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箏自己做的選擇,從來都不會後悔。
在徐靈渠的眼皮子底下復刻她的行動路線,這是在起跑線時腦海中突然跳出來的一個荒謬的想法,放在平時會被柳箏的理智系統一票否決。
畢竟你當著人家的面復刻人家的行動路線,那就是把自己的動線完全由對方了如指掌,這一輪被徐靈渠一槍帶走是必然的,從結果上來看可能是白白浪費的。
但是此時此刻,理智系統喪失了的柳箏不這麼覺得。
她倒在地上,感受著這個小星球的風吹拂過地面,帶起障礙跑場地的小小塵土,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愜意。
能在這麼短時間想出這個新的路線的徐靈渠真的很厲害,她是個完完全全值得尊敬的對手。在親自跑一遍之後,柳箏也更能感受到這個路線目前還存在的一些弱點。
這些弱點,會同樣被刻在自己的腦海中,在下一輪的射擊里,她絕對會從自己腦中設想好的畫面擊殺徐靈渠。
被預設狙殺的徐靈渠本人,此刻正在場外,給金和王齊虎交代一會重新制定的路線和戰術。
「這,這和你上一輪的規劃完全不一樣啊。」王齊虎大為震撼,他舔了舔嘴唇,看了徐靈渠好幾眼,「你別告訴我,你現在說的這些就是你剛剛那麼點時間裡想出來的。」
「不然呢?我難道還能暫停時間想問題嗎?」徐靈渠當然知道柳箏復刻自己行動路線的動機。
這不是對她的蓄意挑釁,更不是病急亂投醫的投機取巧。
身臨其境的感受問題,才能在第三視角的時候把這個問題放大到最大。徐靈渠完全能夠理解柳箏的想法。
有一名勢均力敵的對手在,一舉一動都不會是無用功,這就是對手之間有時候無言的默契。
「不過這個路線目前只在你的腦海中推演過?我們直接在場上跑出來?這真的沒問題嗎?」王齊虎還是有一點猶豫的,縱然現在徐靈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儼然是料事如神運籌帷幄的軍師了,但是臨時改變規劃出來的僅僅在腦海中推演過的行動路線,還是讓人有點猶豫。
金忍不住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大聲抱怨:「你這個人怎麼看著五大三粗,行動起來猶猶豫豫的,路都是靠人試出來的,指揮官大人讓我們做什麼就去做就好了,要有點無畏先鋒兵的自覺嘛……」
徐靈渠默默捂上耳朵,金這個人有時候真的聒噪到受不了,要麼像沈守禮一樣持續對他進行冷暴力能夠稍微控制住他一點點,要麼像徐熙溱一樣實施熱暴力跟他對著吵起來,然後兩個體力狂魔開始比拼一點莫名其妙的事情互相消耗精力,就這麼能讓兩個人彼此都閉上嘴。
王齊虎被吵吵的頭都暈了,但他還是認真記住了一句話,路都是要靠走出來的,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對自己的指揮官要永遠有信心啊,他看著徐靈渠暗暗想,隨著這一輪障礙跑的開始,他下定決心,按照徐靈渠給出的新方案行動,並且是嚴格執行。
從他們邁出的第一步,柳箏的心中就開始警鈴大作,心中最壞的那個設想應驗,就是徐靈渠預判了她的預判,短時間內重新規劃了路線和戰略。
她只能端著狙擊鏡開始重新捕捉徐靈渠的動向和位置。
新路線比起舊路線更加的撲朔迷離,難以看懂了,有時候還得往後跑兩步,王齊虎心裡一邊吐槽一邊照做,而後又在真的依靠這個新路線規避掉了不少子彈後在心裡狂拍徐靈渠的馬屁。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著徐靈渠的安排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她仿佛是這個訓練場的木偶師,用著一根隱形的絲線操控著所有人,按照她的故事情節發展下去。
來到終點,此刻柳箏已經兩槍落空,終點這段路,總不能再有一些花里胡哨的操作了,她心裡告訴自己沉著冷靜放下心來,拿槍的手越來越穩越來越堅定。
前兩次他也是在這個位置狙擊徐靈渠的,她相信第三次也行。
可惜徐靈渠有一條人生原則,事不過三。
故事的最後,發揮最大作用的人出現,柳箏的子彈依然從那麼刁鑽的角度衝出來,直衝著徐靈渠而去,此時金卻突然一個轉身,幾乎是抱著空手接白刃的信念用身體為徐靈渠擋住了這一枚致命的子彈。
而此刻,徐靈渠一個前翻,越過了終點線,這一切在王齊虎的眼中都像是被放慢了倍速,以慢動作的形式呈現著,最後自己越過了終點線還站著發愣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王齊虎的大塊頭掩護,一直是徐靈渠的障眼法,她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利用王齊虎的體形來幫助自己規避射擊角度。
這對普通人或許奏效,但是對柳箏怎麼可能有作用呢。
柳箏的目標一直很明確,她每一輪三顆子彈基本都會花在徐靈渠身上,甚至不會順手解決兩個別人給自己補分。
如果讓王齊虎來承擔最後主動擋子彈的角色,他體形過大太過於明顯在前面就會被柳箏直接解決掉。
所以徐靈渠最後選擇了金,作為自己移動掩體計劃的最後一環。
也正是因為金最後的捨生忘死吸引火力,王齊虎也這麼陰差陽錯成功通過。
「打平了,我們現在每個人都成功過關一次,嘿嘿。」金笑著爬起來,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徐靈渠,你贏了!我也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旁邊嘚瑟的笑著,徐靈渠轉過身子,第一次觀察起拿著狙擊槍的柳箏。
她還沒有贏。
這種心理上的詭計戰術,只能用一次,接下來的幾輪障礙跑,柳箏的三枚子彈直接把徐靈渠金和王齊虎三個人直接全部解決。
金躺在地上非常不爽地抱怨著:「這個瘋女人啊,現在是直接連坐抄家把我們一鍋端了,說實話徐靈渠你不能再想點什麼陰謀詭計出來嗎?」
「你當我是超級智腦嗎?」徐靈渠同樣躺屍,幾輪下來,她的身體又開始進入極限狀態,跑都有點費勁,更別提動腦子了。
「算了算了,反正最後十輪比完,你肯定比她多一分,你的射擊反正也不會放過她的。」金就這麼自己安慰著自己。
而柳箏也是這麼想的。
在今天的射擊訓練完全結束後,她又出現在了徐靈渠的面前。
「我輸了。」柳箏看著眼前的徐靈渠,淡淡道,她是真的心服口服,短暫的惱羞成怒後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情緒上的把控,柳箏莫名其妙就釋然了。
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誰都怪不了。
徐靈渠累得半蹲著喘不上氣呢,她看著柳箏轉身要走,直接站了起來。
「你覺得我們分出勝負了嗎?在射擊上。」
一句話,柳箏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什麼意思?」她轉過身來,看向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徐靈渠。
徐靈渠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等一等,她就這麼看著徐靈渠緩和好了抬起頭。
「今天的射擊訓練,並不算單純的射擊訓練吧。」徐靈渠把額前濕發往後捋了捋,「你擅長的應該是定點射擊這樣的項目,今天對你來說不公平。」
柳箏沉默了一瞬,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作為一個勝利者最後反過來憐憫我同情我,非常傷人。」
她難得說這麼一長串話,看得出來氣得不輕。
徐靈渠笑了:「那你要習慣一下了,因為我就是這麼惡劣的一種人,你覺得我們之間勝負定了,我覺得勝負未分,射擊訓練場開了,過兩天應該有專門的定點射擊訓練。」
她頓了一下,接著道:「我會在你真正的最自信的項目擊敗你的。」
徐靈渠說完,搶先一步直接走了,反而留下本來要走的柳箏愣在原地。
原本的認命沮喪和心如死灰被這麼一番話從她心裡掃地出門,重新住進來的,是不甘心,憤怒,和升騰起來的勝負欲。
徐靈渠是個神奇的人,很容易就能夠將一些情緒植入身邊的人。
柳箏堅持自己的這一看法。