實驗出問題了。
道爾頓蒼白著臉側身站著,他頭顱微垂,鼻樑上,鏡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眼裡的情緒。
他只冷冷吐出一句:「實驗失敗了。」
雄性之所以會受雌性牽制,除了需要她們安撫發情期之外。
更重要的是,她們可以安撫雄性失控的精神力。
好讓雄性不至於因為失去理智,徹底淪為沒有人類意識的野獸痛苦而亡,或者被殘忍擊殺。
而他研製的,就是可以控制住雄性獸人精神力失控的藥劑。
如果可以延緩、甚至徹底消除掉雄性獸人的這個威脅,雄性就再也不用對雌性卑躬屈膝了。
到時候,整個星際勢力,不僅可以重新洗牌。
甚至就連千年來雌尊雄卑的情況,都會改變……
路易斯並沒有責怪道爾頓。
哪怕對方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醫術天才,但想要顛覆這麼多年的基因演化,又何談容易?
要是輕易就能研製出來,百年前也就不會出現叛世軍,以暴力手段囚禁雌性了……
路易斯收回視線,轉身離開前,只留下一句:「你先養傷吧。」
或許,不論是不甘認命的自己,還是想逆天改命的道爾頓,亦或是,用染血的無數軍功自保的特洛伊。
到頭來,終究還是逃不掉雄性獸人生來的命運,被逼著,一步步走上前人的老路……
翌日。
沈茵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頸側的薔薇紋身有些發燙。
昨晚路易斯親密的吮吻,帶著頂級雄性的侵略性,到底還是影響到了她。
沈茵茵用濕毛巾敷了許久,腺口的溫度才慢慢降了下去。
安全起見,她必須再去一趟黑市,買些抑制劑和信息素轉化劑才行。
想到上次自己去黑市,差點被道爾頓抓包的事,沈茵茵這次只接受雜貨鋪的店主本人和她交易。
好在店主並沒有推辭,而是爽快地答應了。
一出門,沈茵茵就遇到了道爾頓,嚇得她趕緊退回角落躲了起來。
對方似乎一夜未眠,剛從實驗室出來,膚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全然沒了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道爾頓掃了眼角落沒藏住的裙擺,腳步頓了下,還是離開了。
小傢伙怕他。
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
罷了,不嚇她了。
等到腳步聲離開後,沈茵茵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小腦袋。
今天開始,管束她的人就變成路易斯了,所以她去軍校之前,特意找了路易斯報備。
只是,不止道爾頓有些奇怪,就連向來對她笑容溫和的路易斯也有些古怪。
「小傢伙,出去的話記得乖一點,別到處亂跑知道嗎?」
路易斯略顯疲憊的英俊臉龐上,笑意很淡。
他伸出手,習慣性想要摸一摸少女的腦袋,卻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就連那點笑意都消失了。
「你不開心嗎?」
少女睜著夜色一般純淨的烏黑眼眸,天真地看著自己。
路易斯清冷的眉宇柔和了幾分,搖頭道:「沒有,你去吧。」
沈茵茵在軍校上了一天的課。
放學的時候,她剛出教室,就看到隔著人群,站在角落,遙遙看向她的尤里。
沈茵茵心頭一跳,趕緊轉過身,假裝沒看見對方,選了一條和尤里相反的路。
其實,昨天尤里就有給她發過信息。
但目睹了貝拉被當成活體實驗關在牢籠里的畫面後,沈茵茵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尤里。
他失蹤的妻主,在自己主人的密室里,她對此卻選擇了沉默。
沒有妻主的雄夫會有多可憐,她幾乎不敢想……
沈茵茵特意往人少的地方鑽。
就在她以為已經甩掉尤里的時候,對方卻突然從身後竄了出來——
青年雄性高大的身體壓了上來,手臂撐在她身側,將她禁錮在了他的胸膛和圍牆之間。
尤里彎下腰,垂著頭顱,菸灰色的碎發下,墨綠色的眼眸緊緊盯著沈茵茵。
「為什麼要躲我?」
陰鬱冷酷的俊臉湊到面前,沈茵茵別開眼,心虛地顫抖著長睫。
「我、我沒有啊……」
尤里皺著眉,身子壓得更近了,「你有。」
面前的少女,似乎十分不願意看到自己。
她腦袋微偏,只留給他姣白精緻的側臉,嫣紅潤澤的唇瓣微微抿著,是從未有過的冷淡疏離。
尤里不知道自己胸口憋悶的鈍痛感叫什麼。
他只知道,她的冷漠和躲避,讓他很難受得幾乎窒息。
撐著牆壁的手驟然收緊,尤里指節捏得泛白,對外向來冷戾寡言的他,放低姿態,清冷的聲線都柔了幾分。
「可以告訴我、是因為什麼嗎?」
尤里態度越好,沈茵茵心裡就越過意不去。
她抬起頭,烏泱泱的羽睫抖了抖,「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身為雄夫的……你……」
可這句話落在尤里耳里,卻被理解成:她是因為他是有了妻主的雄夫,才遠離他的。
尤里沒說話。
因為他雄夫的身份像是個恥辱的烙印,會伴隨著他一生。
而她,不管是挑選喜歡的人,還是選擇伴侶,都不可能選擇已經是雄夫的他……
尤里唇角緊繃,緊攥著的拳頭和暴起的青筋,可以窺見他此刻無能為力的絕望和憤怒。
「尤里,我還有事,我該走了。」
沈茵茵沒說謊。
她必須儘快去黑市,否則回去晚了,路易斯會生氣的。
眼見少女轉身就要走,一直克制著自己的尤里到底還是沒忍住,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如果、我不是雄夫的話,是不是……」
我還能有靠近你的機會。
尤里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道戲謔的聲音打斷了。
「可惜,你永遠都是雄夫。」
從頭頂傳來的熟悉張揚語氣和聲線,讓沈茵茵抬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