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穿著黑色正裝的阿修斯,金色長髮披散著,他這副隆重的裝扮,仿佛要接受匹配的人是他一樣。
他戴著白色的手套,修長的手裡,握著一枝還綴著水珠的粉色薔薇,和少女頸側的雌性腺口上紋著的那朵薔薇花一樣的漂亮。
視線掃過角落裡同樣盛裝打扮的洛克時,阿修斯自嘲地笑了笑。
他竟然和自己最看不順眼的蟲族一樣的可憐……
低垂下頭,阿修斯嗅了嗅手中的薔薇花,優越的側臉比花朵還要動人。
「果然沒有小傢伙香,假的就是假的……」
嘴上這麼說著,他卻像剛才匹配的特洛伊他們一樣,薄唇輕輕落在了花瓣上,如同親吻少女指尖一般溫柔。
不遠處的下屬們看到自家首領的舉動,表情都有些不忍。
他們明明是星際海盜,該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可首領卻讓他們換上最得體的衣服,躲在暗處,和帝國的臣民一樣,見證沈小姐成為儲後的隆重儀式。
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緊繃的襯衣,左邊的下屬開口道:「唉,首領這樣好可憐啊,他不是皇子嗎?為什麼他不可以成為沈小姐的雄夫,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
軍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嘆了口氣:「事情要是可以這麼簡單就好了……」
視線越過首領落寞的背影,軍師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高台上的少女吸引。
也難怪首領會淪陷,面對她,誰又能忍住不動心呢……
此時注視著這一幕的,除了整個帝國的人,還有遠在蟲星的太子殿下洛伊。
在看到沈茵茵被一個個容色出眾的男人親吻指尖,匹配為夫的時候,洛伊執筆的手頓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頭不自覺微微蹙起。
而她匹配結束時,抬頭望向遠方的那一眼,讓洛伊莫名有種對方是在看自己的錯覺。
等到他鬆開筆的時候,才發現紙上已經暈開了一團墨漬。
這一刻,洛伊突然在想,他的弟弟洛克是不是剛才也像他一樣,藏在暗處,看著她收下一個個雄夫?
洛伊突然覺得心臟有些悶悶的。
這和他發病時的那種疼痛不一樣,陌生而細微,卻又不容忽視。
洛伊不清楚這是什麼,可他知道,一直注視著她的洛克會心痛的吧?
想起自己那個天真的弟弟,在宮中紅著眼,對自己說愛她因為她心痛時的模樣。
洛伊突然有些理解那個時候,洛克的心情了……
「可是,為什麼明知道觸碰不到她,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要義無反顧地愛著她、去見她呢?」
洛伊像是在問自己的弟弟洛克,又像是在問自己……
可這個問題,註定不會有答案。
路易斯牽著沈茵茵的手,踏上最後一道台階時,莊嚴肅穆的鐘聲再次響起。
披著白色外袍,白髮蒼蒼的教皇將鑲嵌著無數珍貴寶石、象徵著權力的皇冠戴在沈茵茵的頭上時,最後一道鐘聲響起——
悠遠的鐘聲里,響起無數子民的歡呼聲。
放飛的白鴿伴隨著漫天的白色薔薇花瓣,在灰色的雨霧中,划過美麗的線條。
容色傾國的少女,坐在儲後之位上,高貴典雅。
高台之下,所有臣民全都恭敬跪了下去——
整個帝國,都為她俯首稱臣。
深愛著她的追隨者們、尊敬她的大臣們、熱愛她的子民們……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希望的曙光和炙熱的忠誠。
雨更大了,可眾人的熱情卻愈發高漲。
因為他們知道,長則一月,短則半月,沈茵茵便會成為帝國真正的雌後。
而她曾經追求的、宣揚的公平和正義,一定會降臨在這個被扭曲制度折磨了太久的帝國上!
沈茵茵也確實不負眾望。
她成為儲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像歷任儲後那樣大擺奢華的宮宴,而是開國庫,發放撫恤金,安撫在戰爭里犧牲的將士家屬。
質疑她作秀的聲音都還沒傳開,她便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
雨霧成絲,天色愈發晦暗的時候,沈茵茵和路易斯帶著一眾大臣,來到了帝國墓園。
偌大的帝國墓園裡,埋著無數曾經為了帝國而英勇犧牲的烈士英魂。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卻破敗不堪,只有一個年邁的守墓人。
歪歪斜斜的墓碑,雜草叢生,有的被歲月侵蝕,甚至已經看不清了名字。
沈茵茵踩著被雨水浸濕的枯黃落葉,走到了墓碑前。
路面泥濘,路易斯怕自己的小妻子摔倒,仔細牽著她的手,而他們身後,是萊伯特公爵一行人。
而看到到沈茵茵停在了哪裡的上將奧尼爾,眼神微冷,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心中殺意翻湧。
一旁的宮人見儲君儲後停下了腳步,趕緊上前撐傘為沈茵茵躲雨,可沈茵茵抬手拒絕了。
她並不在意雨水打濕她的髮髻和皇冠,而是溫和地拂去面前墓碑上的落葉。
看到這一幕,奧尼爾上將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滯。
沈茵茵對此一無所知。
她只是靜默地站在墓碑前,悼念著所有犧牲的將士。
雨水打濕了她烏黑的眉睫,冰冷的水珠順著她皎白的側臉無聲滑落,她的衣裙和鬢髮全都濕透了。
可她單薄的脊背卻比風雨中的梧桐樹還要挺拔。
而她身後的男人們,也如同筆挺的松柏,追隨著她,一同低頭默哀。
雨水淋濕他們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他們眉眼冷肅,心底湧起的,除了濃烈的愛意和動容,還有對她的欣賞敬重。
一眾大臣看到這一幕,眼眶都有些濕潤,無數民眾更是紅了眼。
帝國與蟲族打了這麼多年,死掉了無數的將士,這些將士的家人只能默默承擔著失去親人的痛苦。
可現在,有這麼一個人站出來,給足了他們尊重。
她證明了,帝國還有人是記得他們的,記得他們犧牲的孩子和親人……
很快,有宮人送來了祭奠亡者的花束。
沈茵茵彎下腰,將手中潔白的花束輕輕放在墓碑前。
她注視著面前這個已經看不太清名字的墓碑,聲音堅定:「從今天起,帝國不會再拋棄任何一個將士和子民……」
此話一出,眾人都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迎來了一位不同的雌後。
沒人注意到,上將奧尼爾·多恩,隔著雨霧看向沈茵茵的背影時,原本冰冷肅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複雜。
沈茵茵不會知道,她面前的這塊墓碑上,模糊不清的名字後面刻著的,正是和奧尼爾一樣的姓氏——多恩。
沒人知道、也沒人記得,那是上將奧尼爾年幼時,曾經無比敬佩喜歡、驕傲恣意的哥哥。
也沒人記得,他的哥哥因為雌性和帝國屍骨無存……
這麼多年了,帝國像打發一個低賤的臭要飯一樣,隨便將他哥哥的遺物葬在了這座破敗的墓園裡。
他們覺得,這對他的哥哥來說,便是無上的榮耀了。
可這些年真正來看過他哥哥,真正為他哥哥掃過墓的,只有他、和他想要殺掉的沈茵茵。
真是嘲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