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極生悲這個成語,何北是聽說過的,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種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
他已經決定,明天就換地方。
他知道現在肯定有人在找他,調度室被燒,不大不小也是個事。
至於「陳軍師」為什麼讓他燒調度室,何北也知道,肯定是為了五月二號那個礦難。
陳美沒有明說,卻找他要走了那幾天的調度記錄以及井下當班記錄。
不得不說,陳美辦事還是很細心的。
何北很佩服他!明明都已經讓他燒調度室了,還是要先把這些調度記錄和井下當班記錄拿到手裡。
這是信不過他啊!信不過就信不過吧,何北也沒指望自己能成為鄧總的心腹。
對自己現在的小日子,何北很滿意。
拿走調度記錄和井下當班記錄,還是要把調度室燒了,陳美擺明是要搞「死無對證」那一套了。
何北隱約聽說,有人不服氣,一直在告狀,上邊可能會來人調查。
所以,調度室起火之後,自己這個調度主任忽然失蹤,必定會引起懷疑。
但那又怎麼樣?
我就是不露面。
總要玩上兩三個星期,等這個事風聲過去之後再說。
反正「陳軍師」給的錢,也夠自己好好玩一陣子的了,何必急著回那個黑乎乎的礦里去上班?
礦上哪裡有市區這麼好玩?
饒是如此,一個地方也不能待得太久,免得被人找到。
事實證明,在同一個地方待上七天,還是太久了!何北真不應該小看警察的能耐。
尤其不該小看葉九的能耐!當然,在此之前,何北不認識葉九,沒見識過葉警官的本事。
大意一點,也屬正常。
所以,當葉九忽然走進麻將館,來到何北身邊,何北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大麻煩。
何北所在的這個麻將館,規模不小,有六七張麻將台。
何北喜歡到這樣的「大場面」。
能把場面搞這麼大,證明老闆和官面上的關係好,有門路。
要不然,你就等著被掃吧!再說,場面越大,何主任越能裝逼!裝逼的時候觀眾太少的話,何異衣錦夜行?
因為他們這一桌打得最大,所以麻將館老闆對他們也比較關照,安排在最靠里的一桌,儘量不讓「無關人員」去打擾他們。
再說,「秋哥」今天也在桌子上,一般人還真不敢隨便過去旁觀。
秋哥在這一帶的威風煞氣,那是大傢伙都公認的。
別的不說,看他胳膊上紋著的兩條大青龍就夠嚇人的了。
大家都說,秋哥是道上的朋友!一般的人還真不敢和他打牌。
何北不怵他。
見識過鄧總的威風之後,其他所謂「道上朋友」,在何北眼裡,就什麼都不算了。
一幫土包子而已!鄧總那樣的,才是真大哥!葉九就這麼走進來,就這麼站在何北身邊,望著他,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
「何主任!」
何北條件反射式的答應了一聲,扭頭一看,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認識!「你哪位?」
「你是三坪煤礦調度室主任何北吧?」
葉九隨口問道。
其實沒必要再確認了,這尖嘴猴腮的,三角眼,一臉晦氣,就是他!葉九的腦海里,對這個何北的印象很深刻。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何北,將來是一起命案的當事人。
哦,說當事人或許有點籠統了,嚴格來說,何北是那起命案的死者!命案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四年後,何北的死亡地點,就在三坪煤礦的煤坪上。
而葉九,那時候已經是陽關區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的偵查員。
葉九其實很有破案的天賦。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刑警的,就算沒有他姐姐提攜,在刑偵系統,葉九自己也一樣能出人頭地。
至於何北的死因,其實也挺簡單的——他偷煤被人發現了!然後反抗!再然後,就變成了屍體!鄧子豪的手下,什麼時候心慈手軟過?
敢偷鄧總的煤,不打死你打死誰?
「你是誰?
找我幹什麼?」
何北已經很不耐煩了,三角眼一瞪,怒道。
這誰家的學生伢子?
「哎哎哎,一邊玩去,別在這搞事!」
不等葉九回答,秋哥就已經很不爽地開口了,舉手一揮,就好像驅趕蒼蠅一般。
秋哥現在手氣正旺,贏了不少,一點都不樂意看到有人來打岔。
這個姓何的,簡直就是大肥羊,秋哥已經很久沒有宰羊宰得這麼痛快淋漓了。
今兒個,不贏足兩千塊錢,秋哥沒打算放過姓何的。
所以,葉九這時候跑來攪局,可以想見,秋哥心裡是何等的不爽。
「閉嘴!」
葉九忽然臉色一沉,呵斥道。
阿秋這個傢伙,居然敢在九哥面前吆喝,特麼是欠修理是吧?
對阿秋,葉九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這混蛋都不知道被葉九哥處理過多少回。
每次在葉警官面前那個慫樣,想起來就好笑。
不過葉九忘了一點,現在還是2002年,他剛剛乾警察幾個月,阿秋根本就還沒有領教過他的雷霆手段。
這個角落忽然就安靜了,大家都張大嘴看著他,不知道這小伙子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敢這樣跟秋哥說話,這是瘋了嗎?
上趕著找死!「你特麼的!」
秋哥的暴脾氣可不是吹出來的,尤其是當著這許多人的面,這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小混蛋,居然這麼不知死活!不收拾他,秋哥一世威名,付諸流水!「啪——」秋哥重重一巴掌拍在麻將桌上,七八張麻將掉落在地,「叮叮噹噹」地亂響,將其他幾桌牌友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王八蛋,你找死啊!」
秋哥一躍而起,掄起「雕龍畫鳳」的粗壯胳膊,「呼」地一聲,就朝葉九甩了過去。
瞧這個架勢,秋哥絲毫都沒有手下留情,下定決心要打掉葉九半邊牙齒。
「道上大哥」的威風從何而來?
當然是靠打出來的!難道還靠講道理?
然後,沒有任何意外,秋哥就悲劇了。
葉九手一抬,就抓住了秋哥的手腕,再一翻一扭,秋哥頓時「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整個身子歪向一邊,臉部扭曲起來,痛得變了形,片刻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就滾滾而下。
所有興高采烈等著看熱鬧的一幫混蛋,都張大了嘴看著這一幕,半晌回不過神來。
特麼的,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