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琳娜抬起頭時,臉上多了道紅腫駭人的巴掌印,嘴角也溢出了鮮血。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愛德華。
看著這個從來都紳士得體、風度翩翩,即便對她冷臉也從不會罵她,更不會對她動手的丈夫,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你敢打我?!」
「愛德華!我可是最尊貴的雌後,是你的妻主!你憑什麼打我!你怎麼敢打我的?!」
愛德華看著抓著自己發瘋的賽琳娜,臉色冷沉,額頭青筋暴起:「我只恨自己當初太過天真,以為退讓可以求全!只恨自己瞎了眼,沒有看清你噁心骯髒的真面目!」
賽琳娜惡毒和不擇手段是真,這麼多年對愛德華的喜歡也是真。
被最在乎的人羞辱,她像個瘋子一樣,不甘心又憤怒地譏諷著:「噁心?噁心你也陪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不是嗎?怎麼、難道你還敢殺了我這個雌後不成?!」
愛德華看著有恃無恐的賽琳娜,冷漠地一把推開她,像是拂掉什麼髒東西一樣輕撣了下衣袖。
賽琳娜站不穩,被這毫不留情的一推,直接摔在了地上。
鋒利碎片扎破了她的掌心,鮮血溢出。
而她的丈夫,帝國的君王,卻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眼睫低垂,語氣冷淡。
「殺了你?」
「不,我不會殺了你。」
「我只會拿走你在乎的所有東西,讓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權力、身份、容貌……你的餘生,都要為她贖罪!」
話落,愛德華再也不看地上的賽琳娜,轉身離開了,只留下賽琳娜一人失聲痛哭。
而殿門外,原本單膝跪著的衛隊長西蒙斯聽到雌後痛苦絕望的哭嚎聲,緩緩抬起頭。
月色清冷,映照著他線條分明的冷俊側臉,他目光幽深,銳利眉骨上的傷疤早就痊癒了。
可仇恨卻像是鐫刻進靈魂,不會痊癒的傷疤。
只是這樣的懲罰怎麼夠呢?
那些因雌後死掉的無辜者,他連屍骨都尋不到的家人……他們呢?
誰為他們討回一個應有的公平呢?
路易斯和阿修斯被召進宮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路易斯不是第一次在深夜覲見,卻是第一次看到這樣頹唐滄桑的父皇。
大殿內燈火明亮,對方坐在高位上,不過短短几日,鬢邊的白髮似乎更多了,那雙眼,黯淡如枯井,沒有任何光亮和波瀾。
「兒臣見過父皇。」
愛德華看著下方跪地行禮,眼裡閃過關心的路易斯,原本淡漠的神色溫和了些,甚至多了幾分慈愛。
這個被他忽視了太久的孩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呢?
對方現在,已經成熟到不再需要自己的關心了,或者說,是失望到已經平靜了吧……
事情變成今天這樣,錯的又何止是賽琳娜?
他更是錯了。
被冷落無視多年、無辜的路易斯,被當成愛人影子、先是萬千寵愛又被無情拋棄的阿修斯。
就像自己當初做出的錯誤選擇一樣,一步錯,步步錯……
沉默良久,愛德華開口對路易斯說的第一句話是:「如果讓你只能在權力和沈茵茵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麼?」
路易斯抬起頭,雖然問題古怪,可他卻沒有任何一絲猶疑:「兒臣此生所求,只唯她一人!」
愛德華看著年輕的路易斯,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同樣的場景,他又回到了那個父皇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沒有路易斯的堅定和決絕,他以為他模稜兩可的回答,可以拖延時間,讓他可以從長計議,他以為……他可以保護好她。
可就是他的猶豫,讓他永失所愛。
回憶翻湧,愛德華紅了眼。
他看著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路易斯,像是在逼問當初的自己。
「可是,沈茵茵有那麼多雄夫,你不過是她其中之一,你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
愛德華聽到這個回答後,閉上眼,自嘲地笑了笑,原本挺拔的脊背也佝僂了幾分。
再次睜開眼時,愛德華像在和路易斯說話,又像在自言自語:「你會比父皇幸福的。」
「這帝國,從今以後,便是你們的帝國……」
路易斯離開後,阿修斯走進大殿,時隔三年,再次看到了那個曾經對自己萬般寵愛,卻又想殺了自己的父親。
他並沒有跪。
薄唇微勾著,阿修斯笑得乖張而桀驁,只是眼底沒有任何笑意。
他看自己父親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愛德華看著阿修斯的金色長髮,還有機械右臂,眼眶微濕,整個人似乎更加蒼老了。
出身皇室,權力總會異化所有人,他太在乎名譽和權力,甚至為此不擇手段,所以他註定要受這樣的懲罰。
他年輕時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他,也曾經滿腔熱忱的,想和自己的愛人改變帝國的現狀。
可因為他的懦弱猶豫,所以他先是失去了自己的愛人,現在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嘴巴張了張,愧疚的愛德華想說些什麼,可喉嚨哽咽著,卻什麼都說不出,只是長嘆了口氣。
看著阿修斯轉身離開的背影,淚水無聲滑落,愛德華沙啞著聲音,終究還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阿修斯聽到了這句話,腳步頓了下。
可下一刻,他腳步更堅定的,往外走去。
沒關係。
沒關係的。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小傢伙陪著的,他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